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亲人的遗体都已经被送走,因为天气太热,不送殡仪馆也不行。
但是我家的院子里却又站满了警察,据去过现场的乡亲们描述,我家的舢板船是被大船生生撞碎才沉的,不然以我父母和我哥的操船技术,绝对不会出现溺死三人这种事的,更何况当时是风平浪静的白天。
所以大家都怀疑这是一场谋杀,最少也是一个海上的交通事故,警察们立刻展开调查,首先就查证了本村所有的渔船,可是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碰撞痕迹,于是警方再次扩大了调查范围,临近几个村子经常在附近作业的渔船也都被查了个底朝天,可还是没有一点发现。
与此同时,我和嫂子也被警察叫到房间里问话,让我们回忆,家里是否跟别人结下过仇,又或者有什么经济纠纷没有。
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一个能干出这种事的仇人来,我爸妈为人和蔼还乐于助人,虽然在这个渔村里只有两户远房亲属,可平时家里有个大事小情的,还是有很多人愿意搭手帮忙,倒是我哥经常偷鸡摸狗酒后滋事,但他说破天也就是个青皮无赖,难道是因为他得罪了仇家才连累的我爸妈跟着惨死?
见我摇头,警察又把目光看向我嫂子。
我这才发现短短三五天嫂子已经瘦了一大圈,本来窈窕诱人的身材,清减的衣服都宽大了一圈。
好像这几天她都没有怎么吃过东西,每次劝我吃饭时,她自己都不会碰。
想到这些,我突然有点心疼她,于是就把目光多停留在她的脸上两秒钟。
就因为如此,我注意到了一个细节,一个连警察都没有在意的细节。
当警察问嫂子,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或者是有作案动机的人来过这里时,她表情不变的摇头,眼角却突兀的跳动了两下。
就在警察失望的挥手让我们离开时,我走在后边看到嫂子的一只长指甲因为用力握拳都把手心给扎破了。
鲜红的血珠漫过她的掌缘滴落,可她却浑然不觉,好像根本就不知道疼一样。但我也没有多想,只是简单的认为,嫂子是因为伤心过度,再加上直面威严的刑警有些紧张才会这样。
根据调查结果,警方断定这起案子由我父母引发的可能性不大,于是就把调查重点放到了我哥的社会关系上,一时间,十里八村跟我哥喝酒打架赌过钱的青皮无赖被抓进去整整两大车。
几天的突击审问下来,连多年前的强,奸案和偷牛案都审出了几起,但就是没有关于我家这个案子的一点线索。
大海之上根本不存在监控探头,如果是外海域过来的船只肇事,只要当时逃掉了,再想寻找到肇事者,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案件侦破陷入了僵局,警方无奈的撤走,临走时还叮嘱我和嫂子,想到什么可疑线索就立刻通知他们。
到底是谁开船撞碎了我的家的舢板船,让我爸妈和兄长凄惨的淹死在大海中?这事压在我胸口就像一块巨石,我无数次发誓,只要让我找到这个凶手,我一定让他血债血偿。
转眼间,我爸妈他们走了十多天了,遗体在乡亲们的操持下火化下葬,出殡入土那天,嫂子一身白衣孝带,俏丽清秀的模样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男人目光。
让所有人都没料到的是,嫂子趴在坟头上哭的撕心裂肺,几次险些晕厥过去,搞的乡亲们交头接耳,都说这小丫头本是买来的,在王家过了两年就把王家人当成了亲人,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女人。
也只有离嫂子最近的我才能隐隐的感觉到,在她悲痛欲绝的哭声里,似乎还隐藏着一些别的情绪。
送葬回来的路上,我跟嫂子走在一起,几次她都红着眼睛对我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说,但是等我疑惑的看向她时,她又摇头走远。
转眼离我家出事已经整整半月,这天学校传来了消息,让我务必返校准备中考,不然我有可能因为落下太多复习而考不上好的高中。
嫂子一听就急了,赶忙给我准备好换洗衣服和生活费,打算让我在考试之前就住校了,我本来还担心这么大房子她一个人住会害怕,可是嫂子态度坚决,说什么也要我以学业为重,于是我就同意了。
第二天一早,我推着车子准备去学校,刚走到大门口,就被五六个人给拦在了门里。
这些人是我家在这个村里仅有的亲戚,远房堂伯和远房表舅两家人。
我让他们进屋去坐,堂伯和表舅齐齐摇头,就站在院子里,一人掏出一张欠条来。
“王野,你还小,本来这事跟你说不着,但是现在你爸妈都没了,也只能跟你算了。”
我傻在当场,愣愣的问堂伯:“算什么堂伯,我不太明白。”
堂伯一扬手里的借据,面不改色道:“当然是你爸当初借我们的钱啊,你家买渔船搞养殖的前两年其实都在亏钱,只是你父母好面子硬撑,从不说而已,另外就是你哥买媳妇的钱,那其实是从你表舅手里借的,我们这都有欠条又不会骗你。”
我脑子嗡嗡直响,伸手讨过欠条一看,盖楼房欠我堂伯二十万,给我哥买媳妇欠表舅十万,白字黑字签着我爸的名字,还按着猩红的手印。
我眼前一黑险些摔倒,呐呐的问表舅和堂伯,能不能等我毕业以后赚钱再还给他们。
表舅妈阴阳怪气的接口道:“钱借给你家媳妇都买回来两年了,现在又要等你长大了再还,那我们家不用生活吗?我不管,今天你必须还钱。”
我脸色惨白:“可我真的没钱,家里剩下几千块还是我爸妈办丧事乡亲们随的礼钱,要不先给你们拿去用?”
