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她是不会逃开的。
那些爱情中的隐隐疼痛混合着青春独特的伤,
在她的心间压出一道道孤独的瘀痕。
(1)
今年春节,因为有了四位欢欣雀跃的家长,我们的大屋显得特别喜庆。我仿佛很久都没有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家的温暖,我珍惜这种感觉,于是任由他们去畅想我和丁诺的“美好未来”。
直到他们离开,大屋里又只剩下我和丁诺,我才感到了一丝冷清。
生活又回到了常态,丁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从来不要求什么,却依然对我呵护有加。我终于按捺不住了,趁着晚上和他一起吃饭,想让彼此都交出底牌。
“哥哥,你真的打算一辈子这么照顾我吗?”
丁诺放下了手里的叉子,微笑地看着我,动作从容,语气却特别坚定:“是的,米朵。”
我的心怦怦跳了起来,忽然不敢再看丁诺,说起话来也有些慌乱。
“可是我很麻烦……”
“我不觉得。”
“可是我还没有想好……”
“没关系,我等你。”
“可是,你还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巴黎找你……”
“这和我们在一起有关系吗?”
……
说这些话的丁诺的确很迷人,我的心里有些温暖,有些骄傲,有些踏实,甚至还有些紧张。在丁诺面前,我就是一个被宠爱呵护的女孩,他确实给了我他能给的一切。我知道,以后有关这样的话题都不用再说了。
“哥哥,再过两天是你的生日了,去年我忙着考学没有庆祝,今年一定要让我请你去餐厅好好庆贺一下!”
“好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丁诺对喜怒的表达已经变得十分内敛。我知道他很开心,可他再也不会像从前一样,把高兴不已的表情直接挂在脸上。他真的已经成了一个男人,不过两年时间,他已经在法国创办了自己的公司,一切都是生机勃勃。
“那我选餐厅好吗?”
“当然好!”
如今,丁诺的笑容有种因专注而产生的神奇魅力,而我也会时不时被这样的微笑击中内心。
(2)
我所说的那家餐厅其实距离我们住的房子只有两个街区,那是一座红砖的斜顶小屋,用半米高的木栅栏围出了一个小院子,门口立着的小黑板上写着今日主厨推荐的菜品。每天丁诺送我上学,我们经过这里的时候,我都忍不住探头去看。如果遇到进餐时间,有许多法国人就会直接坐在露天小院里进餐。
我被这家餐厅温馨的感觉吸引已久,而最重要的是,我很喜欢它的名字,翻译过来是“琴音”。
丁诺生日的前一天,我便打电话在这家叫“琴音”的餐厅预定了位置,千叮咛万嘱咐,让丁诺下班就速速赶去。
这一次,我真的想好好表现一下,也算是对丁诺这些年为我付出的感谢。
“哥哥,你有想要的礼物吗?”
虽然我很认真,但丁诺看起来似乎很无所谓:“你陪我吃饭就行,礼物什么的不用啦!”
我仰头看着他,很认真地问道:“真的不要?”
