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
不管过去多少年，就算忘记曾经因为争夺东西而引发的争吵或者一次刻骨铭心的冷战。
但有一点，永远不会变。
已经像是深入骨髓深处的神经质一般，疏而不漏。
从懂事的那一天就已经存在，无穷无尽与你有关的对比。
一起放学回家的路上总会偷偷的看你考卷上的分数，然后想着自己卷上划着无数道伤痕累累的叉叉。
一直以来我都不如你。
你受到表扬的时候，我在黑暗里面壁。
你收到男生情书时，我还没有异性朋友。
你得到大人的拥抱时，我被孤立在人群之外。
似乎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纯粹的为了证明我也可以像你一样，并不是不如你。
然而，有些事情上天就已经注定，划上了不可更改的句号。
比如无数人难以启齿的容貌。比如先天就遗传好的智商。
那些又要如何来改变？
[ 二 ]
因为大姨夫家的房间只有三个，其中有一个用作仓库，夏月顺理成章的安排在了夏夕的房间。
不算大的空间再添置一个床，相当惹眼。夏夕把东西都重新收拾了一通，原本狭小的房间被分为两半。
姨妈说了句‘你先整理下好了下来吃饭’然后便下楼。
夏月把带来的东西摆放好之后，整个空间稍显拥挤。
不过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忍忍就过去了。这是姨妈对夏月说的话。那时夏夕安静的坐在旁边。
姨夫永远是一副好客的样子，跟女生商量着晚上做他拿手的披萨和寿司。
现在的场景似乎有点颠倒。
姨夫和姨妈把夏夕像摆设一样晾在一旁，对夏月嘘寒问暖。
内心得到一中空前的满足，喜欢这种感觉。
有种报复的快感。
夏夕脸上并未有太多的表情，她是那种从不把事情挂在脸上的人。所以根本无法知道此刻她的心情。或者对自己到来是否乐意。
夏夕一个人安静的坐在床上翻漫画，这是她乐此不疲做的事情。女生也只好坐在旁边的桌子上写作业。两人似乎谁也不愿先开口说话。
跟钢筋一样坚硬。
大姨夫出去散步后。楼下响起姨妈歇斯底里喊夏夕洗碗的声音。就像上次来的时候一样。令人厌烦的声音。
夏夕收拾好书下去洗碗。然后是姨妈陆陆续续的数落和骂声。
突然有些讨厌这个女人，在姨夫面前表现的温柔贤惠，现在便露出这副嘴脸。
隔了会儿又传来关门的声音，有人出去。应该是夏夕。
在这里的每一分钟，女生都感觉皮肤过敏一般浑身不舒服。
在家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并不拘束，偶尔还可以陪姑父一起看场虽然不怎么看的懂的球赛打发无聊的时光。也能听姑妈讲着那些神奇的故事和八卦。
才第一天，就怀念起在家的日子，剩下的一个月要如何度过。
现在的每一秒都是以缓慢的脚步流逝，度秒如年。
准备听歌的女生听到了姑妈的敲门声，女生穿好拖鞋跑了过去。
女人一脸笑容的说，下面有电视和水果，别一整天闷在楼上，对身体不好。
只能无比乖巧的谢绝。之后能看到女人陷进去的眼神呆滞了下来。
女生又打开课本，百无聊赖的重新开始写作业。除了语文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以外，其他的高峰一座一座的被攻下来，心情顿时舒畅了很多。
晚上。夏夕在女人骂骂啼啼的响声中上楼，哒哒哒，心里除了一种永无止境的邪恶满足感之外，更多的是对眼前情境所流露出的惊讶。
夏夕的性格一向刚烈，并不会安于压迫。很难想象她是经过多久才会麻木成如今的面无表情。一向优秀骄傲如她，绝不容许有人给她抹上半点污点。
曾经有次班上有个人少了个橡皮说是她偷的，她居然偷偷把班上的文具盒翻遍也要找到真正的小偷。
那么是什么让她安于现状，像一只温顺的小羊逆来顺受。
夏月偷偷瞥了夏夕一眼，夏夕拿着笔，低着头在信纸上写着什么。
“夏月，你睡觉的时候关灯吧，我有台灯。”
女生愣的转过头去。
