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星者在萨明的核心小圈子里,是一个绝对的禁忌。除了萨明自己主动提起,其他人对此都讳莫如深。
莱因哈特立时便想起了在战俘营中的日子,顿时噤若寒蝉。哪儿敢再提去截杀萧十三,告了个罪之后便退了下去。萨明坐在护城河边想了又想,终究是不敢过分的刺激到秦国的神经。只希望另一条战线上的格里高利不要太过分,若是被陨星者迁怒到自己头上,怕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这边萧十三一直到出了魔族军的营地,才从激动情绪中恢复了平静。平静下来之后,马上就陷入了深深的后怕之中。他想自己也是疯了,居然敢在战局如此不利的情况下搬出老师的名头来恐吓对方。幸运的是对方居然真的怕了。若是换个将领,换个时间地点,恐怕他真的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到时候的结局也只能是到地下跟萧若和萧楚见面了。
不过好歹为难民团争取了三天时间。在规定的时间里,尽快赶到剑门关。在之后就是剑门关守军的事情了。那里是蜀郡的东大门,防守起来比无险可守的蜀州可轻松多了。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的剑门关,已经陷入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危机之中。
剑门关,燕府。
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军官翘着二郎腿,大喇喇的坐在客厅中的主位上。郑昌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陪着,脸上带着一丝极力压抑的怒气。
果然如同小姐所言,援军来了并非什么好事。二十二日清晨时分,从荆州郡开来的第一批援军终于赶到剑门关。望眼欲穿的蜀郡军民无不奔走相告,欢天喜地。但半个小时后,他们幻想的泡沫便破碎了。
这支援军到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火速西进,而是刮地皮。主导此事的军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美其名曰:征收救难饷。燕半城作为名声响彻荆蜀之地的巨商,成了第一头被宰的肥羊。
来的军官名叫高顺,是驻林州的国防军一一一三卫的副指挥。征收救难饷这种芝麻小事不敢劳动卫指挥亲来,所以也就只好让他这个副指挥代劳了。
可怜燕府之中一群妇孺,唯一一个青壮还滞留在蜀州生死不明。已经打算退休的郑昌只得重新披挂上阵,在客厅里小心侍候这位军爷。争取能够把钱用在刀刃上的机会,而不是白白送进这些贪财的军官手里,连个响声都听不见。
郑昌还是把这些蝗虫过境一般的军官们看得太善良了。本以为只是用钱就能解决的事儿,谁料到这军官竟然胆大包天的把主意打到了小姐的身上。这家伙不知从什么途径得知了燕半城天姿国色,借着征饷的机会过来要求一饱眼福。郑昌自然不肯答允。于是高顺便赖着不走,坐地把原本商定的救难饷抬到了百万之巨。这几乎等于是把燕家逼到了绝路上。
“别以为萧若和沈钧孟就能护得了你们。”高顺见郑昌迟迟不肯松口,阴恻恻道:“他二人作战不力,丢了大半蜀郡。皇帝陛下正要寻个由头治他们二人的罪过。日后这蜀郡的郡守,怕是要换到别家头上。你们燕家此时风光无两可不是好事。须知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别怪俺事先没警告过你!他日大祸临头,可就不是陪俺喝杯水酒就能糊弄过去的事儿了。”
这厮似乎知道客厅后面燕家小姐正在旁听,故意把嗓门提的极高。破锣般的嗓子极其尖利,让人听了不由侧目。郑昌忍着怒火,赔笑道:“高将军所言有理。不过我家小姐微染小恙,实在不便见客。还望将军恕罪则个。”
“少他妈给我胡诌。”高顺一拍桌子怒骂道:“有人昨日还看见燕家小姐坐了马车去沈钧孟那儿,怎么老子一来就生病了?别以为俺不知道,燕半城和郡守萧若可是有一腿的。如若不然,她那不知道来历的孩子是哪儿来的?哈哈哈哈!”
郑昌何尝受过这贼厮鸟的气?就算庸亲王在这里治政的时候,见了他也不是客客气气的称呼一声“昌兄”?才打了几场胜仗,这帮大头兵们的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也不想想,北方打得再热闹,也是人家的功劳。跟你有啥子关系?你有啥资格骄傲?
