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什么玩笑?”孙铿不可置信得笑道。然而,下一秒尸首已经突然动了起来,紧紧地攥住了孙铿的脚踝。
“见鬼!”孙铿猛地挣扎了一下,低头望着那已经失去了生机的尸体。一时间还没觉得害怕,只是觉得这事有点古怪蹊跷。他的目光落在了赢子相的头颅上。
赢子相脸部肌肉乱颤着,似乎真得要活过来一般。孙铿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一个五脏已经移了位的人是根本没有办法复活的。难道是……诈尸?
他浑身的冷汗立刻冒了出来,冰冷的手指攥紧自己脚踝的触觉显得更加真实起来。狠命地挣扎几下,却没有挣扎开来。尸体摇晃着,孙铿惊慌地喊道:“赢晚,开枪!”
赢晚拔枪射击。第一枪从赢子相的胸部射穿进去。血雾升腾,喷了孙铿一头一脸。枪声立刻震惊了外面的赵乙,赵乙推开门冲了进来,看到蹲在地上的孙铿和一脸惊慌的赢晚,姚真真二人。
“怎么回事?”赵乙手里端着手枪,低声咆哮道。
孙铿已经将自己的脚踝挣扎出来,赢晚开得那一枪,回声在冰窖里反复回荡,三人谁也没有听清赵乙的问话,都死死的盯住了地上的尸首。
挨了一枪之后,尸首安静了一些。只是脸部肌肉仍然在颤抖着,过了片刻,赢子相的头颅再次发生了诡异得变化。赵乙只听到一阵令人牙酸的磨牙声,赢子相的头颅忽然裂开了。血肉碎末喷了出来,一个浑身血糊糊的软体动物从赢子相的脑袋里狼狈不堪的爬了出来。
“是智魔。”赵乙松了一口气,将赢晚的手按了下去。狭小空间里胡乱开枪,孙铿没被跳弹打死是他撞了大运。
那软体动物似乎被枪声震得发昏,四只腕足胡乱挥舞了半晌才定住身形。那场面又诡异又好笑。这是孙铿第一次看到寄生人体的智魔出现,一时间忘了恐惧。眼睛紧紧地盯住那只智魔。
智魔的口器发出一阵阵嘈杂的乱鸣,三只腕足着地,一只腕足很人性化的擦拭着身上的血肉碎渣。过了一会,它总算搞清楚了现状,口器里发出一声鸣叫之后,用秦语说道:“凡人,跪下!吾名迪亚西罗!”
在场四人都是冷笑一声,大家都知道一个常识:脱离了人体的智魔杀伤力甚至不如一条小狗。孙铿走上去,伸手捏住智魔柔软的躯体,一把拎了起来。“原来是只软泥怪在搞鬼。”
“放开我,凡人!”自称名叫迪亚西罗的智魔拼命挣扎着,四只腕足缠绕住孙铿的手腕,发出尖细的声音。
“罗族,还是蒙族?”孙铿屈指弹了迪亚西罗的大脑壳一下,智魔立刻头晕脑胀,所有腕足软软地垂在身旁一动不动。
孙铿不理会装死的智魔。将它身上的血肉残渣擦拭干净,随手丢进皮箱里。淡淡道:“看来真相大白了。”
赢晚眼神复杂的看着赢子相的尸首和箱子里一动不动的智魔,点了点头。
……
回到房间中,孙铿打开皮箱,将那只已经憋得快要窒息的智魔放了出来,丢在书桌上。
这是自己第一次看到智魔的活体。虽然他曾经在魔族研究处见过智魔的死体标本,也见过蒙蒂斯和安宇两个智魔大族的佼佼者。但是活物与死物之间最大的区别应该就是它的眼睛了。
迪亚西罗没有想着逃走,它四根腕足一起使力,灵巧地翻过身来。伞形的身躯上,两只乌溜溜的眼睛炯炯有神的四处张望着。孙铿将身上衣服换下来,又到水盆边洗了洗手,将满手的血腥味道洗掉。这才走到书桌前,打量着这只被意外俘获的智魔。
“你叫什么名字?”孙铿轻声问道。
“凡人!我从不说自己的名字第二次!”智魔不满的嚷嚷道。孙铿冷冷一笑,手中忽然出现了一根尖锐的刺针,刺针尖端闪烁着寒光。智魔居然打了一个寒颤,颤声求饶道:“吾名迪亚西罗,主人饶命!”