“嗯。”
但是我心里窃喜起来,因为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绝佳的生日礼物。
我似乎从来没有如此对丁诺尽心过,这让我充满愧疚,却又充满期待。
第二天学校正好没课,丁诺一出门,我就从床上爬了起来,照着准备好的食谱,在厨房里忙活起来。
事实证明,我的确不是个下厨的料,当我从烤箱里端出那个精心制作的蛋糕时,我很灰心。如果它真的能被称为蛋糕,那它的拙劣不堪实在是侮辱了“蛋糕”这个美好的名字。
制作美食的确是很有乐趣的,但前提是美食真的“美”。但是我也很清楚,我可能再也做不出更好的了,于是决定破罐子破摔继续下去。
因为胚子实在不好,虽然我花了一整天的时间,也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还是没能按照我的预期造出一个完美的形态来。
蛋糕上,我还用奶油画了一个小姑娘和一个小男孩,他们的手牵在一起,中间是许多雏菊。
确实不好看,但我知道丁诺不会挑剔,于是认为自己也很满意。我把它装进盒子,便乐呵呵地步行往“琴音”走去。
路上,我想起丁诺看到蛋糕后的惊讶表情,竟然感觉比寿星还要开心。
(3)
可是当我在“琴音”坐下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来早了。
因为还没有到正餐的时间,小院子里只有四五个人在喝咖啡,而在我预定的内堂中,也只坐着我一个人。
我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把装着蛋糕的盒子放在桌上,侍者走过来,我点了一杯卡布奇诺,准备静静地等待丁诺。
咖啡端上来之后,我确定自己选对了餐厅,“琴音”的卡布奇诺没有花哨的滋味,轻柔的奶泡和醇香的咖啡恰当地融合在了一起。伴着咖啡,侍者还送上了几块小姜饼佐餐,就着窗外淡淡的阳光,小点心同样也显得精致美味。
在这样的美味前,等待成了一件趣事,都说法国是个浪漫的国家,其实这种浪漫已经渗入了生活中。
我把侍者叫过来,用熟练的法语问他:“进餐的时候,你们这里有演奏家吗?”
“有的,我们老板就是最好的演奏家!”
侍者是一个有着深棕色头发、脸上有着雀斑的小伙子,当他谈到演奏家老板的时候,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得意。我有点儿好奇这个老板是个怎样的人,但更关心晚餐的时候能不能在音乐声中呈上我的礼物。
“那他现在在哪里呢?”
正问着,门口的铜铃响了,推门而入的是一个东方女人。她大概四十岁,有着那个年龄段的女人特有的美丽,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一头乌黑的长卷发显得蓬松优雅,一条亚麻长裙刚好盖过脚背,整个打扮和餐厅的氛围相得益彰。走进餐厅以后,她淡淡地环视了一下周围,旁边有一对老夫妇或许是这里的常客,她朝他们笑了笑,没有一丝矫揉造作的样子。我觉得她的气质像极了深山里的百合。
侍者抬起手指着她,说道:“小姐,那就是我们的老板。”
我点了点头,就在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这个迷人的老板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或许因为她也是东方人,又或许除了丁诺,我太久没有看到黑头发黄皮肤的人了。
我的视线停留在这个女人身上,再也无法移开。她走到了餐厅中间的小舞台上,从乐器盒里取出一把小提琴,开始认真地调音。
看来她正在准备演奏,我的内心充满了期待。
(4)
在我喝了一大口咖啡之后,演奏开始了。
她的琴声悠扬轻柔,像一条小溪一般,能流进人的心里。一曲接一曲,不仅在场的人都陶醉在了音乐中,连她自己也似乎沉醉其中。她一直闭着眼睛演奏,好像这里根本不是正在做生意的餐厅,好像周围压根就没有其他人。
我用手托着下巴,仔细看着她,猜想她是哪个国家的人。虽然我肯定她同样来自亚洲国家,可她的面容似乎又有一些欧洲血统。
瞎猜之余,我看了看手表,已经是下午五点了。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一个小时,丁诺便能走出办公室,开车往这里赶过来。
我忽然变得很急切,急于和他分享这里的美食、音乐和氛围,还有对这个女人的国籍的疑惑。
我有些迫不及待地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哥哥,你快点儿来啊,这里真是棒极了!”
两分钟之后,我收到他的回复:“我正在开会,争取准时。”
我正想再发一条过去催促,那首熟悉到骨子里的小提琴曲却在我的耳边响起。我抬起头看了看那个正在演奏的女人,她依然闭着眼睛,乐曲从琴弦上缓缓流淌出来。那一瞬间,这个女人的影像和当年在屋顶上演奏的陆航重叠起来。不知道是因为她拉得太过动情,还是我听得太入神,我缓缓放下了手机,眼前渐渐变得模糊。
曾经那种大喜大悲的感觉又浮上了心头,乐曲的前半段似乎在讲述甜美与温情,后半段却又似乎将一切拉进了地狱。虽然这个女人拉得比陆航舒缓许多,但乐曲给人的感觉是一模一样的。
一曲终了,我忍不住拿起桌上插在花瓶里的玫瑰花,朝她走过去。
我把花送到了她的手里,她微笑地看着我,用很标准的法语表示了感谢,而后又用很标准的汉语对我说:“谢谢你!”
