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历715年六月十二日,晴。玉门关西五里,宋家村附近。
宛如一团黑云,数千名狼骑兵以极高的速度接近。眼前那看似单薄的秦军阵列仿佛沙滩上松脆的沙堡,只需要一个浪头就可以将他们彻底湮灭在人海之中。
在百夫长的指挥下,第一排的狼骑兵抽出腰间的战刀。他们的武器狭长而锋利,高速冲击下,即使最坚固的盔甲也难以抵挡骑兵长刀的劈砍。他们的坐骑都是没有进化成两足行进的巨狼,比之人类的战马,这种满口尖牙利齿的猛兽可以轻易的将人类骑兵撕咬成碎片。每一个狼骑兵都和自己的巨狼坐骑有着紧密的心灵联系,他们不需要繁琐的马鞍和缰绳,只需要一个念头,巨狼坐骑就会将他们带到任何想要去的地方。
狼骑兵在逼近,瞭望哨大声的喊出:“距离两千米!预计十分钟后接触!”
“距离一千五百米!”
张复亭冷冷的下令道:“炮兵队拦阻射击!”
号手鼓足气力吹出一长一短的音节,紧接着,阵列于步兵背后的炮兵阵地上,闪出一团团火光与浓烈的硝烟。
二十门火炮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炽热的炮弹飞向狼骑兵的冲锋阵营。这些比拳头略大一些的球型炮弹立刻在狼骑兵冲锋队列里造成了一路血雨腥风。秦军炮兵指挥对附近的一切都很熟悉,并且早就标定好了坐标,第一次发射就大胆的使用了齐射。而在张复亭的眼中,这些冲锋的狼骑兵,排列的队形实在过于紧密了一些。
炮弹碾出一条血肉模糊的空白地带。然而,对于这样的伤亡,狼骑兵们根本无动于衷。挥舞着马刀,狂吼着加快了冲击速度。
“距离一千米!”
张复亭抬眼看着狼骑兵们掀起一片浓烈的烟尘,像是一团蓄足了雨水雷电的黑云。
“距离八百米!”
“火神队预备!”张复亭下令道。
前方马车上的火神射手们打开保险,右手扶着摇把,紧张的注视着前方逼近的狼骑兵群。
两声短促的号声响起。射手们缓缓摇动摇把,枪管转动起来,发出“哗啦哗啦”的空转声音。
“距离五百米!”
“开火!”张复亭狠狠地挥了一下手。号手鼓足了腮帮子,奋起全力吹响了手里的长号。
一声悠长的长号传入耳中,第一挺火神机关枪喷出一条长长的火焰,紧接着,第二挺,第三挺……所有的“火神”都加入到了一场大合奏之中。
犹如一道死神的长鞭,狼骑兵像是被收割的稻草一样扑倒在地。冲锋的势头猛地一顿,后面的人不明就里的依旧向前猛冲。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踏进了由“火神”的交叉火力造成的死亡之网中。
远处的一座小土坡上,坦布爵士的脸色煞白。他突然举起右手,沉声道:“退!”
壮硕的狼族士兵擂响了巨大的战鼓,粗犷的鼓声震彻四野。残余的狼骑兵终于顿住了脚步,在射程以外重整队列。幸存者们心有余悸的看着那片修罗场,中弹未死的狼骑兵发出绝望的哀嚎。一时间这队骑兵的士气已经跌落到了低谷。反观人类阵营中,则爆发出一阵阵狂喜的欢呼。
……
玉门关,西部战线指挥部。
巨大的沙盘上,以玉门关为坚实后背,秦军两个卫以犄角之势前出到了距离玉门关五里处的宋家村附近。另有一个卫负责维持战场到玉门关的补给线,防备魔族绕到背后突袭。
从烽烟开始燃烧的那一刻起,玉门关边境十几座边城边进入到了最高的戒备状态,士兵们枕戈待旦,随时准备出征。紧急******到达的地方,极目望去,都是热火朝天备战的景象。
一名士兵急火火的闯进指挥部,大声道:“前卫部队传来捷报,火神枪阵建功,目前敌兵锋受阻,滞于宋家村附近。”
章质夫心中一松,看来敌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强大。但还是不能疏忽。若是能够击败敌军于境外——他的脸上露出一丝企盼的神色。想必也会为自己的未来增加一点成色吧。
“命令张复亭卫,钱江卫就地搭建防御工事,力图将敌阻于宋家村!宋元青卫注意保护好两卫的后路,确保补给线畅通!”章质夫从容的命令道。
……
咸阳城西郊二十里铺,土楼。
军官学员们集中在大礼堂。章淼夫没有出现,孙铿也没有出现。但是军官们都沉默着,仿佛一尊尊雕像,仿佛时间凝固了。
朱彤受不了这样的安静沉寂,转头看了申博一眼,低声道:“老是这么坐着不是办法。老申,你办法多,给咱们想个辙!”
