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她是不会逃开的。
那些爱情中的隐隐疼痛混合着青春独特的伤,
在她的心间压出一道道孤独的瘀痕。
(1)
晓芮坚持要带着我去校医院,虽然我觉得没什么,但是她被我流血不止的嘴角吓坏了。美拉一直默默地跟在我们身后,想要跟着我们一起进去,却被门卫挡住了。
“让我进去!”她的彪悍劲头又上来了,非要和那个高大强壮的年轻门卫较劲。
“对不起,小姐,非明耀的学生是不能进入的。”明耀的门卫可是受过培训的,而这个门卫向来就是照规章办事的典范。
“对不起什么,我想进去是没有人能够拦住的!”
美拉显然对门卫的回答极为不快,但门卫似乎也被这个美女说出的话震住了。看得出,他强压住了怒火,迫使自己保持镇定。对于美拉的反驳,他的回答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但是这里不行!”
美拉似乎很不甘心,她抓着门卫的手臂摇晃着,仿佛想拼尽全力冲进去。但是无疑一切都是徒劳,就算她再强悍,在金刚级别的门卫面前也依旧无计可施。
“大姐头,算了吧!”她身后的小喽啰们开始劝她,其中有两个女生上前来想拉她回去。
“滚!都给我滚!”美拉朝着她们大吼,走上前来的两人也被她吓得倒退了几步。
“都给我滚回家去!”美拉面朝那帮喽啰发疯似的喊道。那帮人迟疑了几秒种,直到美拉又往前走了两步,她们才作鸟兽状散。
当美拉打发了那些小喽啰,准备继续和门卫斗争的时候,晓芮却忽然开口了:“美拉,够了,我们不需要你。”
美拉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她停下了脚步,脸色尴尬得快成了酱紫色。
我第一次听到晓芮如此冷漠地对一个人说话。
我转过头看着身旁的她,此刻的她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原来再温顺的人也是会被激怒的。
我知道这都是因为我,于是我扯了扯晓芮的袖子,说道:“别生气,我没事。”
晓芮没有看我,只是握住了我的手,而她盯着美拉的眼神就像利剑一样。
美拉不愧是美拉,她一扭头就忽视了晓芮的眼神,然后理了理衣襟,转头对门卫笑了笑,说道:“我就在门口,行了吧?”
这句话更像是说给我和晓芮听的。
晓芮没有搭理她,拉着我走向了医务室。
(2)
校医给我处理伤口的时候,我一直握着晓芮的手不放,仿佛我抓着她就是抓着陆航。我想我的脸上应该一直带着笑容,而且那个笑容在晓芮的眼里一定十分诡异,要不然她看着我的眼神也不会越来越忧虑。
直到校医毫不留情地把沾满酒精的棉棒按在我的伤口上,我才忍不住喊了起来。
“啊!大夫,轻点儿!”
我疼得快要流泪了,手下意识地使劲,但是我的喊声刚出,晓芮就比我更快地握紧了我的手。
我抬起头看着她,也许眼里还含着泪水。晓芮的眉头微微皱起,恍惚间,我觉得那像是绽放在她眉心的一朵小花。我出神地打量着她的脸,忽然觉得她的睫毛和陆航的如出一辙。果然是兄妹啊,连这么细枝末节的地方都能找出共同点。
“好了,伤口不大,很快就会结痂的,只是结痂前可能会有点儿痛,要忍着点儿。”
我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医生在我眼中向来是和神一样的人物。
“是不是需要在家静养几天啊?”我试探地问道,我不想放过这样好的偷懒机会。
“不用,放心吧,不会有大碍的。”医生很温柔地笑着,让我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是不是很痛啊?”晓芮担心地看着我,又转过头对医生说,“要不让她在家休息几天吧?”
可惜医生依然很坚持:“真的没事,放心吧!”