改口还真快。孙铿冷笑一声,将它拎起来,直接丢进门后的水盆里。噗通一声,迪亚西罗挣扎着要爬出来。孙铿走过去,比划着刺针道:“把你身上那身臭味洗掉。要不然就准备淹死在里面吧。”
泉水冰冷,迪亚西罗四只腕足撩着水往自己身上浇水搓洗。水汪汪的大眼睛惊慌的注视着孙铿手里的刺针。孙铿微微一笑道:“如果你听话,我会收起来的。”
洗过一个冷水澡之后,迪亚西罗终于露出了它的真容。晨光照耀下,一身粉红色的光滑皮肤,两只乌溜溜水汪汪的大眼对称得镶嵌在伞形身体的两侧。四条纤细的腕足很不合理得将笨重的躯体支撑起来。
“没想到,居然是粉红色的皮肤。”孙铿拿一枝蘸水笔拨弄着迪亚西罗的腕足,漫不经心的道:“你们智魔不是灰色皮肤吗?还是你是比较特异的品种?”
迪亚西罗大眼睛一翻,不屑道:“不要用人类那么粗鲁的称呼我们高傲的……罗族。主人,饶命啊!”看到孙铿手里的刺针,它急忙更改了语气。两只腕足抱拳状求饶道。
“罗族……”孙铿道:“南罗你是知道的啰?”
“那位是我们罗族伟大的智者,也是我的外祖父兄弟的舅妈的叔叔的表哥的……”迪亚西罗扳着腕足足足说了十几分钟:“……婶母的大舅舅。”
孙铿几乎被它绕晕了,看来智魔饶舌的毛病并不是只在安宇一人身上体现。他几乎快要被迪亚西罗逗笑了。轻轻咳嗽一声,正色道:“一个重要的问题:你到底是公是母?”
“呃……”迪亚西罗的眼睛快速眨了起来。过了片刻才迟疑的道:“公的,母的?公的,母的?……”
孙铿无奈的掩住额头,一只连自己性别都分不清的智魔!迪亚西罗已经做出了选择,它郑重的道:“因为我还是一只幼生体,所以我也搞不清楚以后究竟是什么性别的。”
说实话,孙铿曾经动过杀死它的念头,但是转念一想,这样的萌物送给羽衣也不错。于是便将它收留了下来。
迪亚西罗似乎想起什么,着急的攀住孙铿的手腕道:“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报告给主人您。”
“什么事情?”孙铿甩了几下没有甩开它,便一只只的把它的腕足从手腕上摘了下来。
“我寄生的这最后一个人类,曾经有一个愿望是帮你们传达一个重要的消息。”
……
孙铿快步走到赢晚房门前,急促的道:“赢晚,你出来一下。”
赢晚刚刚躺下,还没有睡着。听到孙铿的声音急促,似有什么事情发生。他慌忙下了床,走到门前道:“院长,有什么事情?”
“跟我来。”孙铿表情严肃,转身就走。赢晚迷惑不解,还是跟在身后走进孙铿的房间。迪亚西罗看到那昨晚开枪的少年进来,吓得一个激灵,腕足缩进身体里,连眼睛也紧紧地闭上。孙铿屈指弹着它的顶盖,喝道:“不是玩乐的时候,现在你把刚才给我放送出来的影像让他看一遍。”
迪亚西罗不敢怠慢,慌忙站立起来。尖尖的口器念出一段冗长的咒语。孙铿轻轻的掩上门,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看到魔法,因而早已经见怪不怪。
这是赢子相临死前最后的回忆,时间已经不可考,但应该是最近时间才发生的。赢子相从石湖关向北出发,影像里有石湖关那高大的雄关,陈暮和安宇接见了他。然后,北上,北上……不知道多少个日夜。终于到达了一片泛着死亡气息的草原,一座简陋的城市矗立在那里。无数衣衫褴褛的人类辛苦的劳作着,手持长鞭的兽人看守不时把鞭子抽在人类的肩膀上,背上;不时有人倒下,再也爬不起来……
数不清的军队正在集结,大概赢子相当时是在很远的地方窥视。只能依稀看到那漫漫不见边际的营帐。追杀,逃亡,往太阳落山的方向。终于,眼前的景象为之和缓。然后在一个玉门北部边城,一间低矮破旧的小酒馆里。与对面一个面孔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男人交流了片刻,得到了一个包裹,包裹里有一张地图;最后,翻过大山去见狼骑兵的贵族……
赢晚脸色阴沉的看着不断闪现的图像。最后,图像定格在自己的脸孔上,快速而有节奏的开闭着。有血花迸溅出来,图像变得凌乱起来。
迪亚西罗连续支撑了两次放映,坚持着放完最后一个影像,再也坚持不住,四爪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尖尖的口器张大了喘息着。只不过这会儿屋里的两个人都没心情去关注它的死活。赢晚眼中似乎有泪光闪动,过了很久才沉声道:“小叔是好人!”
“他是好人。”孙铿淡淡的接话道:“但是我们需要搞清楚的是,背后是谁!”
背后是谁!站在赢子相背后的人是谁?赢晚沉默着,看向孙铿。这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