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历715年四月六日,晴。咸阳城西南郊二十里铺,第三卫驻地。
正式动员的命令已经于一天前送达了卫指挥部。魏溪盯着那份命令呆坐了整整一个小时之后,终于下达了全卫官兵企盼已久的命令:集结,备战状态。
第三卫立刻进入到了高度紧张的运转之中,军需官们打开仓库,将武器和弹药发到每一名士兵的手里;军医们疯狂的囤积着药剂,甚至不放过每一块能当作绷带纱布的布头;策士们在沙盘上忙忙碌碌的划定行军路线,制定行军计划;各位中级军官如同打了鸡血一样骑着高大的骏马,在营地里奔驰来往,挥舞着手枪命令士兵们做着最后临战之前的准备;士兵们早就整理好了行装,有的呆在营房里一笔一划的写着也许是最后一封的家信,有的坐在床上发呆,有的吆五喝六的就着小食喝着淡酒畅想美好的未来,更多的人则是在一遍又一遍的用蘸满了机油的纱布擦拭着手里的步枪……
这样的紧张气氛就像会传染一样,土楼里也变得骚动不安起来。章淼夫气急败坏的将所有军官带到地下室中去进行最后的学习。沉重的课业还是抵不住军官们的交头接耳。
“听说了没?第三卫已经动员了。”
“第三卫不过第二批罢了,第一批的动员早已经在一周以前就开始了!”
“听说是魔崽子那边入侵了。”
“胡说什么,只是动员而已。真正要打起来,估计得到七八月份吧。”
“……”
“……”
章淼夫忍无可忍的重重咳嗽一声,沉声道:“特别提醒诸位一声,今后课堂上窃窃私语者,评定考核直接归为差等。”
此言一出,教室中顿时鸦雀无声。众学员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就招惹了这尊煞神。终于熬到了下课的时候,排队到食堂打饭的队列中,林华伸出胳膊,隐蔽的碰了碰身侧的黄浦一下,低声道:“知不知道咱们的总教官阁下这么愤怒?有内幕哦!”
“什么内幕?”黄浦随着人流向前慢慢移动,低声问道。
“这次培训结束后,有一个人会和我们一起离开。总教官阁下将要被调往西北前线,接任他的是赢羽衣长公主殿下。”林华从牙缝里吐出低沉的声音道。
“那岂不成了夫妻店?”黄浦失笑道:“统帅部就一点反应都没有?”
“有啊!刘汉升大将军从咸阳陆校抽走了五名资深教员,于昨日在长安黄杨镇开设了第二座这样的军校。从下一批受训学员开始,黄杨镇新式陆军学校将会接收一半的学员。当然,黄杨镇那边使用的教材也是一样的。”林华答道。
王戎冷厉的目光扫视过来,林华二人立刻噤声,隐蔽的对视了一眼。
短暂的午饭之后,学员们得到了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皇甫华躺在床上假寐,黄浦溜过来,从兜里掏出一支烟道:“黄杨镇那边又开了一家新式陆校。”
“知道了。”皇甫华闭着眼睛轻声道。
“你怎么看?”黄浦试探道。
“睡吧,跟我们没有太大关系。”皇甫华翻了一个身,背着他答道。
黄浦叹了口气,还想问什么。不过皇甫华的样子说明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好点着烟,抽了一口,默然回到床上去了。
射击场上,枪声此起彼伏。皇甫华打光了弹仓里所有的子弹,熟练的扳开卡榫,黄铜弹壳叮咚作响的掉落脚边。这时候教员已经将成绩报告上来:“二十米靶,四十八环!”
皇甫华面无表情的听着,将一粒粒子弹按进弹仓之中。合上枪膛,再次对准前方的靶子。在他身旁几米远的地方,朱彤正在痛苦的与一枝转轮步枪搏斗着,身旁的教员正在冷嘲热讽着:“哟!已经三分钟了,狼骑兵冲到你面前了。你已经死了……”
“闭嘴!”朱彤忍无可忍的咆哮道:“信不信老子装上子弹后第一个先打死你?”
“那你也得先把这七零八落的零件组合起来再说。”教员冷笑道:“要判零分了,要判零分了!要判零分了……”
朱彤脸上充满了便秘的表情,将手里的枪管狠狠的排在桌面上,大吼道:“老子放弃了!”
“零分!”教员在硬纸板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道:“朱彤学员,你已经得了两个零分了。”
“哼!”朱彤满脸不屑的道:“军功才是老大。考试得满分能把魔兵也考趴下了?”
“那祝你战场上幸运。”教员悻悻地道。
朱彤的身后,申博刚刚放下手里的转轮步枪,叹了口气道:“可惜,最后一枪手滑了。”
教员的声音远远传来:“一百米靶,四十九环!”