真是个可爱的女生,我在心里偷乐着。
接着,校医给了我一小袋棉棒和一小瓶酒精,叮嘱我在结痂之前要注意清洁和消毒。晓芮不等我伸手已经接过了它们,仿佛抓着能让我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一般。
(3)
走出医务室后,我的得意和满足也收敛了许多。酒精真是个考验忍耐力的东西,原本已经被忽视的疼痛竟然轻易地就被它唤起。一想到还要回去残忍地继续用酒精折磨自己,我忽然感觉有些悲壮。
晓芮一只手拿着棉棒和酒精,一只手牵着我,表情有些沉重。我们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电影算是泡汤了,我却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我思量着要不要告诉晓芮我和陆航的事情,但是因为她现在更加特殊的身份,我反而退却了。最终我决定按照原定计划,等到陆航承认了我再告诉晓芮,我相信到那个时候,晓芮一定会更加开心。
胡思乱想着,我和晓芮已经走出了校门,让我们没想到的是,美拉竟然一直在那里等着。
“对不起……”
天色已经有些黑了,当她从墙角闪身出来的时候,我吓了一跳。还好她也算个美女,如此出现不过有点儿像《倩女幽魂》中的聂小倩。
晓芮则镇定地挡在我的前面,问她:“你怎么还在这里?”
“真的对不起。”美拉似乎并不打算放弃,她脸上长期停驻的傲气在此刻荡然无存。
我定定地看着她,她落寞的神情像一朵凋零的花,虽然残败了,却出奇地惹人怜惜。她一直看着晓芮,期待着她的原谅。也是,竟然误打了自己男朋友的妹妹,换作是我,我也想一头撞死。
晓芮转过头不再看她,而我看着原本骄傲的美拉变成了这样,心里竟然莫名地有一丝心疼。
这时,我家的大奔车一个急刹车出现在了我们面前,阿文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来,这可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如此紧张。
“小姐……”他看到了我脸上的伤,却把后半句话吞了下去。然后,他一言不发地给我和晓芮拉开了车门。
美拉被阿文挡在了身后,直到给我们关好门,阿文才回到他的座位上。
汽车发动前,我转过头看向玻璃窗外的美拉。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对她笑了笑,而她的表情很是复杂,仿佛有些感激,也有些愧疚。
就在那么一瞬间,我的心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4)
打开家门,我终于忍不住呲牙咧嘴起来,说实话,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痛。我发现了坐在沙发上的丁诺,他看着我进门,露出一贯如常的帅气微笑。他面前的桌上安静地放着一束也一贯如常的白玫瑰。
我下意识地扭过头,想要掩饰自己的伤口,但是来不及了,丁诺已经神色大变,快步走到了我的身边。
他强行扳过我的脸,语气严肃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挣脱了他的手,伸出手捂在伤口上,怯怯地撒谎道:“今天在学校的时候磕到楼梯上了。”说完,我忽然觉得这个谎撒得很不错,但是似乎还不过瘾,于是我抬起头添油加醋地描述起来,“哥哥,你知道吗?我今天摔跤的时候有多丢人,所有同学都盯着我呢!我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最好能钻到美国去,然后在那里报个学校,从此以后都不回来……”
丁诺的眉头紧紧地皱着,我不得不停止了描述。通过我多年的经验,在他生气的时候,我还是安静一些为好。
于是我再次低下了头,时间似乎也静止了,直到丁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唉,从小到大,你说你摔了多少跤?”
这我承认,摔跤似乎是我生活的一部分,小时候走路就跌跌撞撞,长大了崴脚也是常事。我将这个归咎于自己的先天,虽然小脑不发达,但我还是可以安慰自己只要大脑正常就可以,毕竟摔摔跤是死不了人的。而且我还记得小时候每次摔跤,丁诺总是请我吃喝来安慰我。
这一次也没有例外,丁诺马上就接上一句:“走吧,想吃什么?哥哥请你吃饭!”
我走进餐厅,丁诺也跟着走了进来。我掀开桌上那些大大小小的碗盖,底下是蒙阿姨准备好的晚餐。
“哥哥,蒙阿姨的心血也不能浪费,要不今晚我们就凑合凑合,这餐就挪到别的时候?”
