劣质葡萄酒散发出刺鼻的酒精味道,多诺看着萨明将暗红浑浊的酒液倒进每个人的杯子里。桌上摆着一盆炖鸡,一盆煎鱼还有两条火腿。当然,还有萨明最喜欢的青草胡萝卜蛋糕以及塞恩斯的纯水。
“塞恩斯大人,您真得不来一点红酒吗?”多诺客气道。
塞恩斯摇摇头,端起手中的水壶:“我只需要纯水就足够了。”
“您请自便。”多诺道:“大家请端起杯来!”
格列以下,四个刚刚荣升的千夫长都站了起来。在这场战争中,有无数的贵族趁势而起,也有无数的贵族陨落。好运的多诺并不是第一个,当然也不是最后一个。
酒宴散后,多诺和他的下属们依然还在狂欢。而塞恩斯则借口需要冥想恢复魔力而先行告退了。他拉着萨明走到房间里,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萤光。萨明知道,这是新族的天赋技能:夜视。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只能看到那一对有神的眸子。
“为什么不开灯?”萨明疑惑的问道。
“嗯……有些事情想要问问你。”塞恩斯迟疑的道。
“塞恩斯大人,您有什么事情就请问吧。”
“我今天似乎……做了一件很不好的事情。”塞恩斯低声说道。
“很不好……的事情?”萨明疑惑道:“抱歉呐,塞恩斯大人,我实在不明白您的意思。”
“嗯,直说了吧。”塞恩斯想了想,终究还是准备信任自己的朋友:“你领回来的那三瓶药水,我全都留下了。”
“这本来不就是你的吗?”萨明道。
“你还记得吗?在帕克大人营地的时候。有一个学徒为了那瓶魔力药水最后丢了性命。”塞恩斯声音低沉的道。
“当然记得。”
“现在,我做了与帕克大人一样的事情。甚至……更加的过火。”塞恩斯苦恼的挠着乱糟糟的头发,轻声道:“萨明,我的朋友。给我一点力量吧。”
“您是让我安慰你吗?”黑暗中,萨明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
“随便你说点什么吧。”塞恩斯道:“我知道我做的并不对。可是,我需要活下去。为了这个目标,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也包括我?”
“你想到哪里去了?”塞恩斯苦笑道:“怎么会呢?你是我的朋友啊,他们……只不过是一群陌生人罢了,而且,还是一群让我讨厌的陌生人。”
“如果有一天,我,艾尔还有你三个人中只有一个人能够活下去,你会不会把我们也抛弃掉?”
“怎么会?”塞恩斯道:“我会尽我全部的努力,阻止那种情况发生的。相信我!”
“我相信你。”萨明似乎松了一口气:“睡吧,那是你应得的。别再为那些注定要死的人而纠结了。”
“你能这么说,我真是很感动。”塞恩斯也叹了一口气道:“我以为你会和我断交呢。”
“怎么会?就像你说得那样。他们……不过是一群讨厌的陌生人罢了。”萨明走到床边,没有点着灯,摸着黑躺下去。他蒙上了被子,强忍着自己的抽泣。对于未来的恐惧无声无息的袭上他的心头。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会变化。而那种纯真的初心,却在残酷的岁月中流逝,再也寻找不回来。
翌日,多诺爵士营地。
昨夜塞恩斯似乎忙了整整一夜。以至于早晨起来的时候,他还在被窝里赖着不肯出来。萨明打来给他洗漱的清水,站在床边轻声道:“塞恩斯少爷,请您起床。”
“唔……再让我睡一会吧。”塞恩斯从被窝里发出一声呻吟:“你去帮我找到那群蠢笨的学徒,把昨天我发给他们的盒子收回来。拜托~”
萨明无奈,只好走出去替塞恩斯少爷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
盛满了魔力的水晶盒变得五彩缤纷,与昨天见到的似乎不是一件物品。学徒们对于这位法师大人的护卫还算恭谨,似乎知道塞恩斯大人的嗜好,早就沐浴更衣之后在门口等着萨明收缴。
这伙地精看上去精力还不错。萨明心想,他依然记得,那时候塞恩斯在做完了一整天任务时疲累欲死的样子。而这些地精和矮人们却有着用不完的精力的模样,他们甚至还相约去野外行游。
直到萨明看到了地精们遗留在方桌上的水杯之后,才明白了所有的原委。他捧着水晶盒,将一群地精学徒丢在一边。一言不发地跑向塞恩斯的宿舍。他的速度飞快,差点把格列千夫长大人撞进水沟里。
“萨明!”格列千夫长大人愤怒地高声叫道:“你违反了军纪!”
