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出口,王导的嘴唇忽然哆嗦了一下,程护士“啊”地一声捂住了嘴,廖大夫则眯眸地看着我,若有深意。
“王导,你说这个……该怎么切入?”宋记者看着床上昏迷的鲁成,无奈地摇头。
我想了想,道:“梦,是预见性的,有时候是反的,有时候是预兆。”
“对啊。”王导一拍大腿,指着鲁成道:“就这个点,咱们把这个死去亲人接人的梦境播出来,然后看鲁成的治疗结果,相信很多人会兴趣看看梦境到底有没有预兆性的。”
“对对对。”宋记者忙不迭点头,其他人也纷纷点头。王导对我咧嘴一笑,举起手指:“沈老师,高,高!下一个,就看你的了!”
还有吗?
我肚子饿得“咕咕”叫,看王导的意思,兴奋劲上来,连饭也不吃了,这要一气做完,不由回头去找李希,却见李希不见踪迹了。
去哪儿了?
正想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手里还叼着烟,一下子,干净的病房里,烟云缭绕。
“不准抽烟。”旁边的护士忙过去制止。
男人只得扔了,对护士做了个鬼脸,抬头看着我们:“该我了吧?我叫庞强,肺癌患者。”说着,坐在床上,上下打量着我,忽然咧嘴笑了笑,黄黑的牙齿咧着,带着几分古怪的冷嘲。
我很想问问他笑什么,可是王导似乎有些不耐烦,很快就调好了角度,让庞强躺在了床上。
鉴于鲁成的先例,我对他道:“若是你在梦中发现有什么受不了的地方,一定要说停。”
“还能控制这个呢?”庞强似乎有些惊讶,上下看着我:“小子挺厉害。”
“快开始吧。”王导那边喊了一声。
我掏出了钟摆,“滴答,滴答,滴答”,催眠入梦——
房间很黑,没有灯,只有前面的电影。
我左右环顾,像是一个……录像厅,就是九十年代那种老式的录像厅,可是周期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并排着的座位i,上面写着标号,“101”“102”“103”……
忽然,前面的录像机开了,一个十分血腥的画像扑面而来,我眨了眨眼,站了起来。
“你是那帮派的?”画面上,一群黑衣人手里扛着砍刀相对而立。
似乎像是古惑仔的港片。
“上啊。”只听为首那人喊了一声,一群人对着厮杀起来,一时血肉模糊……
我皱了皱眉,转身打量着这录像厅,静静的,没有人,只有自己一个活人,庞强也不在。
几乎猜到了什么死的,我转身看向了录像里面,此时砍杀已经完了,地上一片狼藉,一个男人拖着残缺的胳膊穿过小巷,走到一群黑衣人跟前道:“老大,他们同归于尽了。”
后面那人站在那里,叼着烟,戴着墨镜,哼了一声,摆了摆手道:“这样才好”说完,忽然扭头看向了屏幕:“这样好不好?”
说着咧嘴一笑,大金牙一闪,我打了个寒战——庞强!电影里的男人是庞强,而且他看得到自己!
我怔怔地看着,脑海里嗡嗡作响,有一个若有若无的疑问浮出心头,可是没来得及多想,忽然天旋地转,自己竟然进到了电影里,肩膀一时剧烈的疼痛起来,我一低头,身子一震,原来自己竟然做了那个报信的男人。
“可是我也不能饶了你。”庞强忽然摘下墨镜,掏出枪来,对准了我的额头:“因为你就是条子的线人!”说着,“砰”地一声,……
“啊。”
我只觉得脑浆迸裂,眼前一阵黑,心中自嘲,自己是催眠师,却被病人给控制了,竟然在梦中被病人杀死了!
场景演化……
停车场。
我站在安静的停车场里,到处看了看,心里一个念头——“加班晚了。”
四周静寂无人,外面是静寂的黑,只停着零星的几辆车。
我掏出钥匙来开车,可是怎么找也没找到,钥匙呢?我摸了摸裤兜,又掏摸了一下自己的公文包,到处没找到。
此时,忽然传来脚步声,不远处的暗夜里,露出了一双脚,一双男人的脚。
我停下寻找,看着他。
我在何丽的梦里见过“他”,在鲁成的梦里,听过“他”的声音,此时,终于又见到了,灯光太暗,看不清人摸样,只有一双脚,清晰可见。
“你的钥匙在办公室里。”他的声音传来,依然是空洞而机械的,不像是属于这个世间。
我想了想,似乎真的是这么回事,转身向办公室走去,因为加班回去的晚,办公楼基本上没有几个人,我摁开电梯按钮,却怎么也摁不动,电梯的灯也不亮,折腾半天,终于不跟它较劲了,转身走楼梯间。
办公楼在十三层,上了楼的时候,已经是满头大汗,推开门,走近走廊,忽然,灯闪了闪。
我抬头看着玄廊上的灯光,有点像是酒店的灯,昏昏的阴暗着。
其实也不知道去那个办公室,只是本能地走到中间那个,见门虚掩着,推开门,赫然见庞强坐在那里!
“庞强。”我叫了一声。
庞强正对着电脑“碰碰”打游戏,头也不抬,问:“咋又回来了?”
我没作声,只是静静地看着这房间。
“你咋了?”庞强叼着烟,看了看我。
我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因为鲁成的教训,我没敢冒然说什么,只是道:“庞强,你还是出来吧。”
庞强“嗤”了一声:“你咋了你?”
我伸手指了指灯光:“你没发现白炽灯变得昏暗了吗?”
庞强眨了眨眼,抬头看了看:“这不好好的,发什么神经?”
我吸了口气:“庞强你出来,我有话对你说。”
庞强见我神色郑重,站了起来:“你这是咋了?吃错什么了你?”不过仍然走了过来,口里嘟嘟囔囔:“耽误老子打游戏了。”
“你看到了什么了?”我指着屋子里吊着的白炽灯管。
庞强揉了揉眼:“什么啊,能别发神经行不行?”
我把手慢慢垂下来,低下头去。
很显然,庞强跟我看到的不一样,我看到的,是吊着白炽灯变成了人头,各种各样的,神色狰狞地盯着我们。
庞强一把甩开了我,走到座位上继续打游戏。
很多人头慢慢地向他汇拢,汇拢……
为什么这些癌症患者的梦都是在演戏?都这么恐怖?而且又都出现了同一个男人……
“你出来。”
我甩了甩头,想起鲁成的悲剧,再也忍不住,快步走过去,一把拖着他向外走去。
“喂喂,你干嘛?这是干嘛?我游戏还没打完呢。”庞强被我拖着一溜烟向电梯走去。
我飞快地摁着电梯门,祈祷着这次电梯不要不灵了。
很快,电梯上来了,一下打开来,我们冲了进去,我拼命摁着“一层”,电梯门慢慢合拢,见那些吊着的人头,正在玄廊上拥挤着,向这边驶来,终于,关了。
我吁了口气,正要说话,一回头,却见一颗倒吊着人头,正张开了嘴,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