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孩子们!”帕克法师拎着一个铁壶走过来,轻声道。
“帕克大人。”萨明和塞恩斯同时站了起来。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帕克法师稍微顿了顿,看着两个情绪不高的孩子笑了起来:“都给我精神点!”
“是。”萨明和塞恩斯两人挺起了胸膛。
“索伦大人已经答应派遣一个千人队来接应我们了。”帕克法师道:“这不是好消息是什么?”
不过塞恩斯和萨明并不是对于前途感到无望,而只是单纯的对于死亡感到伤感和恐惧。帕克法师略微沉吟一下,便清楚了他们的想法,将手里的铁壶顿在他们面前:“塞恩斯,今天我会允许你喝上一点东西。我发现你们很需要这些东西。”
“这是什么?”萨明低头看着那铁壶问道。
帕克法师不理会他,拧开了铁壶盖子,一股浓郁的酒香飘散出来。塞恩斯眼睛发亮,不敢置信的看着帕克法师,依着帕克法师对于自己的态度,他是混不上这么好的酒液的。除非……他斜睨了萨明一眼,心中有了一些感悟。
帕克法师已经将铁壶里的酒液倒进两个小水杯里:“这不是普通的酒。你们喝过以后就知道了。现在,尝一点?”
萨明问道:“帕克大人,喝过以后可以忘记一切吗?”
“不能。”帕克法师摇摇头,严肃的道:“生与死是我们没有办法阻止的事情。这杯酒喝下去,只会让你更加欢畅而不会忘记什么事情。”
萨明低着头看着水杯里的清澈透明的液体,还在踌躇着是否喝下去来个“一醉解千愁”。塞恩斯却是已经做出了抉择,他端起酒杯,直着脖子将那辛辣的液体一口气灌进嘴里。
“感觉怎么样?”萨明问道。
“好多星星……”塞恩斯仰头看着天空,脸颊上泛起两团红晕,摇摇晃晃的好像刚学会走路的小熊。
“哪儿有什么星星?”萨明疑惑的看着天空。低下头来时发现帕克法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他端起水杯,咬着牙将杯中酒液倒进嘴里。然后,他进入了一个酣然无梦的长长睡眠之中。
早晨,萨明被呼啸的寒风冻醒。他连续打了两个喷嚏,紧紧裹着不算厚的棉被从车厢里爬了起来。发现同伴还在睡着,一只光脚很不雅观的从被筒里伸了出来,他走过去,给他掖了掖被角。听到身后车厢门响动了一下。他愕然转头,看见一个陌生的面孔露出来:“大家,早晨。”
“你是……”萨明直起身,看着眼前这个人。
“你忘了吗?我是你的车夫啊!昨天我看你是喝太多脑袋迟钝了吧?”
似乎有些不对头,但是却又想不起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索性不再去想,他与车夫点头打了一个招呼,便去关上车窗。这样的话,虽然车厢里黑暗了很多,但至少寒风被挡在外面。塞恩斯依旧还在睡着,萨明知道自己似乎忘记了很多事情,但是到底忘记了什么,他想破脑袋都想不起来。整整一个昨天,都在他的记忆里消失了。
车队依旧向着目的地前进,速度慢得令人发指。塞恩斯今天收到了整整三个水晶盒,他目瞪口呆的望着过来派发任务的帕克法师:“这……这根本没有办法完成啊!”
“如果不能完成,那么只能说你没用。”帕克法师面无表情道:“我不收无用的学徒,这次行军结束后,我会立即上报工会,取消你的晋级资格。”
“不!不要!”塞恩斯脸色灰白的哀求道:“我会努力的。”
“你必须完成。”
“是……我一定完成。”
帕克法师低头扫视一眼杂乱的车厢,冷笑道:“这堆破烂对你而言并没有用处。等到了下一站就清理掉,辎重车的每一磅载重都要消耗宝贵的粮食,你就不要把这宝贵的配重给浪费了。”
“可是……”
“可是什么?”帕克法师厉声道:“你以为你是天才吗?不,你只是一个没用的,连我布置的最简单任务都没有办法完成的可怜废物。闭上你的嘴,下一站停留点把这些垃圾丢掉。你只是一个学徒,学徒懂吗?”
“是……”塞恩斯听着不堪入耳的辱骂,点头回答道。这似乎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帕克大人。萨明如是想道。
帕克法师骑着犼兽离开,只留下欲哭无泪的塞恩斯和木然无语的萨明两个呆立在车厢里。过了很久,塞恩斯才恢复过来,悲哀的看着萨明道:“等一下你帮帮我,把它们丢掉吧。我还有很多任务,根本做不完。”
萨明迟疑了片刻,然后默默点头。塞恩斯苦笑一声:“如果可能,希望你能够把它们放好,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再去取出来好吗?”
