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六年八月五日:
一夜雨水,在晨光曦微之中,停了下来。昨晚干扰我们的土匪仍然没有离去,我们被这些隐藏在深山老林的土匪盯上了,大概他们以为我们卡车上的,不是金银珠宝,就是食物,所以,他们不肯离去。
等到天大亮,林浩告诉我们说,他就会绝地反击!昨天晚上下半夜的时候,林浩就和当地村民取得了联系。只是这里地处偏僻山区,增援民兵要赶来不容易。但是,只要我们与伏击我们的土匪互相僵持着,不发生严重冲突,情况对我们就大大有利。
可以想象得到,我们的增援民兵在外围打响后,包围我们的土匪必然腹背受敌,到时只怕是慌作一团了。
然而,这样子估计,显然是一个错误。我想,林浩肯定是和我一样作出这个判断的。形势摆在这里,土匪包围了我们一夜,也没有什么办法袭击到我们。现在天色渐亮,大家可以清楚彼此实力,这有利于林浩对周围情况作出判断。
林浩毕竟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在民兵的管理和战术上的运用,自有他的一套。更何况,我们还有增援民兵正在前来增援。这是出没山林里的土匪难以企及的。虽然我们车队在山区里遭遇袭击,并且被吓得不轻。但我们却用无线电联系上了当地村子,只要形成合围,袭击我们的土匪就会难逃厄。
上午六时许,天还在蒙蒙亮的时候,在围困我们的土匪外围,突然响起了猎枪散射火药的枪声。不难想象,这是增援我们的民兵到来了,他们的武器不是很好,就连猎人的火铳也用上了,与包围我们的土匪遭遇上后,步枪、火铳一起上了。
林浩一见形势有利于我们,于是下令发起反击。遗憾的是土匪总是躲藏在密植的树林里,闻声却不见其影,即使林浩的民兵小队枪声大作,但却讨不到半点便宜。林浩最后对我们下达命令,要求研究小组强行往外突围。
林浩于是动员全体工友们,要以林浩为中心,强行突破土匪的包围,大家要做好最后牺牲的思想准备!于是,全体工友们,首先,让林浩带领的民兵小队向村外方向前进。接近村头时,听到了密集的枪击声,先头部队匍匐下来。
后续研究小组成员接近村头,与先头小队汇合,稍事休息,就做突围的准备工作,林浩队长指示一个民兵与增援民兵取得联系,希望他们发起一波攻势,把土匪的注要力吸引过去,然后我们从村里发起突围攻势,击夸土匪的包围圈。
增援民兵同意了林浩的请求,集中了所有的枪支后,向土匪的伏击点进行了猛烈的攻击,子弹呼啸着,划破了黎明前的天空,把村庄外围打得如同点燃了庆祝的鞭炮。子弹穿梭在密植的树林子里,树枝被击得嘎嘣一声折断下来,树叶飘荡着落在四周围。
此时,土匪也感受到我们增援民兵的凌厉攻势了,似乎有些吃不消,从各处埋伏点陆续往他们的指挥中心靠,并集中火力作负隅顽抗。密集的子弹卡嘣卡嘣地飞速乱射,由于没有什么连贯性,发出的声音杂乱无章,而手榴弹的可怕的爆炸声却震天撼地。
不一会儿,增援民兵试探性的射击停止了。他们以村的左边地块的土匪阵地为目标,改用集中步枪的办法施以猛烈的打击。民兵队长把我们所在村庄的地方作为观测点,亲自爬上卡车顶上指挥。卡车下有一个民兵使用旗语,负责把队长的命令用旗语告诉民兵,民兵则按指令攻击。
土匪毕竟就是一队散兵游勇,在这样强大又有组织的火力打击下,很快就哑了火。这说明他们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人员损失惨重,林浩于是集中民兵向村外发起突围,决心把土匪赶得丢盔卸甲,安全地护送我们研究小组抵达目的地。
形势对我们很有利,林浩带领民兵小队往外突围的时候,阻力已经没有那么大了。冷冷清清的射击声,只能说明躲藏在暗处的土匪所剩无几,显然是在作无为抵抗。林浩认为我方易将战斗尽快结束,便集中全部力量,集中击发十字交叉枪火,把有枪响的地方扫哑。
但即便如此,敌人的枪弹还是能够飞射过来。
天已经大亮,到处都可以清晰地看到对方人员的一举一动,土匪隐伏在密集的树林里,一处被打哑后,忽然,在另外一处又冒出一串枪弹来。紧接着,我们就看到卡车顶上,有个研究小组的民兵摇晃了几下身体,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这一幕有些让人惨不忍睹。佟胜利皱着眉头回过头来,想叫我们上前去看看有没有能够抢救过来的没有?其时,我们作为研究人员,心里面早对这种情况看不下去了,还没等佟胜利下令,我们就自觉地组成抢救队,跟在护卫民兵的后面,见倒下一个就上前抢救一个。
此时虽然枪声没有那么的密集了,但每次枪响过后更加让人难以接受!因为随着枪响之后,很快就会有一个民兵倒下,我们作为支援人员所受到的精神上的打击更重。当然,这时的我也做了战死沙场的充分心理准备。
其实,人死了,两眼一闭,也就了了。最见不得的是,好好一条鲜活的生命倒在你的身边,却想作最后的挣扎!
注意力这样一分心,就见离我不远的一个民兵随着一声枪响,摇晃了几下身体,眼看着快要失去平衡了,可是,这个民兵却抗挣着不愿倒下去。结果,连连退后了好多步,才在我面前不到两米的地方,重重地摔了下来。
他身体倒下时弹起的灰尘真往匍匐着的我鼻子里冲。但我顾不到这些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扶起他的头。那一刻,我的心震撼了!
这是一个顶多也就二十岁的小青年,胡子尚且青青的,还没有完全变黑。他吃力地睁开眼睛,也不知是在看我,还是在看湛蓝的天空。他有气无力地说道:“要是我们有护身的盔甲就好了,最好是身体本来就长有的盔甲。那样的话,我就不会中弹了,我就可以成为不会死的‘胜战斗士’了……”
我扶着他的头,把他的头部往自己的怀里护,任由得他嘴巴上的血液流到我的军衣上。我哽咽着说:“会有的。会有长在人身上的‘盔甲’的!这样的‘胜战斗士’越多,残留在深山老林的土匪就会越快被歼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