我惊喜不已,原来她也是一个中国人。
有点儿他乡遇故知的感觉,我笑着说道:“你拉得真好听,我特别喜欢这首曲子。”
她歪了歪头,饶有兴致地对我说道:“谢谢你,这是第一次有人在我面前表扬我的作品。”
听到这个,我有些欣喜若狂:“你的作品?”
女人点了点头。
天啊!连曾经每日演奏它的陆航都不知道这曲子来自何处,今天我却无意中遇到了它的创作者。
我忽然有种遇到偶像的感觉,忍不住噼里啪啦地说了起来:“那你一定是有名的音乐家啦?你知道吗,我第一次听这首曲子是在国内,有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男孩子拉给我听的!”
“宝贝,你确定你没记错?”那个女人忽然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特别好看。
“啊?”
“这首曲子只在这里演奏。”她继续笑着说道,似乎在包容我的唐突。
“可是我真的确定,我对它实在太熟悉了!”
她的笑容终于凝住,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你说是个男孩子拉给你听的?”
我点了点头。
她放下了手里的小提琴,表情很惊讶,但语气很镇定:“除了我,应该只有我的儿子会拉这首曲子。”
(5)
一样深邃的眼睛,一样清晰的脸型,一样动人的嘴唇,一样瘦高的身材……难怪我会觉得似曾相识,我忍不住开始抱怨自己的迟钝。
这个下午的阳光比往日似乎要慵懒一些,在靠窗的座位上,我和陆航的亲妈妈面对面坐在一起。
我简短地给她讲述了我和陆航的故事,当然还包括晓芮的故事,这个原本高贵大方的女人听着听着便流下了眼泪。
晚餐时间快到了,餐厅里渐渐有客人上座,但是她顾不上拉琴,也顾不上大家疑惑的目光。
我给她递过去一张纸巾:“阿姨!”
“谢谢你,孩子。”
“我叫米朵。”
“嗯,谢谢你,米朵。”
她用纸巾擦去了脸上的泪水,但那些忧伤还是残留在眼睛深处。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独自开着一家餐厅,也不知道她此时的忧伤是不是仅仅因为和儿子分隔两地。陆航曾经说过,他从出生以后便没有见过自己亲生的妈妈,而眼前发生的一切让我觉得这里面一定充满了故事,充满了玄机。
虽然我的心中充满了好奇,但我清楚这时候安慰比打探来得温情。
“阿姨,您别伤心了。陆航和晓芮现在应该过得很好,他们从小就一起陪伴彼此长大,相信更能够陪伴彼此老去。”
她没有说话,我却忽然感觉心里隐隐作痛。我想起Cici在电话里给我的描述,他们很幸福,是啊,可我这是怎么了?
陆航、晓芮、美拉……
我好像离你们太远了,但你们似乎一直都住在我的心里。
“米朵……”陆航的妈妈忽然抓住我的手,一下子把我从游离的状态拉回到了现实,她终于开口说话,我感觉到她已经激动得颤抖了,“孩子,求求你帮帮我!”
“啊?”