这是两人今天的第一句话。
[ 三 ]
早上和夏夕好久以来的第一次去学校。两人的脚步并不一致，夏夕的步伐频率稍快，很快就拉开了很远的距离。
年代久远的小时候两姐妹上同一所小学。那时候夏夕像是一个蜗牛般走的巨慢，她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看到路旁开的艳丽的花朵长着大胡子的老樟树都要停下来细细研究。夏月走远了夏夕会哭着要她等，而且在不能在原地不动，必须走到夏夕身边和她重新一起。
不过现在，夏月望着女生的背影有种凄凉的感觉。
夏月稍稍加快了步伐。距离被不停的拉扯着。
拐角处。苏成雨骑着一辆自行车在夏夕前面完成了一个漂亮的急刹车。
两人同时往后面看了下已经开始喘气的夏月。
“夏月，我们先走哦。你去站台坐公交。”
忽然有股强烈的冲动，想抓起男生的衣领问他怎么可以这样。
只是突然之间，就欠扁到如此无可救药的地步。
就算喜欢夏夕。也不可以对曾经患难以共的死党这样。
就算再怎么重色轻友，夏月还是无法相信这句话出自苏成雨之口。
男生没有过多的停留，跟夏夕说了几句话，两人便留下一个长长的背影。
夏月刚走上车的时候，顾新坐在里面。似乎很累的样子，眼睛微眯着，并没看到女生上来。
夏月找了一个靠窗的地方坐下。公交车报着‘车辆关门起步，请坐稳扶好’的声音。
公交车没有平时拥挤，却热闹非凡。
女生坐着的角度刚好可以比较容易的看到男生。有个小孩不停的碰着男生的头，男生惊醒的把头抬了起来。然后把座位让给抱着小孩的妇女。
男生看到夏月的时候，微微的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呼，女生朝他笑笑。
一起下车的时候两人走到了一起，男生绅士的往后退了一步，你先下。
车子突然不受控制的往后顿了顿，女生失去平衡的往车内倒去。就在以为要出丑的时候，有一双有力的手臂稳稳的把自己抱住，这仿造偶像剧情的情节却依旧让女生抬头看见是顾新的瞬间晕眩。
刚开始因为苏成雨涌起的郁闷，像是被一把能刷去坏心情的刷子般，抹去了所有的不快。
只剩下回味无穷的甜蜜荡气回肠。
[ 四 ]
期中考试。夏月出其意料的考到五十名，幸运之神的眷顾让乔子纯也羡慕着。这次她又离礼物的距离差了几名，脸皱的跟烧饼一般，一边啃着冰激凌一边听着夏月无关痛痒的安慰。
夏夕跟上次一样依旧没进前一百，在内心的冲撞不再像上次强烈，以前因为成绩而嫉妒的情绪像是随风而散的香味销声匿迹。
顾新依旧第一。唯一令人无法理解的则是苏成雨，这个常年睡觉都稳居第二的风云才子头一次掉到了五十名之后。
乔子纯似乎也不再像以前那么关心苏成雨，说到这个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夏月有些佩服的看着乔子纯。
“苏成雨好像和夏夕在交往。”
“哦。”
“你不在意吗？”
“关我什么事。”
然后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乔子纯说最近奶茶店来了个帅哥硬拉着夏月去那边喝奶茶。
乔子纯一脸花痴的看着端奶茶过来的帅哥服务员。
不过眼睛黯淡无光，尽管努力装的活力四射。
夏月知道她是在假装。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再怎么凄凉的努力，都是一种自虐的行为。
“夏月，你觉得他帅吗？”
“嗯，还不错。”夏月敷衍着，看着表情逐渐低落的乔子纯一阵心疼。
“对了，原来那个男生又来追我了。”
像风轮车一样无脑的转移话题。
“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已经接受他了。”
“啊。”女生吸进口里的奶茶差点就要喷出来。“为什么？”
“我想，也许我妈是对的，我要做一个乖孩子，听我妈的话。”
乔子纯玩弄着奶茶杯，用玻璃棒不停的搅拌着奶茶。