申博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将弹壳退出来,走到另一张桌子前,看着满桌子凌乱的零件道:“来点刺激的科目吧,这样的考试没有一点难度。”
……
兵棋推演室中,朱彤率领的骑兵迂回到魔族后背一个突击将面前的模拟魔兵杀得七零八落。正当脸色忍不住得意时,裁判组中一个教员站起来,举起一面红旗道:“魔族使用大复活术。魔族兵力恢复到开战之前。”
“这是什么大复活术?”朱彤脸色垮下去,不满的道:“这么猛的大复活术咱们大秦早就亡国了。”
另一个裁判举起绿旗道:“朱彤的骑兵部队遭遇陨石雨袭击,判定全军覆没。接下来,卫指挥阁下,你将在没有骑兵辅助的窘境下继续奋战了。”
“你整死我吧!”朱彤怪叫一声,悲愤的道。
……
这些天,学员们的问候语变成了:“今天你挨陨石雨了吗?”问候者一脸窘样,回答者耸耸肩膀。孙铿的标志性动作如同一股旋风一般将整个学院里每一个人传染。
……
扮演尸体的士兵忍不住打了一个饱嗝。侯森怒道:“诈尸啦!给老子拿枪来,我一枪崩了他!”
教员冷冷的喝道:“已经死了的人不需要补枪。现在扮演好你的角色。你已经带着同袍的尸体奔跑了三里,再有二里就可以到达目的地了。”
……
“你确定这就是你包扎的伤口?”王戎冷冷的质问着眼前的申博。申博标准的立正姿势,一本正经的回答道:“报告监察教员,我认为该伤员的伤势超过了您的诊断。我认为,这样包扎是有道理的。”
王戎气结,拉过身旁被包扎的像是木乃伊一样的士兵怒吼道:“他是脚踝受伤!蠢货,你给他包脑袋干什么?”
……
侯森穿着一身正式的军官礼服,站在院长办公室门前。章淼夫看见他,歪着头道:“侯森,你在搞什么鬼?”
“报告总教官阁下。”侯森一个立正,大声道:“第一学员队全体五十名学员为了感谢院长和总教官的厚爱,特地打了一只黄羊,在第三训练场烤了。晚上八点请二位前去用餐。”
章淼夫嘴角抽动了一下,绕着侯森转了一圈,道:“你小子会有那么好心?说,有什么企图?”
“没有企图。”侯森的大嗓门将整整一层所有的教员都惊动出来,每一间办公室都探出脑袋,无声的注视着章淼夫和侯森的对话。
章淼夫想了想,道:“也是。你们来了这么久,除了上课时间,我们还没有正式的在一起乐呵过呢。好吧,我就代替院长接下这个邀请。”
“是。”侯森双手将大红的请柬送交到章淼夫的手里,标准的无法挑剔的一个敬礼,原地向后转了一百八十度。迈着七十五厘米一步的标准步伐,离开。章淼夫捏着手里的请柬,不知在想着什么。
林华盘膝坐在草地上,慢条斯理的烤着一只黄羊。身旁的侯森坐立不安道:“说好了八点到的。这都八点十五了,怎么还不见总教官和院长过来?”
“急什么?”林华将一把辣椒粉均匀的洒在泛着油光的烤肉上,道:“好饭不怕晚。说不定这会他们已经快要到了。酒准备好了吗?一会我若是喝多了,你可得记得给院长丢白手套。”
“弟兄们从咸阳买来的上好的烈酒,就等今天了。”侯森摩拳擦掌的道,忽又想起什么,担忧的道:“万一院长不胜酒力醉倒了怎么办?”
“我这里有醒酒汤。灌就是了。”朱彤凑上来讨好道。
“去去去……”侯森将这招人嫌的胖子赶到一边去,骂道:“我们第一队的事,你一个外人也来搀和?赶紧的回屋睡去。”
朱彤腆着脸笑道:“怎么着也都是在一个食盒里搅过勺子的。不能这么见外吧。我们第六队也掺上一把。不光带来了醒酒汤,还有十好几条上好的大鲤鱼。我可告诉你,兄弟我可是做鱼脍的高手,保证你和第一队的兄弟们吃个舒坦。”
侯森向他身后望去,只见黄浦炫耀的打开鱼篓,篓里的大鲤鱼一扑棱,溅了他满脸的水。又看了皇甫华一眼,回头看看林华,林华与皇甫华之间交换了一个眼神,忽然笑道:“好啊,怎么不好?皇甫兄过来坐。”
就这样,第六队也堂而皇之的融进这个圈子里来。皇甫华坐下后才发现,自己的身边竟然早就有了人,定睛一看,却是其他几队的队长,不由得笑道:“我以为自己已经是快的,没想到还是落在后面。不知道咱们今晚给院长预备了什么节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