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去去……”小官挥着手像是驱赶苍蝇一样满脸的厌烦,呵斥道:“一个一辈子都不可能混出来的小小国民,打听这些事情做什么?走!”
庞真吓得屁滚尿流,生怕小官一时嘴快将百里家的惨事说出来。这位少爷还不当时就疯了?急忙一把拉过百里春江,忙不迭的打躬作揖道:“小子莽撞,惊扰两位长官了……”
直到退出门外,庞真才偷偷擦了一把汗,嗔怪的看着百里春江,低声道:“你若是还想要东山再起,就不要打听这些注定要拖累你的事情。百里春江这个人从今天起已经不存在了。记着,你是我庞真的儿子,你姓庞,你叫庞春江!”
“小甥……不,儿子谨记得。”庞春江紧紧的咬住牙关,垂首低声道。
“这就对了。”庞真赞许得看了他一眼:“咱们回去,我帮你收拾收拾,咱们这就准备走。”
“为什么这么急?”庞春江疑惑道。
“你就不要操心这么多了。”庞真含混道,两人离开了州府,返到家中。
夜已深,舅舅一家人早就沉入梦乡。庞春江躺在自己的房间里却怎么也睡不着。白日里那小官说的话时不时在脑海里回想。舅舅显然已经知道了什么,但是他却什么也不肯说。终究不能再这样的等待下去。等自己上了火车,到了咸阳就更加没有时间追问这个时候的事情了。他忽然猛地坐起身,披上衣服。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间。
这是庞春江第一次深夜中独自出行。幽深寂静的小巷中除了自己的脚步声什么也没有,耳边传来似有似无的轻轻的沙沙声,他紧张的不敢回头,似乎不远处的身后,正有一个神秘的黑影紧紧的跟着他。他轻车熟路的摸回总督府,尽管知道自己的家已经不在这里,但是他也实际上无处可去。
两个哨兵懒洋洋的从总督府后院经过。过了一会,假山的底部传来一阵阵悉悉索索的低微声音。庞春江从总督府后院的假山处走了出来。因为钻那条狗洞的原因,自己的身上已经沾满了泥土。他顿脚听了听周围的动静,便蹑手蹑脚的朝着往日爹爹的书房里走去。
闫长顺站在书架前,浏览着书架上珍贵的藏书。不过他的心完全没有放在此处,眼角斜瞄过去,屋角之中一个丽人正在瑟瑟发抖。她只穿着贴身的几件内衣,满脸屈辱的表情。头戴一对猫耳,浑圆的臀部后面插着一根毛茸茸的假尾。这正是已经脱离百里氏的庞洁。
欣赏着眼前美艳少妇的站姿,闫长顺慢吞吞的走过来,托起她的下巴冷哼道:“我对你已是不错,百里家的小崽子逃便逃了,我还给他上了户籍。还给他找了一个咸阳的好出路。你呢,就这么回报我?别以为你暗地里吃素为他守节的事情我不知道。我很生气。”
“毕竟他曾经是我的丈夫。”庞洁颤抖着说道。低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不住的抖动着。
闫长顺冷笑一声,抡圆了手臂狠狠一巴掌掴在她的脸上。庞洁柔弱的身体承受不住如此的大力软软的倒地。强自支撑起上半身,楚楚可怜的样子让闫长顺心中一团欲火愈烧愈旺。他吐出一口浓痰,正好落在庞洁裸露的胸前,恶狠狠的骂道:“****!”
窗外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闫长顺警觉的侧了侧头,显然发现了什么。他阴恻恻的笑道:“给你上演一场好节目。”
“不要……”庞洁惊叫起来,闫长顺将她拉拽起来,强行按在桌上……
庞洁表情痛苦的伏在书桌上,忍受着背后凶猛的连续撞击。直直的对着窗外的假山。身后一个面目狰狞的男人恶狠狠的行使着自己的父亲曾经的权力。庞春江一瞬间感觉到五内俱焚,他飞也似的逃回假山处,脑海里却怎么也抹不去母亲被侮辱的那一幕。手指甲攥进掌心,痛楚的感觉让自己清醒过来。他咬着牙最后向书房看了一眼,毅然转过头,俯身钻进了狗洞之中。
一场疾风暴雨之后,庞氏疲累至极,沉沉而眠。闫长顺精赤着上身,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浅浅的啜着一杯酽得发苦的浓茶。忠心耿耿的侍从官走进来,低声道:“是百里家残存的那个小崽子。估计已经被将军吓呆了,现已经逃回家中。”
闫长顺似乎没有听到,依旧品着那杯茶。侍从官看着他古井无波的表情,探询道:“将军,要不我把他……”他伸手做出一个下切的手势。
“你想多了。”闫长顺忽然笑着打断了他:“一个小崽子而已。我答应了那个女人,自然就要保护好他。不许轻举妄动,明白吗?”