夏月心里一阵难受，大口的喝着奶茶，然后一边呛着一边笑着对乔子纯说。
“就算没妈我也要跟你一样，做个乖孩子。”
就算是相识相知那么久的朋友。
还是不经意的就会揭开伤疤。
露出一片血肉模糊。
[ 五 ]
男人喜欢穿西装白衬衣，每次上课都是如此的装束，今天突然穿着一件白色T恤还是觉得眼球一时接受不了。女生把眼睛重新撇到了黑板。
这是个喜欢以表扬鼓励为主的语文老师，记忆里上学的获得的所有表扬里，基本上都是来自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
像每次上课的场景一样，男人会讲一个笑话或者故事之类有趣的东西，引出这节课的内容。
这已经形成了一个固定的套路。
尽管如此，每个都喜欢这个捉摸不透的男人。
夏月更是如此，虽然并没有太多的接触，但是能感觉到男人对自己的肯定以及长久以来细小入微的关心和鼓励。而那次顾新母亲住院捐款，男人并没有像普遍的人那样象征性的捐几块钱表示一下。而是竭尽全力的帮组顾新家。这是一般人都无法到达的慷慨。
互相帮助虽然每个人都明白其中的道理知道其中的奥义，但是当真正要付诸于实践的时候就显得困难重重。
苏成雨和夏夕上课的时候还在无比惬意的传着纸条，两人一脸幸福的模样。夏月努力的让自己把眼光投向黑板，挣扎了很久，还是被一种莫名涌起的情绪打败。
回过头的时候，看到了男生久违的笑容，男生的刘海斜在眉毛处，并未遮盖住剑宇轩昂的俊气。以前夏月经常跟他开玩笑说，要是男生没了眉毛，肯定会有百分之百的回头率。第二天男生真的把眉毛剃光，跑来上学。夏月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仰天长笑，自责‘罪孽深重的残害祖国的花朵就算是粉身碎骨都无法洗清自己手上的鲜血淋淋’。男生则是做着一个可爱的鬼脸，然后把粘在眉毛上的透明胶拿开，眉毛又长了出来。女生感觉被骗，一气之下狂追了男生几条街。
而现在，能看到苏成雨的笑容都觉得是件奢侈的事情。男生的脸面向夏夕，两人相视而笑，眉毛传情。
内心里有个声音对着夏夕呐喊‘苏成雨是我的死党他是我的’。
不过夏夕没听见。苏成雨也没有。
两人的甜蜜灼伤了夏月开始失落的眼神。
“喂，夏夕，下课后小卖部见，请你吃冰。”
“好哇。”
夏月只能装作没听见，把目光再次努力的聚焦在黑板上。
“下面大家一起把这段读一下。”
男人话音未落，有个男生把手举了起来。
男人微笑的示意他说。
“老师我想三号。”
众人诧异的看着他。
“几号？”一直以来只听过一号二号，从来没听过还有三号的。
“三号。”已经可以确信男生是说的三号。
男人也没懂，不过说了句你去吧，男生就屁颠屁颠的跑了。
“老师三号是什么？”有个女生还是没忍住好奇心泛滥。
“其实我也不知道。”男人耸了耸肩，坦诚的笑了下。
“夏月，你知道吗？”男人把目光撒在女生身上，一脸期待的样子，仿佛确信女生会知道。
夏月触电般的站了起来，稍稍迟钝了下，说了句“我不知道。老师。”
“没事。正常人都不知道。”男人开玩笑。
分明是在给女生一个台阶下，女生心怀感激的看着男人。
这时出去三号的男生推开门喊了句‘报告’然后往座位走去。
“林平，老师有个问题问你。可以吗？”
众人一片期待的看着男人和男生，企图从这两个人身上找到正确答案。
“三号是什么意思？”男人继续说。
男生有些吃惊的愣住，似乎不太相信男人会问这样的问题。
“老师你知道吧。一号就是大便。二号是小便。三号自然是等于一加二。也就是说。三号就是大便加小便。”尽管听上去并不是那么舒服，但是男生还是讲的津津有味。
班上一片嬉笑。似乎对男生这个创意斐然的三号给予了极高的笑点。
“好的。对于林平这个有创意的想法，以后谁要出去方便就说是去三号。不然不让出去。”男人的玩笑再次让教室里充满了活力。
而唯一不在乎的。除了一个人默默翻着漫画的夏夕。
舍她其谁。
“老师，他身上有股烟味。”
“胡说，我这是香水味好不？”
“你才胡说，有这种烟味般的香水吗？”
