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了张萍的话,心里突然有种无力之极的感觉。
邱红梅这样的一个女人,我到底还管她干嘛?
“王野……”张萍的声音有些惶然。
我看了她一眼,无力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用力闭了闭眼睛,睁开,说道:“她不是要见我吗?你把她带上来,有什么话,我们今天就说清楚吧!”
我实在是跟邱红梅耗不起了。
“……”张萍坐着没动。
“怎么不去?你要是也不想管她的话,那正好!索性就干脆丢开手,我……”
“我这就去!”我话还没有说完,张萍就从小床上蹦了起来,快步朝外面走。
“哎哎哎,不用去了。同辉到楼下了,正和那个大个子说话呢?看样子,他们一会儿就会上来。”
我忙伸头去看。
果然,同辉已经到了小花园里了,一边帮着郝大龙拦住他媳妇,一边把还在跳着脚叫骂,瞅着机会想再给郝大来或者他媳妇来一下的邱红梅给挡开。
老赵扶着蓝溪也走了过去。
几个人围在一起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郝大龙朝我窗口的位置看了过来。
隔着不短的距离,我和他的目光撞在一起。
这样的距离,其实对方脸上的细微表情变化,我应该是看不到的。
虽然看不到,可我能感觉到。郝大龙和我目光相撞的时候,他似乎微微眯了眯眼睛。
同辉不知道又和他说了句什么,他这才点点头,伸手扶住自家媳妇,朝住院大楼走过来。
邱红梅追在后面,嘴里不干不净叫骂的音量依旧那么洪亮。“……死女人,贱女人,怎么跑了?有本事再来啊?不要脸的东西,你特么没本事,找了个男人还是个没种的。两个人都斗不过老娘……跑什么呀跑?来来来,咱们要不继续吵,要不干脆痛快打一架啊!”
郝大龙媳妇哪里受得了,转头想继续和邱红梅吵,被郝大龙死死拦住了,半哄半劝半强迫地往住院大楼这边带。
同辉站在那里没动,用自己的身体拦住了邱红梅,直到他们和郝大龙以及他媳妇拉开一段距离,觉得邱红梅追不上了,这才看了邱红梅一眼,一句话都没说,抬脚就朝老赵和蓝溪走去。
“怎么回事?你们是一伙的?既然是一伙的,你怎么不帮忙?哎呀,原来是个瘸子,难怪不帮忙呢!”即便不是在骂人,邱红梅的音量也不见有分毫的减弱,连我在病房窗口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女人说话可真够气人的。什么叫做瘸子?胳膊受伤就是瘸子了么?
那我现在算什么,连瘸子都不如的瘫子?
同辉没有搭理邱红梅,和老赵、蓝溪说了几句话之后,三个人一齐也朝住院大楼的小道走去。
“怎么回事?怎么你们也走了?喂喂喂,你们不管我了?”邱红梅追在后面大喊大叫,还想伸手去拉蓝溪。
这话问得稀奇,好像蓝溪他们就非得管着她似得。
我都快被邱红梅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直气壮给气笑了。
老赵退后一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邱红梅的手。
转头不知道和她说了句什么,这女人抬头也朝我所在的窗口看了过来。
收回视线之后,也不和老赵等三个人纠缠了,抬脚“噔噔噔”地赶前几步,走到了他们的前面,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些什么我听不清楚的话。
转眼的功夫,几个人都消失在小道的尽头。
众人见没了热闹可看,也都三三两两地散了开去。
我收回视线,见张萍还愣愣地站在床边,问我:“那我还要下去么?”
我叹了口气。“不用了,一起在这里等着吧!”
没几分钟,隔着扇病房门,我又听到了女人们骂骂咧咧的吵架声。
可想而知,邱红梅赶上了郝大龙两口子,俩女人又撞在一起,吵起来了。
值得庆幸的是,我只听到了骂架的声音,没有听到肢体冲突的声响。
幸好没有又打起来。
声音越来越近,不一会儿,我的病房门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开了。
来人用的力度很大,门板被“呼”地推开之后,又用力撞在墙壁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玛德!