侍从官凛然答道:“是。”
庞春江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到家中,躲进自己的小房子里。他点亮了油灯,愕然发现自己的舅舅早已经在屋里等着他很久了。
庞真看着他狼狈的样子。没有说什么,站起身来,走到脸盆架子前,拧了一块湿毛巾,递给少年道:“把脸擦一擦吧。”
庞春江接过毛巾,胡乱的擦了一把脸。讪讪的低头看着自己的窘样。一只鞋子跑掉了,白衫子已经在摸爬滚打中变成了杂色,还有几条长长的破口,也不知道是在哪里挂坏的。
庞真看着他,指了指座位,淡淡的道:“坐。”
庞春江听话的坐下,忐忑不安的看着舅舅。庞真仰头看着乌黑的房顶,沉吟了一会,才缓缓地道:“你一出门,我就听到了动静。跟着你一直走到总督府。我想,该看的你都已经看到了吧?”
庞春江目眦欲裂,一言不发。庞真苦笑了一声道:“我说过,不要恨你的娘,她为了你,为了你们百里家,已经做出了自己能做出来的最大牺牲。”
“我不恨她。”庞春江张口说道,这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干哑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明白就好。”庞真说道:“你的父亲,百里明阳老将军已经过世了。”
尽管从书房中的谈话里得知了这一点,但此时从自己舅舅口中证实了消息时,庞春江的眼泪还是忍不住的流了出来,哽咽道:“父亲大人……”
庞真等少年哭了一会,发泄了一阵情绪之后。才道:“你外婆家这一支,一直都是小门小户。直到你父亲相中了你娘,我们这才受了你娘的恩泽过了十几年好日子。你娘生的貌美,难免有男人为她动心。闫长顺……”庞真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几个字,森然道:“你得记得这个人。”
“我用一辈子记着。”庞春江想到那张狰狞的面孔,咬着牙关迸出一句。
“记住。”庞真站起来,拍着少年的肩膀道:“你现在仅仅是一个什么也没有的人,一穷二白来说你再妥帖不过了。你想要振兴你的家族,我想要替我的姐姐复仇,可都落在你的身上了。要保存好自己,不要与他硬拼。”
“我晓得。”少年只用三个字来回答。
“记得了就好。”庞真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道:“早些歇息吧,明天咱们还要赶路呢。”
舅舅走了,庞春江呆呆坐在床上,彻夜未眠。
……
秦历715年五月五日,晴。咸阳,第一七一兵站。
一列装甲列车缓缓驶进兵站,停靠在站台前。车门打开,陈暮从车厢里走出来,抬头看了看艳阳,咕哝道:“回来可真好。”
孙铿迎上来,笑道:“陈上将军,别来无恙?”
陈暮眉头微蹙的看着他,道:“老母鸡变鸭!你可是脱胎换骨了啊!”
“那还得感谢你不杀之恩。”
“哦,要是你真有报恩之心,这时候就不该来兵站接我,而是要去长安大狱等着把我捞出来!”陈暮淡淡的揶揄道:“要知道我现在可是戴罪之身。”
“上将军何罪之有?”羽衣对于陈暮的冷嘲热讽很是不满,忍不住插嘴道。
陈暮打量了她一眼,哂笑道:“长公主殿下。老夫盼着早日能吃上你们两个的喜糖。陛下既然要我在咸阳养老,那么到时候老夫做你们的证婚人也是不错的选择。”
羽衣忍不住皱眉,孙铿暗中扯了她的衣角一下,道:“陈将军言重了,只不过是问询而已,怎么会让您在咸阳终老呢?”
“问询而已?”陈暮冷笑着讥讽道:“电报里就已经把我的罪名给定下了。还问询什么?”
孙铿知道眼前这位野心勃勃,正准备在石湖关大干一场的时候被召回咸阳来,免不了心里不痛快。羽衣作为咸阳驻扎的唯一一名直系皇族自然要迎接的,只是面对没好气的陈暮时,多少都要遭上一点池鱼之殃。
孙铿干笑着低声道:“老陈你就别发牢骚了。陛下还是少不了要倚重你的。别人都是解职调离,就你是回京问询。还看不出来陛下的意思吗?”
“呵呵……”陈暮冷笑道:“你这还没有嫁过门就与他们一个鼻孔出气的没骨头东西。一边去,我懒得和你分说!”
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敢于对自己疾言厉色的话,那肯定就是陈暮这老东西。孙铿摸摸鼻子,讪讪笑道:“陛下刚刚发了电报来,命你不要进长安了,就在土楼等待他的接见。”
“然后给老子一杯毒酒,和百里明阳那老顽固一样死的不明不白?”陈暮翻着白眼道。丝毫不顾及身边还有一位勃然变色的长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