林平和同桌争论了起来。林平果然是一个不消停的淘气鬼。
男人叫林平走到身边来，然后轻轻的嗅了下，让林平下去。
“老师会抽烟的。所以能够闻出烟味。通过刚才的鉴定，虽然林平身上的味道确实很像香烟的味道，但只是像，其实应该是香水的味道。不过这么浓的香水，还是建议以后不要再喷。”
同桌信服的听着男人的话，没有再跟林平争论。
刚才出去三号的林平若有所悟的看着男人，只有他和男人心知肚明。
有些事情，并不一定要说出来，给一个台阶下也许效果会更好。
[ 六 ]
顾新叫夏月出去的时候，夏月正埋着头写一道数学题。
除了上次因为要认识姑妈才找到自己，这是第二次顾新主动过来找自己，女生一惊喜，把刚才那道本来想好思路的数学题全给忘了。
男生走路的弧度像是跳舞一般优美，女生静静的跟在后面，想着到底又是有什么事情要自己帮忙之类的。不过能和男生说话已经算是比做出一百道数学题还开心的事情。
两人踩着阳光的碎片走到一块没人的空地。
男生把身体转过来，四目以对。
女生把不知不觉涨红的脸扭了过去。
顾新开始说话了。“夏月，其实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男生顿了顿。“虽然我知道说起来很唐突。但我在心里藏了很长时间，但又不好意思告诉你，今天我终于鼓起勇气，因为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之间也有了进一步的了解。我作出了人生中一个最大的决定。”
女生的情绪因为男生的话语开始起伏不定，像是增加了酒精浓度那般兴奋。
远处平时觉得平凡的风景却显得格外美好。
光线照在男生的侧脸熠熠发光。
男生的声音富有磁性而且美好。
地球在旋转的时候晕眩在被夕阳染得通红的彩霞中。
“我听说你跟夏夕住在一起，所以你能不能帮我送信？”
“啊？”
像第一次听苏成雨讲冷笑话般立即石化。
蠢蠢欲动的血液再次从脑海以光速倒流。
“怎么？”
“我说相当乐意啊。”
“哦。你人真好，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以后。就仅仅是朋友吗？
[ 七 ]
“夏夕，你还不死下来洗碗。”姑妈像往常一样连催带骂的叫女生下楼。
如果大姨夫在场的话，那姑妈就会说‘夏夕夏月你们上去好好歇着看书，洗碗这样的粗活就交给我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像是双面人一般，不对，本来就是双面人。
每个人都像硬币一样有两面，无法避免的另一个自己，总是会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出现。而有的人，把这两面掌控的刚刚好，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叫做老谋深算。
不过唯一奇怪的是，大姨夫跟姨妈结婚过了这么多年，居然都没有发现，这确实是一种莫大的悲哀。
有时候姑妈叫夏夕做事的时候，夏月自告奋勇的说我来做，都会被姑妈好像早已准备的无数借口拒绝。这时夏夕都会有意无意的撇自己一眼，仿佛是在说别多管闲事。
夏月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两人的关系从那次冷战之后像是交叉后无限延长的直线，越走越远，越来越陌生。
原以为那次的和好会是一个新的开始，现在看来一切都错了。
像是在解一个方程式，如果正负号弄错的话就满盘皆错。
“来，夏月，多吃点水果。”姑妈热情的叫着夏月。
女生把遥控器放在一旁，不想多费口舌拒绝，只好乖巧的拿了一个苹果啃起来。夏夕刚好从厨房出来，夏月打算叫夏夕吃苹果，姑妈便端着往外面去，应该是给楼上张部长的女儿吃。夏月无奈的吃着苹果，感觉自己是个小偷一般。
晚上洗澡的时候。两个女生同时拿着衣服到达浴室的门口。
“你先吧。”夏月觉得夏夕在大姨妈家确实受尽委屈。