我在心里骂了一句。
我这间虽然是单人病房,可周围还有别的病房呢!里面也住了病患,开个门都要闹出怎么大动静,还有没有点公德心啊?
那个虎虎生威推开病房门的女人脚步都不带停顿一下的,一边朝病房里走,一边用眼睛打量病房里的陈设,以及扫视病房里的人。
视线扫过我、周宝春和庞伟德的脸之后,最后在张萍的脸上顿住了。“你也在?那正好!这间病房不错,给我把我的双人间也换成单人间吧?我不耐烦和那种莫名其妙的人住在一起,没得拉低了我的格调。”
如此大言不惭、理直气壮、还气焰嚣张的女人,除了邱红梅还能有谁?
正如郝大龙的媳妇所说,邱红梅竟然真的在怀孕期间画着浓妆。脸上粉底打得比刷墙的腻子还厚,颧骨上还有两坨艳红,涂着艳红色唇膏的嘴巴说话的时候一张一合地,犹如一张血盆大嘴。
刚才和郝大龙媳妇撕巴的时候,邱红梅看来也没有落到什么好处,脸上也是红一道花一道的,嘴唇上的唇膏都被抹到了脸颊上。在配上她因为刚才和人掐架而披散凌乱的头发,以及说话期间辅以的夸张肢体动作……
真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婆子形象。
这样一个俗到了极点的女人,我看了第一眼,都不忍心再看第二眼。
真特么太伤眼睛了。
“你说谁是莫名其妙的人?”郝大龙媳妇被自己男人搀扶着,也从洞开的病房门里走了进来,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病房里的人,就因为邱红梅刚才的那几句话,和她呛上了。
边说,边用力推开了郝大龙搀扶的手,几步就冲到了邱红梅面前,上上下下打量着她,脸上浮现出讥讽的笑意。
“你笑什么?”邱红梅怒瞪着她。
两个孕妇身高差不多,体形差不多,就连身上衣服的款式都差不多。
这么肚子顶着肚子地站在一起互相瞪视,看起来跟两只大企鹅差不多。
“笑你啊!你说我笑什么?”郝大龙媳妇脸上的讥讽的笑意更深。“格调?你出门不照镜子的么?就你这样的人,还敢提格调两个字?知道这俩字怎么写么?你看看你那张花得像猴屁股一样的脸,在看看你这发型……买不起好的化妆品就不要学人家化妆,弄得像个唱大戏的一样,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的尊容,还敢跟我提格调?笑话!”
“我买不起化妆品?”邱红梅眼眶都快瞪裂了。“你知道我的化妆品有多贵么?还有我这身衣服,你知道要花多少钱么。说出来怕吓死你!你看你看,领口这里被你扯裂了,你特么得赔我。”
边说边扯着自己的衣领子,伸着脖子让郝大龙媳妇看。
郝大龙媳妇瞄了一眼。“说是我扯裂的,有证据么?谁知道是那个野男人给你扯开的?挺着个大肚子还招揽客人,你也够敬业的啊!”
这句话,绝对是暴击啊!
没有哪个女人希望被别人说成是那种行业的人,哪怕她的确是干那个的,也不会乐意被人时时刻刻挂在嘴上说。可况邱红梅还真不是做那一行的?
“你特么说什么,再说一遍?”邱红梅要被气疯了。
“你都不怕做,还怕我说啊?还是说你听得没够,一遍不过瘾,要多听几遍?”
“我撕了你的嘴!”
“这话刚才我听你说了八百遍了,有一次成功过么?”
……
本来口头的呛骂争吵,眼看着又要变成全武行。
我头疼得要死。
郝大龙想拦他媳妇,却被她几次推开了。
张萍也根本拉不住此时吨位比她重的邱红梅。
两个女人捋袖子、蹬腿的,又差不多要缠打在一起。
周宝春和庞伟德想去拦,可对方是女人,他们两个大老爷们也比知道该怎么拦。
病房里吵吵闹闹乱成了一团。
我头疼欲裂,耳边嗡嗡作响,一股气在我的胸膛里一浪一浪地往上涌,都快顶到我喉咙口了。
“都给我闭嘴!”我突然爆喝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