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秦里的时速,折算成孙铿熟悉的公里的话,也就只有二十公里每小时的样子。大约和四轮马车的时速持平了。但是有一个优点却不得不提:拉车的马会累,而蒸汽机只要煤块管够,是不会感觉到疲惫的。
如果能够找到橡胶,那么孙铿有把握让蒸汽车的时速至少再加快三分之一。但是,似乎这个世界上并没有这种植物;或者说,它还隐藏在某个旮旯里,暂时没有被人们发现。
公输敬介绍完毕之后,章质夫饶有兴趣的在蒸汽车周围转了一圈。不过对于公输敬提议的坐上一次感受一下时,却是敬谢不敏。他看到驾驶员灰头土脸的模样,知道那应该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体验。妘千桓却不管那么多,坐到蒸汽车的敞篷后舱,示意驾驶员可以开车了。
蒸汽车与内燃机车最大的不同是,蒸汽机每一次开动都要先行预热一段时间。一时间机器轰鸣,浓烟滚滚。浓烈的煤烟味道呛得众人纷纷咳嗽起来。在车上感受的妘千桓猝不及防,吸入一口煤烟,呛得差点没有昏过去。
“这样可不行啊!”章质夫忧心道:“坐在后车厢的人可要受不了了。”
“目前只是原型车而已。”孙铿并不担心:“其实这个问题是可以轻松解决的。其实民用型车辆没有那么多的要求,可以将蒸汽机后置。那样虽然重心偏高,但是乘员的舒适感会大幅度提升。”
这边蒸汽车已经预热完毕。蒸汽机开始运转,带动传动轴。轮子开始转动,蒸汽车缓缓的驶出营地。十几个技术人员乘着马车跟上去,对于蒸汽车而言,实在是一个新生的婴儿。必须每时每刻的照顾才行。
……
妘千桓洗干净脸,换上一件干净的衣衫,对着镜子仔细的看看没有发现什么异状,这才从輿洗室里走出来。整整一个白天时间,他都几乎成了一个笑话。被章质夫和张广松取笑之后,又气急败坏的去找孙铿。
孙铿给他拿了几个可行的解决方案之后,妘千桓又喜笑颜开的从孙铿那里回来。对于孙铿来说,这只是简单的一件事罢了。可对于他而言,孙铿这几张随手写画的草图,实在价值千金……不,万金难买!
妘千桓面无表情的看了妘立柱一眼,自顾自的走到沙发上坐下。端起一个茶杯轻轻的啜了一口茶水。妘立柱见三少爷对自己不言不语,更是惊慌。扑通一声跪下道:“小的该死,没有完成少爷的嘱托。实在是点子太过扎手。”
妘千桓当然知道妘立柱为什么会失手。只不过这会儿实在不是为妘立柱而心烦的时间。他丢出一袋子金元,淡淡道:“你拿了钱就快些的滚吧。滚得越远越好,三年五载之后再回来。这些钱你省着点花应该够了。”
妘立柱颠了颠钱袋,看三少爷那阴沉的脸。也不敢多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妘千桓冷淡的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我只当你已经死了。若是还敢在玉门城里出现,我定会亲手杀了你。”
妘立柱知道自己三年五载算是没有出头之日了。不过总好过那个知根知底的猎户,知道太多的人总是没有好下场。妘立柱哪还敢在妘府多留?兜了头脸,没命的逃了出去。
妘千桓难得的认真一次,坐在书桌前将所有的构想写在一张纸上。等纸上墨迹干了,才拿起来通读一遍,自得的笑了几声。拿起手边的铃铛摇了几下,一个女仆扭着腰肢走到他的身边。
“三少爷,您有什么吩咐?”女仆躬身问道。
“去看看院里的客人休息了没有?”妘千桓漫不经心的道,这时候他的心中已经被如山如海的金币填满,即使眼前站着的是最受他宠爱的女仆,都没办法让他稍稍移动一下视线。
女仆走到孙铿的别舍前,见房间里依旧灯火通明。于是回去禀报,妘千桓拿了稿纸,兴冲冲的过来。走到孙铿门前,轻轻的敲了几下门。
孙铿听到敲门声,走过来打开了房门。见是妘千桓,淡淡笑道:“妘三少爷不必那么着急,这件事情需要你好好的想一想。”
“不必想了!”妘千桓信心满满的道:“我意已决,这是我的计划书。请您过目!”