丁诺看了看那些菜,点点头算是应允了,然后一一把那些菜放进了微波炉。
我有些得意,何不趁此机会……我蓄谋已久的计划这下终于逮住了契机,我可不会轻易放过。
“哥哥,周六中午可以吗?”
“随你。”
对于吃饭的时间和地点,丁诺从来不会反对我。
“那我带上晓芮可以吗?”我斜着身子凑到他旁边,笑嘻嘻地说道。
“嗯,你想怎样就怎样。”丁诺没有回头,他打着了炉子的火,上面有蒙阿姨准备的燕窝粥。
(5)
“可是,你怎么又出现了?”我终于想起这个似乎是个比较关键的问题。
“我来的时候你不在,蒙阿姨正好要下班了,我就一个人等你了。”丁诺揭开盖子看了看,然后又开始在橱柜中找起什么来。
他显然答非所问,我不得不更正了我的问题:“我是说,你不是回学校了吗?”
他终于找出了一个汤匙,很满意地在燕窝汤里轻轻地搅了搅,说道:“哦,我联系了单位实习,毕业前应该都会待在这里。”
“啊!”
我忍不住惊呼出声,丁诺转过头,脸上带着几分不满,说道:“啊什么啊!谁让你那么不让人省心!”
天啊!看着他的眼神,我只能默默地退到桌边坐着等吃。
“可是我没有时间陪你玩哦!高二了,学习很紧张……”我的声音很小,这话说得连我自己都有些心虚。
“谁来陪你玩的?据说这个单位项目很多,恐怕你想找我都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听到丁诺这么说,我终于松了一口气。为了完美地演好这出戏,我决定扳回作为一个乖妹妹的形象,说道:“可是,我还是会有想找你玩的时候啊!”
丁诺坐在餐桌的另一端看着我,神色有些纠结,说道:“过段时间我看看有没有别的机会换个轻松点儿的工作,到时候就可以陪你了。”
我的天,我只是说着玩的。
吃晚饭的时候,丁诺的喜悦慢慢地弥散开来,我却彻底愁眉苦脸了。他不停地给我夹菜,而我只是默默地扒着饭。丁诺的动机已经超出一个哥哥的范围,他甚至还很开心地告诉我,他已经联系了一家法国的公司,只等我毕业,我们就可以一起出国了。
我的脑子里轰隆隆的,最近我早已把留学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哥哥,法国人几岁可以结婚?”我一边吃饭一边想试探丁诺的想法。
“十五。”几乎不用思索,他马上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继续快速扒饭,怎么那么小就可以结婚啊?
之后,我们之间的气氛一直有些怪异。饭后,丁诺把杯碗放进洗碗机后才离开,走之前,他固执地要求帮我擦酒精,但是被我更加固执地拒绝了。
看着丁诺关上了房门,我顺手将棉棒和酒精扔进了垃圾篓。
(6)
晚上,我在微博上看到了果果无花的最新留言:“那就享受爱情吧!”
这句话让我重新获得了力量,备受鼓舞地决定要好好追逐自己的爱情。脑子里陆航和丁诺的样子不断切换,我感觉有些眩晕。但我还是像阿Q一样安慰起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觉得我应该做点儿什么,但是很茫然。虽然我已经知道了晓芮的新身份,但是我又能做什么呢?陆航如果不来找我,我就只能等待……
忽然,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嘴唇,陆航的吻似乎仍然停留在那里。我的心跳忍不住加快了速度,我开始宽慰自己:有了晓芮,总会有办法的。
虽然有些难,可事情总得一件一件解决。至少我现在还是有办法让丁诺明白我的心意,并且可以在毫不伤害他的情况下让他主动放弃我。想到这里,我还是有几分得意。
那晚,我忘记了嘴角的痛,安稳地熟睡过去。
第二天,我神采奕奕、笑容满面地出现在晓芮面前。
“晓芮,周末丁诺请我们吃饭,你可一定要去哦!”
