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来上辈子,有一段时间,她随着七王爷出去打仗,对上的正是燕国的那位传奇皇帝燕御天,被打的很惨,几乎是落花流水,七王爷扔下她这个糟糠妻,就跑了。
之前,明明她还给七王爷挡了刀剑,受了一身的伤。
只有香依跟着她,不离不弃,不知道那弱小的身板,如何给她从战场上拖出来的。
印象特别特别的深刻。
看着小姐盯着碗不喝粥,香依两只脚在地上蹭了蹭,两只鸡爪子小手互相握了握,不安的小小声道:“前日咱们寄宿的这家,那个刁蛮的大小姐来的时候,看到咱们院子里种的菜,说她娘借给咱们的只是院子,没有这些菜,吩咐丫鬟都给拔了,奴婢没拦住,现下只剩下厨房里抠出来这几粒米了,旁的什么能吃的都没有。”
说着,香依的脸上,落下泪来,狠狠的摸了一把眼泪,香依倔强的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扶我出去看看。”柳如意吩咐道,说着,掀开身上的被子,艰难的坐起身来。
当务之急,是弄点钱来,将这身子养好。
香依匆忙过来,扶着柳如意,却一个踉跄,险些被柳如意给压趴下。
柳如意无奈吩咐香依找两条结实的长棍子来,权当是拐杖,折腾了半天才终于出去了。
站在房门口,才发现,刚刚隐隐觉得的臭味不是幻觉,隔壁就是马棚。
小院的地上,都是被拔了菜留下的狼藉痕迹,就连能吃的野草也被拔得一干二净,本以为还会有其他屋子的,没想到,香依做饭的地方,是在院子里,用石头堆砌的一个简陋灶台,破锅虽然掉了耳朵,好歹还能用,锅下面都是些乱七八糟的烧剩下的干草梗。
柳如意眼睛里险些又流出泪来。
“你能混出去吗?”柳如意略一思索,问道。
香依肯定的点了点头,“晚上守夜的不警惕,就能。”
“那好,你记住了,城南的破庙里,神像背后有个巴掌大的窟窿,里面有一包碎银子钗环什么的,你给我拿回来。”
看着香依惊愕的脸,柳如意笑着安抚她,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发顶,“尽管去,不用怕,若是有庙里住着的乞丐欺负你,你就找一个叫鸭梨的女乞丐,说是请她吃烧鸡的那个人找她,将她一并带回来。”
“我不怕。”香依咽下了嘴边想问柳如意哪儿得来银子的话,乖乖扶着柳如意又进去了。
柳如意手里拿着刚刚在篱笆缝隙里找到的几朵蘑菇递给香依,行军打仗的时候,没有粮草,就吃这种蘑菇,虽然难吃,却极为顶饿。
好东西,都留给七王爷吃了,破烂的蘑菇什么的,都是柳如意吃的,毕竟是王爷,不能委屈了。
“小姐,这蘑菇不能吃。”香依拿着蘑菇,迟疑道。
“无碍,你去煮了便是,你能找来点白芷吧,祛病生肌,排脓除湿,活血止痛。”
白芷是她戎马途中最喜欢用的药草,生的遍地都是,极容易养活,功效也多。
“是,小姐。”小香依眼角竟然带了泪花花。
转眼就到了晚间,香依去拿银子了,实际上是柳如意头上的一根银簪子,索性还没丢掉,砸碎了弄得,躺在床上养病的柳如意却隐隐有些期待,不知道这时候的鸭梨在不在那破庙。
想着鸭梨,嘴角就带了笑,上辈子遇到鸭梨的时候,鸭梨可是那破庙里的小霸王,小小年纪的一个女孩子,不仅没受欺负,还能在一众壮年乞丐中打出一片天地来。
后来被她捡了回去,随她上了战场,更是没少立功,也算是赫赫有名的一员虎将,若是受了伤,还活着,鸭梨多半回去破庙吧?她总是对破庙情有独钟。
到了后半夜,才听到小院里有声音,吱呀一声,破门开了,进来的是紧紧的抱着一个包袱,脸上带着兴奋之色的香依,和身后脏兮兮,警惕的四处打量的鸭梨。
“小姐就住在这破地方?也不比庙里好多少嘛。”鸭梨打量完了,一下子跳到桌子上坐了,居高临下的看着柳如意道,鸭梨一向很没有规矩,柳如意也不以为意,心里尊敬她就行了,何必拘泥于形式?
“现在是不怎么样,过几日,就怎么样了,现下我病的厉害,不能起身。你愿意去给我干点粗活跑跑腿吗?”