“不了。”夏夕往回走。
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
夏月僵硬的站在原地，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刚开始来看到夏夕被欺负而充溢心中的邪恶快感，现在被莫名的同情和悲伤所慢慢取代。
知道你过的很好。我会像以往一样羡慕嫉妒恨。
然而。知道你过的不好，并没有想象中的快乐，我不是一个邪恶的人，绝对不是。
像每日的必修功课一般，能听到女生出去关门的声音。
夏月无聊的打开课本，不再去想夏夕，她应该又要很晚才回来。
而自己这次期中考试的飞越，让在国外游玩的姑父姑妈都兴高采烈的说要带很多礼物回来给女生作为奖励。女生微笑，就算是考的不好，姑父姑妈也会这么做的吧。
看书是一件费尽心思的脑力活，更重要的是要心情好。
女生来来回回把资料书翻了几遍，然后烦躁的收拾在书包里。
心里有股控制不住的想法。
不知道上次的信还在不在了。
可是这是窥测隐私，不能这么做，要是被夏夕知道了那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但如果我只是小心翼翼的看一遍，然后放好。不仅可以了解到她跟顾新之间的秘密，还能不被发现。
女生心里面有两个小人在疯狂的厮打。
看还是不看，那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最终，理智战胜了冲动，夏月安静的趴在床上发呆。
眼皮像是注了铅一般越来越重。
眯眯乎乎中听到夏夕开门的声音。
眼睛被倦意束缚着不能睁开。
夏夕折腾了一番，又重归于安静。
大脑再一次意识模糊一片空白。
[ 八 ]
顾全再次出现，是在两年后。
这两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陆之谦去外地当兵了。偶尔还会打个电话给夏月说他在军队过的很充实。
苏成雨和夏夕依旧是那样整天的腻在一起，像是以前的夏月和苏成雨，死党一样的关系。
乔子纯很快又和那个有钱的男生分手，找了一个跟苏成雨性格和长相都略有几分相似的男生。
姑父和姑母已经从医院双双退休。
大姨夫因为脊椎病猝死在家里，大姨妈成了寡妇。
顾新的爸爸戒完毒从牢里面出来，正打算脚踏实地的从事生意。
变化最少的，当然是夏月。除了考试成绩排在前十以外，什么都没变，包括身高。
当然还有一点值得一提，她真的和顾新成为了朋友。
你敢不敢相信，如果给我一个支点，我将撬动地球。
那么，你又敢不敢相信，青春的无涯荒野里，你一直想要超越的那个人，并不是真正的那个人，而是你心中萌生的臆想。
墙角的小草仰着头呼吸着夜晚特有的悠闲气息，星星是天上最醒目的路灯。
夏夕和顾新像以往一样出去散步。两人的步伐大小一致，大概要很久才能培养出来的默契。
路过巷子口。一个头发乱糟糟的青年跑了过来。
“二位，好久不见了。”
两人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情绪逐渐被惊讶占据。
“哥。”顾新的声音，就连顾新自己叫出来都有些不敢相信，从十岁那年，就没再叫过眼前的这个青年。
小时候，顾新总是喜欢欢快的在顾全后面喊他哥，然后顾全带他去好玩的地方找很多的人玩。顾全从小就是一个人气王，总是能叫到很多的人。
有一次顾新被高年级一伙人欺负，顾全就叫了几十个人把那群高年级的人打的落花流水。
虽然打架并不是件好事，但是对于有这样保护自己的哥，顾新已经很自豪了。
但有一天。世界像是颠倒了黑白一般，顾全带了一大伙人把顾新打了，并说我不再是你哥。
从那以后，挨打基本上成了顾新的必修课程。顾新的爸妈知道这件事，尽管从小就惯着顾新，对顾全严加管教，但对这件事情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顾全早早的离开了家，和外面一群街上的人鬼混，帮别人看场子打架，成为了当地有名的小混混。