晓芮点了点头,笑容有些神秘:“我这里也有一个邀请。”
“啊?”我有些惊讶,但是很快猜出了个大概,“如果你因为那件事要请我吃饭,那就免了,我宁愿你有时间到我家去给我做菜。”
晓芮笑着说道:“不,你猜对了一半,的确是要请你吃饭,但邀请你的是我哥哥。”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我呆立在原地,估计表情也因为兴奋而变得凝固了。
“你哥哥?”
明明知道是谁,我还是忍不住强压住内心的兴奋反问了一句。
“是呀,就是陆航,我哥哥做的菜比我做的好吃多了!”
“好啊!”我立刻答应下来,看得出来晓芮很开心。
其实我比她更加开心,以至于我笑的幅度太大,都顾不上那个还没有结痂的伤口。一撕扯,嘴角竟然又渗出几颗血珠来。
(7)
晓芮的家在一个很旧的小区,这里的每栋楼虽然不高,但之间的间距却很小,以至于阿文的车技在这里得到了充分的展示。当车子好不容易开进了她家楼下的院子,四周马上围上了一群人。
阿文有些无奈地说道:“小姐,看样子停车需要一段时间,你和晓芮小姐先下车吧。”
看着阿文的样子,我很想笑,但还是赶紧打开车门走下去。这样的情况,只有快速离开现场才是上上策。
刚打开车门,就听见人群里发出啧啧的赞叹声。我有些不习惯,低着头催促晓芮赶快上楼。等到晓芮打开门,我一闪身便钻了进去,楼道里也有很多人在张望,我可受不了这样被人关注。
缓过劲来,我开始打量晓芮的家。这个家真够小的,说实话,它还没有我的卧室大,一张饭桌和一张沙发就是客厅里全部的家具。但是屋里萦绕着的饭菜香气让人感觉特别温暖,会让人觉得只有小家才配拥有如此的温情。
我看到厨房里有一个忙碌的背影,那个背影让我抑制不住地心跳加速,但是为了不在晓芮面前露出马脚,我强迫自己转移了视线。
“哥,我们回来了!”
陆航没有转身,说道:“你们先坐,就好了!”
于是晓芮领着我参观了一番。晓芮的家的确不大,却有着说不出的温馨,特别是晓芮的卧房,一面墙上贴满了她和陆航的照片。我一张张看过去,那些照片记录着兄妹俩从小到大的故事,看得出陆航很宠爱这个妹妹,而晓芮也很依赖陆航。
更让我惊讶的是,虽然这个家的客厅里连电视机都没有,但在晓芮的房间里却摆着一台电脑。
“这是哥哥去年暑假打工给我买的,因为明耀的作业需要电子版。”不待我说话,晓芮似乎已经洞察了我的讶异,她的语气中有着对明耀的责备,也有着对哥哥的感激。
“你哥哥对你真好。”我由衷地感慨道,晓芮立刻幸福地笑了起来。
这样的陆航只会让我更加喜爱。
“芮芮,让你朋友来吃饭了!”陆航叫晓芮的声音特别温柔,竟然让我的心里浮出酥酥麻麻的甜蜜感。
晓芮牵着我的手,拉着我走出了卧室。我低着头跟在她的身后,再抬头的时候,正好迎上陆航的目光。
显然,他看到是我之后非常惊讶,而我虽然做好了准备,但是接触到他的眼神时,心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但是我们就像天生有默契一样,陆航的惊诧和我的紧张都转瞬即逝,就像约定好了似的,我们都没有在晓芮面前表露出分毫。
“哥,这是米朵。”哦,对了,我似乎从未提及这个名字,大部分的时候,我觉得它实在矫情。
“当然,你也可以叫我妖妖,嗯,妖怪的妖。”我固执地这么介绍着自己,对于陆航,我似乎更愿意让他记住我这个名字。
晓芮看着我,对我的辩驳有些不满:“哥,别理她,‘米朵’多好听啊,她却总是喜欢用自己的网名介绍自己。”
我没有再说话,陆航不慌不忙地打圆场:“叫什么都可以,吃饭吧!”然后他分别给我和晓芮夹了菜,示意我们可以开动了。
但是我仿佛看到他在给我夹菜的那一瞬有一丝笑意一闪而过,因为这个隐约的笑容,我的心跳又加速了。
陆航做的菜真的很棒,让我忍不住担心起自己的厨艺来。对于只会煮泡面的我来说,这对巧手的兄妹实在很厉害。而且,就我那两下子,还是以前半夜玩游戏饿了之后,自己瞎琢磨出来的办法。
可是我又很满足,能和陆航、晓芮坐在一起吃饭,我觉得我们像一家人一样。
(8)
但是饭吃到一半,晓芮的手机就响了。
“啊?不是说好了吗?那怎么办啊……那……好吧好吧!”