堂伯挥手道:“这点钱好干什么,你留着上学用吧,我们的意思是你爸留下的这房子和渔船就都抵给我们算了,亲戚一回,多了少了的我们也不计较了。”
这房子里有我们全家的所有记忆,那渔船是我爸妈拼搏了半辈子才攒下的家底,我怎么舍得就这么给人了,于是我用有些哀求的语气对他们说:“宽限我几年,我发誓只要我一毕业就立刻工作赚钱还你们,不要碰我家的房子和船。”
堂伯面露不忍稍一犹豫,大娘在后边立刻猛推了一把他儿子王龙。
王龙是我堂哥,长得五大三粗,还不到三十岁,一脸的浓重胡茬。
被他妈一推,马上反应过来,撸着袖子就朝我冲:“你个****崽子还要赖账玩横的啊,我今天打断你的腿。”
我怎么也没想到,所谓的亲人会在我爸妈尸骨未寒之时就要对我动手,惊慌的连连后退,一下子绊倒在地。
眼看着王龙的大拳头就要抡到我脸上,堂屋门咣当一声被人撞开,嫂子嘶声喊道:“今天谁敢动他一下,我一定跟你们拼命。”
王龙被嫂子手中的菜刀逼退了两步,随即缓过神来骂道:“臭娘们还没滚犊子呢,是不是把王野他哥搞死了,又留下来祸害小王野啊,他可能毛都没齐,能不能满足你啊?要不我晚上过来帮你……啊,嘿嘿!”
王龙垂涎欲滴的盯着嫂子的身子,贪婪目光不住在嫂子的胸脯和小腹下打转。
堂伯都有点看不下去了,干咳一声,示意他儿子稍微注意点,然后拧着眉毛瞪向嫂子:“拿把菜刀我们就怕你了,是嫌我们王家的人被你克死的少了?”
嫂子本来还提着一口气,说出拼命都要保护我的话,可是堂伯的言语就像利箭一样直接穿在她的心窝上,她脸色瞬间惨白,咣当一声,雪亮的菜刀就脱手掉落。
王龙媳妇早就按捺不住,刚才自家男人竟然这么盯着小狐狸精看,眼神里的渴望瞎子都能瞧明白,她本就是悍妇,妒意极强,见嫂子唯一能威胁她的菜刀脱手,嗷嗷叫着就扑了上来,瞬间就把嫂子的头发抓住,一使劲就把根本不会打架的嫂子给扯了个跟头。
大娘生怕儿媳妇吃亏,立刻跟着动手,舅妈不甘人后,好像不动手打人,要来的债他们就会少分一份一般。
我亲眼看着嫂子为了保护我,被三个女人围在中间打,看着她嫩如春葱的手臂被挠扯的青紫一片鲜血淋淋,看着她倒在尘土里打着滚惨叫着。
愣了两秒我才反应过来,大喊着不要打我嫂子,就猛冲了过去。
可我刚拽住了表舅妈的衣服还没等拉开她,就被王龙重重一脚踹倒在地。
“艹,女人打架你还要上手,今天我揍死你个****的。”
王龙的力气太大下手太狠,我根本就站不起来,被他砰砰砰连踹了十几脚,最后我佝偻着身子躺在地上不动了,堂伯和表舅才让自家人住手。
嫂子水嫩的脸蛋被抓破了一道,头发被拽掉好大一绺,可她顾不上疼,直接扑过来趴到我的身上,像一只护崽的母鸡。
我晃了晃头,支撑着爬了起来,朝堂伯和表舅道:“打够了吗,打够了就把欠条给我,我们今天就离开这个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