萨明继续点头。塞恩斯转过身去,拉上了两人之间的布帘。略微有些哽咽的声音传过来:“不要发出声音哦,我要开始工作了。”
傍晚,天阴沉沉的,北风呼啸着将枯黄的野草压折了腰。辎重队选择了一块避风洼地开始扎营。按照惯例,萨明作为法师学徒队的小队长,去伙食车那里领取晚餐。照例的,萨明得到了伙夫大叔给他的一小壶劣质葡萄酒。
分发完食物,萨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帐篷前。塞恩斯去帕克法师那里交作业了,帐篷前只有车夫一个人在照看火堆。萨明默默得将铁锅刷干净,然后将一整袋萝卜倒进铁锅里。空气中散发着食物的芬芳,他吸了吸鼻子,想起了事情,伸手进怀,将怀里暖得温热的葡萄酒拿出来,递给车夫道:“你的。”
“我的?”年轻的车夫疑惑的抬起头,笑道:“我从来都不喝酒。你忘了?”
“是……吗?”萨明有些迷糊了,可是这葡萄酒以前是给谁喝掉了呢?
“既然伙夫大叔给了你,那就一定是你喝掉了。”车夫自作聪明的说道。
是这样吗?萨明拧开壶盖,低头嗅着铁壶里刺鼻的酒精味道。然后一种欲望刺激着他,将酒壶端起来送到嘴边,浅浅的呷了一口。
辛辣的酒水如同一股火线一样顺着喉咙进入到了空荡荡的胃袋里。他感觉自己轻飘飘的,似乎一种压抑了很久的情绪忽然掀开了盖子。他感觉不到寒冷,感觉不到沮丧,感觉不到营地里隐隐暗藏着的低落情绪,他耳聪目明,他身轻体健,他想笑,大声的笑。
“你怎么在喝酒?”塞恩斯捧着明天的作业回来,疑惑问道。
“喝一点感觉非常好。”萨明傻呵呵笑着将酒壶交给塞恩斯:“你来一点儿?”
“你想让我明天一整天都躺在车厢里,什么事情都做不成吗?”塞恩斯没好气的推开他手里的酒壶,盘腿坐在火堆边上。拿起勺子搅动着锅里的食物。
“那就算了。只有这么一点儿,我还舍不得让你喝呢。”萨明将酒壶像宝贝似的收回自己怀里,摇摇晃晃道:“酒啊,酒!真是个好东西。”
塞恩斯摇摇头,看着饭食好了,草草的给三人各盛了一碗。随便吃了几口就回到帐篷里睡去了。他已经在繁重的课业中耗尽了最后一丝体力,甚至连和萨明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营地里敲响了表示休息的小鼓。萨明也将最后一滴酒液倒进口中。车夫拿了草料去喂牲口,萨明摸出怀里的萝卜干,放在鼻端轻轻的嗅着,似乎闻到了妈妈的味道。他鼻子酸酸的,使劲吸了吸鼻子感觉好了一些。将萝卜干又放进了口袋,仔细的捆扎好。火堆发出噼啪一声响,似乎有一片冰凉的东西落在手背上。他将手背放到眼前仔细察看,却什么也没有发现。他站起来,仰头看着阴沉沉的天空。更多的白色小片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他正在疑惑的时候,车夫惊慌失措的跑了过来。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萨明不满的道。
“下雪……下雪了!”车夫指着天空惊叫道。
“不过下雪而已,大惊小怪。”
“麻烦大了,桑梅草原上的雪可不是闹着玩的。”车夫跳着脚道:“气温会很快下降,牲口根本经不起冻。如果牲口们死了,那么咱们就准备都死在这片草原上吧!”
“那怎么办?”萨明这才感觉有些害怕,小声问道。
“连夜赶路。”帕克法师冷漠地声音传过来。车夫和萨明回头,看见一脸阴沉的帕克法师。
“这怎么行?”车夫哀求道:“这两头牲口是我家唯一的支柱,这样的天冻死了的话,你让我们怎么活?”
“留在这里的话只能等死。现在我们距离六号奴工城只剩下不到五十里的距离。如果能够在大雪封路之前赶到,那么我们都还能活。”帕克法师看了他一眼:“我也会给你们要求一些合理的补偿。”
“这……”车夫犹豫不决,但是看到周围已经在准备出发时,他才狠狠点头道:“好吧,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