挂了电话,晓芮有着愧疚地看着我,说道:“对不起,米朵,今天替我打工的女孩身体不舒服,我现在必须赶回去上班。我也没料到会这样,我原本是特意请假的……”
看着她慌张的样子,我急忙宽慰她“没事”,而她却不知所措地盯着我。
陆航插话道:“吃了饭赶紧去吧,我会照顾好你的朋友的!”
听到这句话的晓芮就像得到了圣旨,急匆匆地低下头扒起饭来。我看了看陆航,他神态自若地给晓芮夹着菜,仿佛一切都很自然。
我掏出手机,给阿文打了电话,让他送晓芮过去。晓芮很快便吃完了,她几乎是跑着出了门,我一直目送着她离开。
“再见,米朵!再见,哥哥!”
“再见!”
我和陆航几乎同时出声。
那扇有些残破的防盗门在我的眼前“啪”地关上了,我却不敢回头。屋里只剩下我和陆航了,而他现在就在我的身后,这似乎是我期盼已久的,可现在又让我变得胆怯起来。
“关于晓芮的那件事,谢谢你!”
陆航的道谢很诚恳,这下我不得不转过身来面对他。
“不用谢……”
这个回答真是有些白痴!
我在心里咒骂了自己几遍,又觉得既然已经如此,如果不把握住这个机会,我多对不起自己。于是我鼓起了十二分的勇气,就像那天在屋顶上亲吻他一样,我的冲动有时候总是会把自己吓坏。
“是因为我的那句话才分手的吗?”
显然我的问题有些突兀,可陆航还是很快反应过来,他从饭桌那边绕到了我的面前,意味深长地说道:“丫头,你说呢?”
顾不上陆航又叫我丫头,我的心中还是得到了一个答案,这个答案虽然有些模棱两可,但是我已经把那解读为“是”。
陆航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让我不得不低下头,心跳的怦怦声清晰地在我的耳边回响起来。
(9)
看着陆航的脚几乎快要碰到我的脚,我强迫自己不要退缩。然后,我的下巴被他用手托了起来,他纤长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我嘴角的伤痕。
“疼吗?”
我愣愣地摇了摇头,看着他心疼的眼神,有些迷醉。
陆航看着我,眼睛渐渐眯起来,他自顾自地说着,似乎在说给他自己听:“一个小丫头怎么有这么大的魔力?”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我很想从他的眸子里探究出什么,却没有注意到他的脸已经缓缓地靠近了我。
忽然,他吻住了我。我似乎已经有所准备,可还是免不了再次被他的吻吓到。
“丫头,你知道吗?你很特别。从那天以后,我就发现我已经喜欢上你了,但这是一件有些糟糕的事情,因为美拉的态度很强硬,而我不想你被她伤害。”陆航在我的耳边缓缓说着,我的心就像要蹦出嗓子眼一样,“你的出现让我乱了阵脚,我不愿意放开你。可你在我身边会很危险,也会很委屈,哪怕是这样,你也愿意吗?”