“别叫我哥，明天下午放学老地方见。”青年头也不回的离开。
顾新沉默着，继续往外面走着。
宁愿挨打也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这是男生一直渴望的，不过每次挨打完，都是失望。顾全并不告诉他为什么。
尽管顾新知道顾全是女人从外面捡回来的，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男生思考的样子把女生冷落在一旁。
“小心。”女生上去拉住男生。
前面是一个正在施工的路段。顾新想的太过认真差点要踢到警示牌。
男生歉意的笑下，黑夜把它包裹起来，不知道女生能不能收到。
“你会去吗？”
“嗯，当然。他是我哥。”
“你一点都不恨他吗？”
“不恨，我除了想过要逃避，真没恨过他，他以前对我很好。
“可是以前好并不能消除对他的恨。”
女生想到了曾经对自己很好又把自己抛弃的那个男人，不过至始自终没有原谅过他。
男生没有继续说下去。
两人往河道那边走。
虽然是夜晚，河道两旁的小吃街却是灯火辉煌，像是一条两条巨大的火龙。
像往常一样，两人坐在了老人的水煮摊旁。
“是你们啊。今天跟往常一样吗？”
老人是个退休工人，闲着无聊在这里开了个水煮摊位，夏夕和顾新两人常常在这里吃水煮，已经算是常客。
“今天给你两个免费加了个蛋。”老人笑容满面的端来两碗水煮。
脸上的皱纹努力的挤成一团，不过都是青筋暴涨突兀的样子，初次看到的人会被微微的吓到。
“谢谢大爷。”两人礼貌的回应。
老人从来不会过问他们的任何事情，无论两人的表情有多那么的糟糕，也从不好奇。依旧笑呵呵的弄着水煮唱着常年不变的京剧。
旁边有个人问老人‘大爷活这么长你觉得到底什么才是人生呢？’
很多人把头伸了过去，似乎觉得这个早已年过半百的老人有着不同寻常的发言权。
老人像平常一样一边笑呵呵的弄着水煮一边回应客人的话。
“人生这么深奥的东西我不懂，不过我知道这么多年，依旧留着无数年轻时候的遗憾，只是希望每天不仅要为自己活着，还要为别人好好活着，能做到问心无愧可真不容易。”
“顾新，你的理想是什么？”
夏夕听着老人跟客人讲着他年轻时候的故事，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男生眼睛定格在一个瞬间，像是因为想起某件事情入神的样子。
“其实也谈不上理想。我只想以后做个很有钱的人。”
“为什么？”
“因为我想让更多的穷人知道，穷并不是一种宿命，而是一种可以通过努力改变的事情。”
女生若有所悟的点头。
“你知道你哥的理想吗？”
刚刚因为理想而闪烁迷离的眼神又跟刚才一样呆滞了下来。
当然知道他的理想。
很小的时候，顾全经常和伙伴玩警察抓坏人的游戏。那时候他每次都要扮警察，并且饶有兴趣的对顾新说，以后你千万别做坏事哦，否则我会毫不留情的把你抓起来。
他的理想，就是做一名小时候就在想往的警察。
不过。时光是一把足够锐利的刀子，任何混沌初开的模型都会被它雕刻的富有菱角。
小时候拥有的正义感和善良，会被当做冗余物体而被剔除。
你渐渐的失去了原来美好的样子。
不知不觉成为了小时候最不想变成的人。
[ 九 ]
老地方。小时候顾全带顾新常去玩的地方，对那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特殊感情。
顾新的整个童年好像都安稳无损的放在那里。
下完课。顾新像他所答应的一样赴约。故意躲开了夏夕，知道她肯定要跟着去。
所有的一切终归要有一个结果。就像老人说的那样，人不仅要为自己活，还要为别人好好的活着。
不过人终究是天性自私的动物，这是任谁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顾新到达老地方的时候，顾全早已带了一大群人在那候着。