申博老神在在的道:“我能有什么办法?等着呗。我估计……快有命令下来了。”
章淼夫已经整理好了行装,手里捏着一份早就完成的报告。他呆呆的看着窗外安静的校园——这块他为之付出全部心血的地方。终究是到了离开的时候了。
……
大礼堂中,申博忽然低声道:“有人来了!是院长和总教官!”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听到了沉稳有力的步伐声。他们激动起来,甚至呼吸都急促了几分。所有的目光死死的盯住礼堂的大门。
孙铿一脸憔悴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在他的身后,是一身笔挺卫将军装的章淼夫,他的背上,背着一只陆军常见的野战背囊。值星官喊道:“全体起立!”
“哗啦”一声,军官们整齐划一的站立起来。孙铿目不斜视的走上讲台。向右转身,面向众位学员立正站好。肩上的二级郎将衔级熠熠生辉。
“请坐下。”他淡淡的命令道。
“坐下!”值星官再次发出命令。大礼堂中陷入了沉默之中,所有的眼睛都注视着讲台上的孙铿。
孙铿将手按在讲桌上,扫视着下面的军官们。低沉的声音响起:“诸位,想必你们已经得知了战争开始的消息。我接到了上级的命令。即日起——培训班的培训期宣布结束。你们将从此地离开,回归到各自的部队中去,进行最后的战争准备。祝各位好运。”他顿了顿,再次开口道:“希望诸位不要忘了我们的校训……”他忽然闭上嘴,看着下面端坐的学员们。
皇甫华站起来高声喊道:“‘荣誉’‘忠诚’‘职责’‘牺牲’!”三百张口里发出同样的呼声,似乎将要把房顶掀翻。震得孙铿两耳嗡嗡作响。他立正,向学员军官们敬礼。
用不着值星官的口令,所有人站起来回礼。章淼夫上前跨了一步道:“现在回去准备。马车已经准备好。我们现在就出发!”
孙铿站在土楼的大门处,目送着最后一辆马车消失在暮色之中。回转身,看到提着背囊的章淼夫,忽然苦笑道:“竟然忘了,这里还有一个要走的人。”
章淼夫笑笑道:“我买的是明天的火车票。所以今天晚上我们可以喝些酒,聊聊天。”
“你去陪嫂子吧。”孙铿没好气的道:“这个时候陪我喝酒可不是什么好选择。”
“其实我也不想。”章淼夫含混的道:“但是有些事情我得郑重的跟你说。”
“好吧,我们去食堂。”孙铿想了想道:“正好有些事情也想问个清楚。”
食堂里冷冷清清的,大师傅无聊的抱着锅铲注视着空荡荡的饭桌。昨日这里还是人声鼎沸,欢声笑语,只是一夜之间,就一切都变了模样。孙铿和章淼夫并肩走进来,看到一脸颓丧的大师傅,章淼夫忽然笑道:“哭丧着脸做什么?有客人上门了还不去准备?”
大师傅看着他们,忽然惊醒了似的,脸上堆起笑容道:“好嘞!这就去给你们做几个拿手的菜来!”
给大师傅帮厨的小厮费力的搬着一坛烈酒出来,本来是为了军官培训班临别前预备的,没想到根本没有用上。章淼夫一把拍开泥封,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笑道:“大师傅苦心准备的好酒没想到便宜了咱们。”
就着大师傅的几个小炒,两人闷不作声的喝酒吃菜。孙铿似乎愁肠百结,章淼夫给他斟上酒,他便干掉,如此三五杯,孙铿的脸上已经如同蒙上一层红布,眼神也变得迷蒙起来。章淼夫似乎没有看到他的醉态,依旧不住的倒酒,孙铿也不住的将杯中酒痛快的喝掉。
土楼外,一辆黑色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车中有人低语道:“看来是这里了。奇怪,怎么这么冷清?不是说军官培训班还在培训过程中么?”
一个粗声粗气的嗓音打断了他的自言自语:“废话可真多!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三个粗壮的军官相继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门口的卫士上前,冷漠的道:“对不起,请出示您的证件。”
为首的军官大汉嘻嘻一笑,伸手摸出一本证件丢到卫士的怀里。卫士看了,立刻恭敬的道:“一级郎将阁下,您好,请问有什么事情么?”
“我找孙铿。”那位军官露出一副平和得笑容,淡淡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