陆航的话让我欣喜若狂,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喜欢的人竟然会抢在自己前面表白。这时候说什么危险和委屈啊,我已经顾不上矜持,像抽风一样不断点头。
看到我的反应,陆航似乎有些开心,但他还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好吧,但是你要答应我两个条件,一是我和美拉的事情我需要时间去解决;另外一个是为了你的安全,在这件事情解决之前,我们的关系必须保密,包括晓芮,也不能对她说。”
我再一次像抽风一样点了点头。
那一瞬间,我忽然想起了老妈,要是她知道那些让我从小熟记的礼仪和矜持都被我在关键时刻抛到了九霄云外,一定会气得马上飞回来拍死我的。
谁让幸福总是喜欢在我们猝不及防的时候到来呢?我靠在陆航的怀中,有些晕头转向。
“陆航,你说了那么多,我能提一个要求吗?”
“说吧。”他的语气里竟然有些宠溺。
“以后可以不要叫我丫头吗?”
沉默了片刻,陆航笑着做出了一个嘴型:“好的,妖妖。”
(10)
我的初恋就在这个带着寒意的深秋意外地开始了,陆航不再是一个梦,他成了我真正的男朋友。
就像果果无花说的那样,我一步一步地在学习着享受爱情,哪怕这爱情现在是偷偷摸摸的,我还是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
我开始和陆航在楼顶秘密约会,我趁大家午休的时候偷偷溜上去,然后在上课前十分钟再偷偷溜下来。为了避免大家的怀疑,陆航说我们只能隔天见一次面。说这些的时候,他抱着我,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脑袋,就像我是他养的小猫或者小狗。但是这招对我来说很受用,我那颗在热恋中澎湃的心也因此被轻易地安抚住。
陆航还是喜欢在楼顶上拉那支曲子给我听。我坐在楼顶的边缘看着远处的天空,觉得很幸福。
“陆航,这是什么曲子啊?”我转过头望着他。
他把小提琴放到了一边,坐到我的旁边,点起了一根烟,说道:“这是从小陪伴我长大的曲子,就和我的小提琴一样。”
我忍不住咳嗽起来,对于烟味,我总是那么敏感。
陆航立刻在地上摁灭了刚点燃的烟,他的动作很随意,却让我感动得一塌糊涂。
于是我伸出手挽住了他的胳膊,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可是它让人感觉那么幸福,又那么忧伤。”
“是啊,这也是我为它着迷的原因,就像有人在我耳边讲述一个故事,又像在指引我的人生。”
陆航的回答让我有些不解,看着他凝重的表情,我的心里忽然升腾起浓浓的愁绪。
“其实我和你有很多地方都一样,就像你所说的那些……孤独。”
“我知道。”陆航转过身抱住了我,轻声说道。
我把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感觉很踏实,但心里有漫天漫地的伤感。
“你不会知道的,大家看到的只是米朵。我也看到了,米朵是多么无忧无虑,甚至让人羡慕……”
“不,我眼里的是你,妖妖。”
听到陆航的话,我的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滑落,从来自认为坚强的我,竟然在他的面前如此不争气地脆弱起来。
(11)
一次原本美妙的约会被搞成这样,我有些尴尬。陆航却轻轻地扳过我的脸,一言不发地吻干了我的眼泪。我觉得自己成了全天下最幸福的人,陆航的举动让我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公主,被宠爱着、呵护着,甚至纵容着。
那一刻,我忘记了美拉,忘记了丁诺,忘记了晓芮,还忘记了自己。
如果可以,我多么希望时间可以停下,但中午的时间原本就是短暂的。虽然有些恋恋不舍,但我还是在上课之前溜回了教室。我继续对晓芮说着拉肚子的谎言,但是我看到晓芮的表情中已经多了几分疑惑。看来,下次我必须找个好点儿的借口了。
散步,透气?还是运动?
这些理由都很烂,我头痛地想着,甚至闪念之间,我有了将一切真相都告诉晓芮的冲动。可是,所幸爱情还是没有完全冲昏我的头脑,我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决定继续遵守和陆航的约定,毕竟这个约定对我来说还是意义非凡的。
这可是属于我和陆航之间的约定。
“晓芮,记得明天早点儿来我家,我要好好给你打扮一下。”趁着老师还没有走进教室,我对晓芮说。
“知道了,这几天你已经唠叨无数次了。”晓芮开始抗议,我却全然不理。
“我有一条裙子,你穿上后,丁诺看到了一定会感到惊艳的!”说着,我的脑海中已经出现了一系列虚幻的景象,美丽的晓芮和帅气的丁诺真是绝配!