柳如意垂着眼皮,淡淡道:“当然,你也可以先回破庙,等我好了再去找你。”
当初,柳如意就是用简单的“愿不愿意跟我干”换了鸭梨的忠心。
而后,柳如意抬起头来,和鸭梨对视着,目光中的坚定和杀伐,香依不懂,只是喜滋滋的去拨弄才拿回来的银子。
“我愿意。”
没一会儿,鸭梨汗津津的低了头移开视线,“不过,你要保证一天一只烧鸡,没有烧鸡,猪蹄膀也行。”
“好。”眼见着天就快亮了,许多店铺都要开门了,柳如意口述了一张药方,就吩咐香依去城西一间药铺买药了。
城西那间药铺的掌柜,开始认识柳如意的时候,还一文不名,后来,他可是她的军医,或者说,是七王爷军队的军医,受了伤,溃败了,那滑头多半是跑回老巢了吧。
见了这药方,定然知道她是谁,盖因这药方,是他家的不秘之传。
“等药回来了,熬好了再叫我。”从醒过来一直谋算筹划,实在是累的很,柳如意艰难的翻身,头朝里躲着点光线,就睡着了。
泡完了药浴,柳如意只觉得全身骨头节都重组一般的疼痛。
柳如意絮絮叨叨的说着,说到那些往事,仿佛历历在目。
“那燕御天,倒是个人物,我很是钦佩他,不过,我和他是敌对的,不死不休,他要我过去,无非就是想羞辱我,然后杀了我,我那时候真是厉害啊。”
柳如意闭着眼睛,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她在燕燕面前,仿佛放下了所有的戒备。
闭着眼睛,自然也忽略了,听到她那些颠三倒四,离奇的什么原来,什么战场,什么上辈子,什么鸭梨,都没有在她身边出现过,想不明白。
当听到燕御天那个名字的时候,燕燕明显眼睛里有了异样,不过柳如意没发现,燕燕也很快就压了下去。
燕,雨天,好像很是熟悉的名字。
是燕,雨,天吗?
燕燕不知道,直到外面传来玲珑的敲门声,他才惊觉,自己已经跪在柳如意身边,发呆了好久了,一个翻身,燕燕又趴在了房梁上。
“咿?刚刚感觉好像屋子里还有人啊。”
玲珑疑惑道,有打量着四周,“不太像有人的样子,看来是我看错了,外面那么多人守着呢,怎么可能有人呢,哎呀我也老了,眼神和脑子都不要用了。”
玲珑叹息着,给柳如意盖了毯子。
“小姐,赵家三公子来了,你要不要见一见啊,我可是说了,小姐正在睡着,不管我事了哦。”玲珑嘟囔完,转身出门关上了门。
燕燕看了看自己刚刚落在地上的长剑,有些后怕,差点就被发现了。
随即又想到,玲珑也是自己人,怕什么。
不过,转念又想,只有自己,才是小姐的自己人,其他人都不算,不过,七王爷什么时候娶了小姐成了七王妃了?不是没见过七王爷,感觉小姐对他的态度并不好啊,甚至还对他有了恨意。
这是怎么回事?小姐说的到底是什么啊?
什么七王爷,什么燕御天,还有打仗,还有鸭梨,落魄到借宿人家,被人家的刁蛮大小姐给满院子的菜给拔了。
真是狼狈,自己护着小姐,一定不会让小姐落入那种地步的。
燕燕躺在房梁上,有些天马行空的想到。
自己长得像燕国人,才被小姐叫了燕燕,是不是和那个燕御天有什么关系呢?这名字听上去好熟悉啊。
若是自己能一辈子跟随在小姐身边,那也还不错。
想想,就觉得甜蜜蜜的。
虽然小姐的梦话听不懂,姑且就认为是小姐在胡乱做梦好了,反正小姐只和自己一个人说了,和别人都没说。
想到这些,燕燕又开始觉得甜蜜起来。
房梁下面,柳如意又陷入了噩梦,不知道外面,赵家三公子之所以来,是因为美梦做多了还没死心。
做父母的,总会觉得自己心爱的孩子哪儿都好,单看赵家将三公子养成纨绔,赵家当家人还到处给他撑腰,就是极心疼三公子的。
赵家当家人自然觉得自家儿子怎么都好,风流倜傥,英俊潇洒,迷住了公主这不是正常事儿么,简直是手到擒来。
上次公主来家做客,只是个意外,没看公主对小三态度那么好,显然是觉得小三不错啊,都怪那个贱女人,才搞出来这么多事,幸好那个贱女人去负罪了。
赵家三公子一点也没想起来自己刚刚被关进天牢,等着斩首还是凌迟的亲娘,一味的做美梦都是公主俊俏的小脸。
昨天晚上,父子俩又就着月色,畅想赵家飞黄腾达,完全忽略了之前家里被挖出来几十具尸体的景象。
越说越起劲的赵家父子俩,最后甚至吩咐厨房做了一桌好菜,父子俩喝的酩酊大醉,一起痛骂那个季小桂,也就是赵三公子的亲娘,赵家当家人的结发妻子,似乎谎言说多了,都变成了真相,似乎全部的事,都是季小桂一个人做的,和赵家一点关系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