夕阳出其意料的压得很低很低，宛若伸手可触。
顾全蓬乱不堪的头发遮住了他大半个脸，无法看到他的眼神。
顾新走到一堆人跟前。其他人像往常一样蜂拥而上，对着顾新一顿狂踢猛揍。
所有的程序都按以前一样进行着，顾新没有还手，而是双手抱着头，在地上不停来回的打滚。
顾全打了一个响指，其他人都往后退去。
刚才激动人心生龙活虎的画面华丽的谢幕。
“顾新，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恨你吗？”
男生用手擦拭着嘴角的血，期待的看着青年走过来的身影。
当然想知道。从开始就想了。
但那些都是奢望。每一次挨打都是在经历一次失望。
“今天我就告诉你。因为你才是我们家的野种，是我妈从外面捡回来的。”
一字一句像是打在脸上的钢珠。
血液因为搁浅而逐渐哽咽。
大脑里被抹的一片空白，只有三个字有气无力的像动画片一样放映。
不可能。不可能。
你才是捡回来的。你才是野种。
顾全继续说着，像是临别时嘱咐一般凌乱无序。
“小时候我就知道你不是我妈的亲生儿子，并不是我的亲弟弟。但我把你当亲弟弟看。可是你就是一个克星。至从你来了我家以后，我爸公司开始破产，你又在这紧急关头得白血病。我们整个家都被你败光了。可是我妈对你还是那么好，只给你买新衣服穿，只给你买零食吃。而我呢，他们真正的儿子，却因为一次考试不及格就饿我肚子，因为我没烧好水就用鞭子抽我。”
顾全顿了顿声音有些沙哑。
“他们不爱我，一点也不爱我。而这一切，都是你这个野种造成的，所以我才会这么恨你。见到你就想打你。”
顾新从没有如此的听到顾全一次说这么多话，可是每一句话都像是银针一般往心里扎。
从来没想过的事情，从来不知道的事情。
为什么爸妈会对捡来的我这么好，却这样对自己的亲生儿子？
就像是一个不符合逻辑的故事缺少开头和结尾。
看顾全的样子，他说的应该是真的。男生默默的抬起头，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哥。我们回家吧。”
“回家？哈哈。”顾全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声音很快就变成了哭腔。
“我早就没有家了。”
顾全绝望的仰着头。
“我会跟爸妈说，我们还像以前一样。”
顾全没有说话，把头发捋了上去，终于可以看到那双特有的俊朗眼神。
不过眼眶里泛着血丝，明显是没睡好。
时间一点一点的溜走。顾新的脸色渐渐的缓和。
“算了老实跟你说吧，我因为躲避警察追查珠宝店的事情在外面东躲西藏了一年。我已经厌恶了这种天天逃亡的日子，打算回来自首。”
“当年妈住院做手术的钱是你交的。”
两人沉默了一阵，顾全算是默认了。
“你好好照顾他们。万一要让我知道你不好好对他们，我在牢里也不会放过你。刚才那顿打算是警告。”顾全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
“还有，别告诉他们我入狱的事情。”
毫无预兆的转折。
嘴巴随着惊愕张开成一个圆弧形。
“我会的，直到等你出来。”顾新有些欣喜若狂的看着顾全。
“对了，以前为了让你没有朋友，我故意为难过他们，让他们离开你，替我向他们陪个不是吧。”
顾全把身体转了过去，然后步伐平稳的向相反的方向走。
夕阳把他的身影涂抹上一层金辉。
血液开始从脑海里倒流。
眼眶因为情绪的波动而噙满晶莹的泪花。
然后再也忍不住痛哭。
[ 十 ]
余晖的碎片用一种落寞的姿态在舞蹈。
你一直孤独，我一直孤单。
你是一株带满尖刺的仙人掌，用浑身的利器吓跑想要靠近你的人。
而我则是角落那条倚在斑驳墙壁上的爬山藤。
我用手臂环绕在你尖尖的刺上，忘记了呼吸，以为你就是我全部的依靠。
血红的鲜血顺着空气散发出一股疼痛的味道。
一直以来我都不曾忘记过，
略显酸辣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