晓芮推了推我,我还想给她具体描绘一下我那条裙子,眼角的余光却看见了站在身边的班主任。
“米朵,今天很开心啊?”
没有细想他的语气究竟是揶揄还是调侃,我咧开嘴,朝着这个小老头乐呵呵地笑了:“报告老师,我一直都是这么开心啊!”
其实说实话,我似乎从来没有如此开心过。
(12)
第二天就是我和丁诺约好吃饭的那天。
我要丁诺预定了“碧枝”,那里是全市最高级的西餐厅,外面看起来很低调,但里边的装修风格是全欧式的,就连餐具都是老板从国外带回来的。但这些都是次要的,我除了喜欢那里的牛排,更喜欢那里的格调,除了灯光朦胧,还有现场演奏,最适合培养感情了。
晓芮早早就来了我家,可是她一来就拿起抹布要干活。
我抢过抹布,顺手扔出了窗外,说道:“今天放假,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呢!”说完,我拉着晓芮进了我的衣帽间。
打开门,晓芮呆立在门口,我只得把她强行拉到了房间里。
那里有无数件老妈从世界各地给我带回来的小礼服、首饰和鞋子,有部分衣服是找成衣店专门为我量身定做的。虽然我平时穿不上这些,但老妈觉得这些是上流社会的必需品。我不是特别清楚这些对于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我看着晓芮惊讶的眼神,心里竟然有些惭愧。
我拿出了为晓芮准备好的小礼服,那是一条水蓝色的小缎带裙,袖口和裙边有乳白色的蕾丝花边。我始终觉得自己穿着它像个伪装的好孩子,它应该非常适合晓芮的气质。我还给她准备了一条细细的淡水珍珠项链和一双乳白色天蓝蝴蝶结的浅口鞋,再加上一件水蓝细圆点的短身小外套,穿成这样的晓芮应该十分完美。
我把这些塞给晓芮后走出了房间,半晌之后,待她出现在我眼前时,我几乎认不出她了。
白色和淡淡的蓝色把她的皮肤衬托得更白嫩了,小礼服恰好地包裹着她的小身板,纤细的小腿裸露在外,有些可爱,又有些性感。
见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晓芮的脸“唰”地一下红了。我把她推到了梳妆台前,给她整理了头发,再戴上一个银白色侧花结发箍,晓芮完全成了一个公主。
“天啊,这真是我的杰作吗?”看着全新的晓芮,我不由得发出感慨。
晓芮显然也很满意她的新造型,镜子里的她笑得很甜美。
丁诺比我们早到“碧枝”,这是他的习惯,从来都习惯等人,不喜欢被人等。见我们进来,他很优雅地冲我们挥了挥手。
“哥哥,看看我的作品吧!”我迫不及待把晓芮推到了他的面前。
丁诺上下打量了一番,发出了由衷的赞叹:“晓芮今天真是美极了!”我还没来得及得意,他又补上了一句,“有的人可就越来越丑了。”
我知道他这是在批判我的牛仔裤打扮,可是我不在乎,反正我又不在这个完美的计划之中,打不打扮都没有什么关系。
“哥哥,晓芮,我去一下洗手间。”还未坐下,我已经明目张胆地宣布了自己的出逃计划,可是那两人哪里知道我的这些花花肠子。
“碧枝”的后门就在洗手间旁边,我一个侧身便闪进了那扇门,从小包里掏出几张钞票,塞给一个路过的圆脸服务生,说道:“我要一个情侣套餐,然后让钢琴师演奏一首爱情歌曲,就告诉那桌客人是我送的。”我指了指靠窗的丁诺和晓芮,“剩下的都是你的小费。”
那个服务生高兴地去了前台,我则喜滋滋地溜出了“碧枝”。丁诺和晓芮真的是挺不错的一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