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定坚带着三个奇人能人回到县城后,立马问公司办公室的郑洁萍,中标书公布时限过了吗。
郑洁萍就告诉他,公示期已过,可以去县火葬场签合同书了。
刘定坚于是赶往火葬场。
按规矩不去找场长许大宝,免得被人知道他和场长的关系,而是到火葬场办公室。
刘定坚一推开办公室的竹门时,吕和良副主任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来人,就是正辉建筑公司的老板刘定坚,顿时惊讶得张大了嘴,正想说句什么套近乎的话儿,毕竟得了人家一万元,不热情能行么?
岂料刘定坚不看他,转而望向吕和良对面办公桌的刘中国,问:
“这位大哥,你好,我是正辉建筑公司的,要来办中标事宜。请问哪位是办公室主任呢?”
刘中国听完刘定坚的说话,脸上表情讪讪的,伸手指了指吕和良。
吕和良有那么一刹那间有些云里雾里的,及至听完刘定坚的说话,才醍醐灌顶起来,心里不禁暗暗责备自己,真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啊!
差点儿漏馅儿了,于是迅速绷起脸来,装做不认识的样子,乜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刘定坚,从喉咙里吐出声音道:
“是你们公司中的标吗?拿中标书出来看看?”
刘定坚这会才转过头来看吕和良,脸上立即堆起客气的笑容,仿佛第一次认识吕和良的样子,点头哈腰道:
“是主任,不知怎么称呼高姓大名呢?”说着,已经从提包里拿出烟来递一根上去。
吕和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哼了一声姓吕,才接过来,不点燃它,叼在嘴上,等刘定坚帮自己燃着。
才吞云吐雾地接过中标通知,瞥了一眼儿,递给刘中国,说:
“拿去给许场长签个字。”
刘中国在对面桌上看着这一切,仿佛才第一次认识吕和良似的,暗暗称奇道:天呀!
如此一副高高在上、掌握了别人命脉的作派,怎么以前就不见他有如此娴熟程度呢?
一下子就把来人处在了求人的境地里,不愧是个中高手呀!
难怪场长要提拔他当办公室主任!
这样子想着的时候,不觉自觉低人一等,一点脾气都没有地接过中标书,乖乖地站起来出门到场长办公室去了。
刘定坚等刘中国一走出办公室的门,就迅速地从提包里拿出两条芙蓉王香烟,塞到吕和良的抽屉里。
吕和良也不推辞,只是机警地往门外扫了一眼,低声道:
“近来已经有五十多人来询问场里什么时候开展殡葬业务。唉,我们虽然把山头征回来了,可就是还没有安排这项业务开展。开山砌墓地,都是便宜劳动力工作,但预算这一项可就能大能小了……”
刘定坚听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回答吕和良的说话,而是表态道:
“我懂怎么做人的,我懂怎么做人的……”
两人不直接交谈,却用暗示来达到心领神会的目的。
虽然办公室的竹门敞开着,可从外人看来,两个人是各有各坐,距离不近,互不相视,纯粹来办事互不相识的人一样。
当刘中国从场长办公室拿着签了字的中标书回来时,看到的是刘定坚闷坐在一旁抽烟,而吕和良则继续伏在桌上改文章。
刘中国送走刘老板后,竟然有些兴奋地告诉吕和良,说场长决定先建宿舍楼,好让大家居有定所,不必每天从大老远奔奔波波来上班呢。
吕和良其实知道这个事儿可说不定的了,就刚才他透露业务情况一事来看,建宿舍楼一事必黄,却还装作和刘中国一样高兴的样子,堆起笑容道:
“要真这样,我可是最受益的人了。你想,论起离场路途最远的是我,每天我都要早早就起床,有时候还要摸黑赶路。特别是做了这个办公室副主任之后,晚上一陪领导们搞接待工作,自己就心里忐忑不安。可还得装作很高兴的样子,其实内心怕得要死!哪一次喝完后不是卡啦OK就是洗脚捶骨?人家住在县城的就无所谓,我哪一次不是提心吊胆的呢!再说,真建宿舍了,我还可离开那间……”
吕和良说到这儿,就忍不住和刘中国一道笑起来。
一提起吕和良租住的“鬼屋”,那可真是无可奈何的事呵。
“可不是,可不是。还真为难吕主任你啊!”刘中国也懂得适时顺顺吕和良的气了。
第二天上午一上班,吕和良被叫到场长办公室开班子会。
主要是确定场里哪一项工作应该排在当前的首要任务。
吕和良一听,马上明白昨天自己对刘定坚的暗示起作用了。
可不能一下子就把题目扯到那上面吧?
那也太不掩人耳目了,是吧?
所以吕和良就故意说:
“哎,昨天不是有个中标的公司来人,说他们已经中标我们场的宿舍楼和办公大楼了么?”
许场长就接着说:
“这个倒是确有其事。问题是建办公楼先呢,还是建宿舍楼先?这里面可有讲究了。它可说明我们领导是关心干部职工在先还是以工作为重的问题,所以应该慎重作出决定。”
陈副场长认为这是个还未揣测出结果的问题。
许场长开会前并没有跟自己打过招呼,所以不便明确表态,就咧嘴嘿嘿一笑,没有说自己是什么意思。
张副场长就想,其实这两样谁先谁后,与自己没有什么关系的,也不便表态。
班子会一时有些僵。
吕和良认为他本来是来做笔录的,照理说也论不到他来发言。
但每次班子会陷入僵局时,他倒是可以从旁边旁敲侧击一下,引导大家往同一个目标来,所以倒也很得领导们的赏识。
现在,班子会再次出现僵局时,他是否要和稀泥掺和进去呢?
他犹豫起来。
毕竟这次班子会不比往常的班子会,这里面大有文章可做呢。
如果稀里糊涂由议题引到正常计划,先建宿舍楼,那么,按正辉公司投标时确定的价格,正辉公司必然亏损。
这本来没有什么,问题是吕和良不知道许场长是否真了解正辉公司?
那间简陋到不能再简陋的公司,是否有能力熬得过建完宿舍楼?
之后,还有办公楼!
因此,不先让正辉赚上一笔,养肥了正辉,之后的可持续性就令人值得怀疑了。
有此顾虑,吕和良突然忐忑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