“让你那该死的军纪见鬼去吧!”萨明头也不回的喊道,他似乎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根本来不及停步解释一下。
格列看着他的背影,皱着眉头骂道:“这个小兔崽子!”想了想,他感觉有些不妙:“该不是塞恩斯那家伙的问题吧?我得跟上去看看!”
塞恩斯刚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眯着眼睛。呆滞的坐在床边,过了半晌,他才想起来现在是穿衣时间,于是,慢吞吞地摸索着白袍,将它套在自己身上。
“砰”地一声,房门被粗暴地推开了。塞恩斯骤起眉头:“萨明,你就不能轻一点开门吗?”
萨明的耳朵耷拉着,鼻子一抽一抽的,似乎在哭。塞恩斯揉了揉眼睛,有些虚弱的站起来道:“我的朋友,是谁把你欺负成这个样子?说说看,看我能不能帮你解决一点问题。”
萨明沉默的走进来,站在塞恩斯面前。稳定了一下情绪:“塞恩斯……”他带着重重的鼻音,似乎刚刚哭泣过一样。
“嗯?怎么啦?”塞恩斯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问道。
“谢谢你!”萨明将他的朋友扑倒在床上。塞恩斯仰天倒了下去,一瞬间也明白了许多。他感觉到少年的眼泪在自己的胸口蔓延,洇湿了他的白袍。
“嗨,哥们!”他拍着少年的肩膀,轻声说道:“我没你想的那么伟大!”
萨明根本不听他的解释,埋着头一个劲的在他的怀里哭泣。这种尴尬的情况一直持续到格列千夫长大人的轻咳声在门口响起。
“呃……真是对不起。”萨明垂着头走到格列千夫长大人面前。
“看到你没有事情我很欣慰。”格列答道:“我还以为是那个小子欺负了你。”
“你这狗头人不要把我想象的和你一样龌龊!”塞恩斯扬起拳头反驳道。
“可是这样子的哭泣真的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啊!”格列没有理会他,啧啧叹道:“瞧瞧,塞恩斯大人的白袍都被你的眼泪洇湿了。是塞恩斯这个没良心的小伙子抛弃了你吗?跟大叔说,大叔揍他给你出气!”
“正经一点吧,格列先生。”萨明抬起头道:“我什么事情都没有。”大哭过一场之后,萨明看起来好了很多。
格列摸摸鼻子,觉得还是不要开过火的玩笑了。因为他明显的感觉到塞恩斯的脸色已经阴沉下来,他讪笑道:“那就好,那就好。祝你们玩得愉快……呃,我是说,我是说……算了,当我什么也没说。”面对塞恩斯和萨明两人的愤怒眼神,格列几乎无言以对。狼狈地向后退去,差点撞在门框上。
塞恩斯忍住笑意,大声道:“请关上门,格列大人。今天我不想再看到你。否则的话……”他屈起手指轻轻一搓,一股蓝色火苗出现在他的手指间。他冷冷笑着:“我不介意让你尝尝火焰的味道。”
“啊,不不不……”格列脚底抹油,慌忙摆手道:“塞恩斯大人我今天要去辎重部去领一些辎重,也许明天才能够回来。再见……”说完,他一溜烟的跑走,消失在塞恩斯的面前。
“你晋级了?”萨明看到他搓出火苗,一时间忘记了那几乎被污染的友情再次恢复纯洁的强烈情感爆发。惊喜地道。
“晋级哪有那么容易?”塞恩斯吹灭了手指间的火苗,怅然若失的道:“一点小伎俩罢了。虽然我已经是一名白袍,可是我本质上还是一个学徒啊。”
“那你……”萨明想起一件事情,期期艾艾的道:“你把魔力药剂都给了学徒们,你自己可怎么办?”
“没事,我得到的比失去的要多不是吗?”塞恩斯看着他的朋友道:“我虽然失去了一些看得到的利益,可是……我还是我。况且,一瓶药剂省一些的话足够我用了。你不必担心。”
……
翌日,天还没有亮。营地里就传来了一阵喧嚣声。萨明迷迷糊糊的从被窝里爬出来,看到塞恩斯已经穿好了法师袍,全副武装。一脸沉重的表情。
“发生了什么事?塞恩斯!”萨明一头雾水的问道。
“多诺大人吹响了战斗集合号。”塞恩斯脸上露出一丝凝重的表情:“咱们要出发了。”
“我们不是还在休整吗?”萨明慌忙套上嵌甲,把军刀挎在腰间。军刀比他的腿还要长,拖在地上显得特别不协调。
“休整期结束了。”塞恩斯沉声道:“我们就要上战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