想归这么想,可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牙齿咬得咯嘣响,有气也只能压在心里发作不出来。只是将这人的名字深深刻印在心里,阴森森道:“高将军嘴下留德,我家小姐为人忠贞,就算庸亲王也是称道过的。”
“庸亲王?哈哈哈哈!”高顺狂笑起来。“庸亲王不登基就是条狗。他得指望我们家松翁给他打天下呢。就算登了基,又敢把我怎样?”说罢,猛地站了起来,转身朝月亮门走去。
郑昌忙上前阻拦,哪儿是高顺的对手?反手就被推了个趔趄,高顺嗤笑一声,掀开门帘朝内厅走去。搓着手嬉笑道:“美人儿,来陪叔叔喝酒……”
内厅黑乎乎的,高顺乍一进来,两眼一片迷蒙什么都看不清。他只知道内厅里坐着人,全凭着一股戾气冲了进来。还没等自己的视力恢复正常,衣领子就被人拎住了。
“什么狗东西?”高顺身后传来一声轻斥,紧接着他便觉得自己飞了起来。
好歹他是武将,虽然养尊处优了十几年,一身功夫总还没落下。回过神来时人已经在半空,也算他反应极快,双手撑住地面着地打了几个滚把下坠的力道消了去。样子虽狼狈,可除了一身尘土外几乎没什么伤害。
“小娘皮,敢丢老子!”高顺跳起来怒骂道。蛮横脾气犯了,拔出手枪来就要往内厅闯。郑昌一见动了枪,心中顿时一沉。轻咳了一声就要把张广松的名头拉出来压人。可他不想那样做,虽然能把这混账家伙惊走,但对小姐以后的处境非常不利。
高顺端着手枪壮胆,刚刚走到内厅门前。还没撩开帘子,帘子就自动掀起一条缝,四根青葱玉指从帘后伸了出来,轻轻按住高顺的手,将他的手枪掖回枪套中去。
“哪位将军脾气这么火爆。小妹还没梳妆打扮就来叩门,也太急色了吧。”声音柔媚入骨,听得高顺和郑昌两人同时一愣。等到人出来时,却见姚真真穿了一袭黄杉,嘴角上带着一丝似娇似嗔的浅笑。素手搭在高顺胸前,缓缓下滑到他凸起的肚腩上。屈指将他弹退了一步,娇哼道:“我就是燕半城,敢问将军名姓?”
高顺没见过燕半城真人,听她自承便立刻当了真。只见这女子当真是会打扮的,比那些胭脂俗粉可耐看多了。虽然只是略施粉黛,但淡妆有淡妆的好处。
眼圈黑乌乌的,可愈发显得她的脸蛋细嫩,吹弹可破;一双眸子灵动非凡似是带着钩子,几可勾魂夺魄;一袭黄杉半敞,犹抱琵琶,欲露还遮。只把这军汉迷得神魂颠倒,惊为天人。
高顺大口吞了口唾沫,只觉得自己手脚无处可安。扎手扎脚道:“燕……燕家妹子。陪俺喝杯水酒可好?”
“别说是陪酒。就算是陪军爷春宵一度也无不可。”姚真真娇滴滴道:“只是怕军爷太过鲁莽,弄坏了小妹身子。不若随我去后院稍歇,待小妹给你整治几碟小菜,再嬉戏一番如何?”说罢,趁着高顺五迷三道不自觉的时候,朝郑昌使了个眼色。郑昌会意,感激的望了她一眼。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好、好……”高顺语无伦次,不知道说了几个“好”字。激动的不知道该迈哪一条腿,可官威还是要摆一摆的。干咳了一声,朝随行来的几个卫兵道:“你……你们且在外稍候,俺……本卫去与燕家妹子叙叙便来。”
说着便涎着一张脸就要往内厅里钻。姚真真轻呼了一口气,若只是这好色的军官倒还好哄弄。大不了出卖些色相就是了。可她的气还没喘匀,就听见一个卫兵不耐烦的低咳了一声。她循声望去,顿时吃了一惊。刚才只把这些随行的卫兵当成了杂鱼,没想到杂鱼之中还藏着这么一条食人鲨。他怎么跑到剑门关来了?
只见曾经的以宁公子穿着一身国防军的蓝色制服站在卫兵群中,垂头侧目,阴恻恻的盯着高顺的背影。显然那咳声就是他所发出的。
高顺本已经被姚真真迷住,打算去温柔乡里快活。猛地听见这声低咳,顿时露出惧怕的表情来。姚真真察言观色,立时就判断出了两人的主从关系。孙以宁到这里来,怕不仅仅是为了观赏风景。这个色中饿鬼怕是盯上了燕家家主燕半城。
高顺顿住了脚步,不自然的瞥了孙以宁一眼。两人眼神交汇,高顺会意点头。知道自己误中副车,正要开口发难的时候。忽听姚真真掩口娇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以宁公子大驾光临。说实在的,这身衣服穿在您身上真是难看。郑昌,还不赶快给以宁公子换身漂亮的秦装!”
孙以宁自忖能瞒得过燕半城,却没料到姚真真会跑出来挡枪。干笑一声站出来道:“真真小姐别来无恙啊!多年未见,是不是想念本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