陆航的妈妈语气很诚恳,却让我摸不着头脑。不知道陆航的妈妈何出此言,但是我已经意识到,有些背后的故事即将在我的面前呈现。
果然,她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米朵,我有一个有些长的故事,但是我希望你能够听完,这个故事你应该知道。你不要惊讶,我想现在也只有你才能阻止这个悲剧……”
(6)
陆航的妈妈又帮我叫了一杯卡布奇诺,她自己则要了一杯苦咖啡。我不知道这个故事到底有多长,却已经因为此情此景而跌进了时光隧道中。
片刻之后,陆航的妈妈终于开始讲述,为了不让自己的身体颤抖,她靠在椅背上,环抱住胳膊:“这个故事发生二十一年前,那时我才十九岁,和你现在一样大……”
那是一个如鲜花般灿烂夺目的年纪,但陆航的妈妈在那一年开始走进平淡无奇的婚姻生活。只因为两家老人原本早有约定,她不得不听从父母的安排,下嫁给陆航的爸爸。
那时候,陆航的妈妈把音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对这本无爱情的婚姻更是不放在心上。憨厚的陆航爸爸比她整整大了八岁,对她的呵护从来都是无微不至,她却总是忽视甚至无视那一切。她一心想考到巴黎的音乐学院,于是成天抱着小提琴练习。如果没有婚姻,她是一个情愿一辈子把小提琴当作自己爱人的女孩。
但有时候感情是需要酝酿并且可以培养的。随着时间的推移,陆航的妈妈也对陆航的爸爸萌生了一些情愫。但是平时只爱音乐的她实在太过单纯,所以并不清楚那种心跳到底代表着什么。
“准确地说,那时候的我或许已经爱上了陆航的爸爸,可还是无法割舍自己的音乐梦想。于是,我才刻意忽视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这个故事刚刚开始,陆航妈妈脸上的苦笑已经让我揪紧了心。
“阿姨……”
“没事。”她眼中一直闪烁着泪光,可她眼珠子一转就掩盖过去了。我转过头看向了窗外,我想这样更能让她放松。
这样缓了好一会儿,她才继续开始讲起来。我则握紧了桌上的咖啡杯。
又是初秋了,巴黎的凉意似乎并不输给国内。我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获取一些温暖。
(7)
婚姻还是现实的,不久后,陆航的妈妈怀孕了。因为有了和丈夫一起孕育的生命,她一边在理想与现实之间苦苦挣扎,一边开始有了准备安定下来的心。她曾经也有过那样的念头,想过或许应该这样好好地和他爸爸过下去。当肚子里有个宝宝的时候,她还想过其实这样也很幸福。可是十月怀胎后,她为陆航的爸爸生下了陆航,而也在同时,她收到了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看着手里的通知书,依然年轻的她欣喜若狂。在家庭与理想之间,她还是选择了理想。
“哪怕是……哪怕是为了陆航吧!”陆航爸爸苦苦哀求,甚至只能用刚出生的儿子来挽留自己的妻子。但是陆航妈妈没有丝毫心软,甚至为了让家人和丈夫都死心而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那时候的我实在太任性,竟然告诉陆航的爸爸,陆航不是我和他的孩子。这个向来温和老实的男人终于愤怒了,他狠狠地打了我一耳光,我却忽然感觉很开心。那时,我以为只要这样我就可以一走了之,却从未想过陆航的爸爸和这个孩子的感受……”
我听得入了神,没想到陆航的身世如此曲折,想起他总是在拉琴后紧蹙的眉头,我甚至怀疑那是他在婴儿时期潜意识中留下的后遗症。
这时,陆航的妈妈仰了一下头,把脸旁的发丝捋到耳后。我看不清她的眼神,只感到那里面有望不到尽头的忧伤。
“阿姨,您不用责怪自己,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而且我相信,这么多年过去了,陆航的爸爸一定不会生气了。”看着陆航妈妈的样子,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是啊,陆航的爸爸是个好人,可惜我醒悟到这点的时候已经晚了。”
“您没有回去找过他吗?”
“有,大学毕业后,我马上回国。我见到了陆航的爸爸,那时候他已经娶了另外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还和他生下了晓芮,但是他们从来没有把陆航当成别人的孩子。我知道这一切后,选择了默默离开,现在我的孤独都是当初的错误造成的,而陆航的爸爸和晓芮的妈妈都是好人,他们应该幸福。”顿了顿,她继续说,“那次,我还远远地看见了小航。当年我离开,只给他留下了一把小提琴和那首曲子的乐谱。那次我回去,远远地看着他,他已经会拉了,这让我很欣慰……”
(8)
我沉浸在陆航妈妈悲伤的往事中不可自拔,片刻后才回过神来:“那么陆航和晓芮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了?”