孙铿接过妘千桓递过来的信纸,一目十行的扫过一遍。 抬起头来笑道:“咱们开了一个好头,但是这样写来的话还是太笼统了。打个比方,你说要在玉门建一座工厂。什么时候开工,什么时候完工;这个工厂是多大规模的,要征召多少工人等等……我都要看到你能够把它规划出来。”
“不行?”妘千桓心中凉了半截,失望的道。
“不是不行,是太简单了。”孙铿扬着那张纸道:“这是一份计划书,你需要把你自己想要做的,精细到每一个细节。全部的写出来让我看。这只能说是一个骨架,你去找几个识字的先生,帮你弄弄。不要着急,我在玉门还要再待一段时间。”
妘千桓点头受教,回去又去准备。孙铿转身关上门,正打算再工作一会。却又听到门响,站起来打开门,却是惊异道:“是你?”
姚真真此时穿了一身粉色长裙,长直的黑发披散着,如同瀑布一般顺滑。原地转了一圈,妩媚笑道:“好不好看?”
孙铿点头,然后准备关门。姚真真却伸手挡在门缝前,可怜兮兮的道:“孙君就这么避我如蛇蝎么?”
“夜已深,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恐怕不太好吧。”孙铿终究是没有办法硬下心肠关门,却也不愿意让这女人就这样进来。半掩着门在门后冷冷的拒绝道。
“若君坦荡荡,何惧别人如何看待?”姚真真轻声质问道。
孙铿被她问得一窒。这样说来自己反倒成了那个心怀不轨的小人了。无奈开门道:“请进。”
姚真真得意一笑,背着手轻轻跳着步走进孙铿的小屋里。孙铿看她窈窕的背影,鼻端萦绕着迷迭香那幽暗的清香。道:“有事请说,姚小姐。”
姚真真猛地转过身来,依旧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她嘟起小嘴哀怨道:“你我也算共过患难的朋友,为何对我一副拒之千里的样子?”
“我讨厌别人浪费我的时间。”孙铿冷冷的道:“如果没有事情,希望您早些休息。”
“我有事。”姚真真小脸一板,努力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但很快她发现那样很难维持,于是捂着小嘴弯腰笑了起来。
孙铿看她表演,冷淡的道:“有事情请说,我还要工作。”
“为什么工作?”姚真真歪着头问道。
“为了活命。”孙铿沉声道。
“我没看到有人要杀你。”
“你的问题太多了。”孙铿站在门口,伸手虚引道:“请离开吧。”
“如果我就是不走呢?”姚真真轻咬着嘴唇,眼神迷离的看着他。
孙铿无奈,干脆将她撇在那里,自顾自的坐到书桌前,拧亮了油灯。姚真真眼神复杂的看着他的背影,款款走上前去,轻轻的按压着他的肩膀道:“帝婿就这么害怕那个女人吗?”
孙铿的身体一僵,冷道:“闪开。”
姚真真反而大胆的贴上去,整个身体几乎要挂在他的身上:“我偏不。我看你有什么办法!你若喊人来,我就去自杀!”
孙铿无视她的威胁,伸手取了桌边的铃铛,轻轻地摇晃几下。清脆的铜铃声响起,赢晚的脚步声传来。姚真真脸色一变,猛地跳开,瞪着孙铿。
孙铿回身笑道:“看起来你还不想死。”
姚真真脸色忽阴忽晴,嫣然一笑道:“孙君真会开玩笑。”这时赢晚走进来,看到姚真真站在房间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请她出去。”孙铿没理会姚真真,直接向赢晚下令道。赢晚伸出手虚请,姚真真冷哼一声,走了出去。赢晚为孙铿关上门,孙铿淡淡道:“让弟兄们辛苦一点,从今天起,我的门前开始设岗。”
“明白。”赢晚低声答道。
秦历715年七月二十一日,晴。玉门,东城门。
一大群难民聚集在城门边的告示栏下,有好事者大声念着告示上的内容。
“玉门指挥部钧令:自即日起,开始修建玉门至千洞城的铁路线。以每天三钢元价格高薪征召民夫。力壮者优先。报名地点,草棚区八号胡同一百三十四号。”
好事者将告示内容连念了三遍,品评道:“这个时候征民夫修铁道是依着先圣皇帝时修荆咸运河遣天下难民的故技。不过,铁路极是难修,若是好修,当年直接修到玉门就是了,何苦要章质夫再这么来一遭?”好事者这么一说,原本有些蠢蠢欲动难民们又犹疑起来。看守告示的士兵原本打算赏那好事者几个铁钱,可是听他这么泼冷水,一副笑脸立刻阴沉下来。铁钱那是不用想了,不给他几枪托已经算是军爷们大发慈悲了。
赶走了多嘴的好事者,难民们哄笑着看他在那灰头土脸的大骂。却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报名。一日三个钢元在玉门已经是了不得的高薪了,一个老人低声道出了大家伙的担忧:“都说修铁道是个苦活,大家就怕有命挣钱没命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