陆航的妈妈点了点头,两行眼泪挂在她的脸上。一瞬间,我觉得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我怀疑我跌进了一个这些年来最恐怖的噩梦中,可我花了一天时间给丁诺做的蛋糕还稳稳地放在桌上。
忽然,陆航的妈妈激动地站起来,她越过桌子抓住了我的肩膀,说道:“米朵,算阿姨求求你,回到陆航身边吧!他不能和晓芮在一起,他需要的是你啊!”
那一瞬间,我想起了陆航在屋顶上拉小提琴的样子,想起了陆航一直以来对晓芮的无私关怀,想起了陆航最后对我说的那句“对不起”。原来,他孤独是因为他以为自己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原来,他对晓芮的呵护中有着对养育自己的父母的歉意;原来,他的放弃有那么多的原因……
“不!这些都不是真的!”我也激动地站了起来,不小心撞翻了桌子,装着生日蛋糕的那个盒子倒扣在了地上。两个咖啡杯和碟子都滚了下去,掉在地上碎了一地,我感觉我的心也一并碎了。
餐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这两个说中国话的女人俨然已经失去了控制。
“米朵,对不起……”陆航的妈妈走过来抱住了我,感觉很亲切,却又让人很害怕。
我一把推开了她,眼泪滑落到我的嘴角,那滋味比咖啡涩了太多太多。
(9)
再顾不上等丁诺过来,我几乎是夺路而逃。迎着夕阳,我奔跑在巴黎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上。
原来生命就是一个恶作剧一般的玩笑。
原来连迟暮的阳光也会刺痛人的眼睛。
回到家,我擦掉眼泪开始收拾行李。两年多了,我从来没有这么迫切地想要回国,也很久没有像当年刚来这里时那么心痛。我的脑子乱作一团,不知道自己往箱子里塞了些什么,也根本没有心思把衣服一一叠好,我好像被陆航妈妈的“咒语”迷惑了——
“回到陆航身边吧!”
我感到自己心里有团火在烧似的,它烧醒了我许多尘封的记忆,也烧得我失去了应有的理智。直到我拖着行李箱走到门口,我才犹豫起来。
天啊,我怎么能这么自私,我怎么能抛下丁诺?
一时间,许多声音在我的耳边吵起来——
“米朵,现在的你已经不再是两年前的你了。丁诺已经被你伤害过一次,如果现在你也像陆航的妈妈那么冲动,那么让丁诺如何再次接受你的抛弃?”
“米朵,你不是已经忘记了过去,接受了现在吗?你还记得丁诺对你的那些好吗?如果没有他,现在的你该是什么样子?”
“米朵,今天是丁诺的生日,一个多小时前你还在高高兴兴给他准备生日蛋糕,现在蛋糕没了,你还准备做出更离谱的事情吗?”
“米朵,丁诺现在正在赶往‘琴音’呢,想想他应该有多么喜悦啊,而你却在想着一个早已成了历史的人。难道你真的认为你是救世主吗?”
我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我拖着行李箱回到了房间,把东西再次放回原处。
我忽然意识到,当初我选择了离开,其实是为了让自己在未来依然能活出尊严,活得坚强,而没有打开那个蓝色的信封,也是因为我害怕自己会崩溃。
而现在的我已经走出了那个故事,陆航也不再属于我,而属于陆航的那个我也早已消失在久远的记忆里。
(10)
我坐到了电脑前,在网址栏输入那个熟悉的地址,我的微博早已关闭了,但果果无花的空间仍然开放着。唯一变化的就是那里有一篇两年前的日志,日志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妖妖,祝你幸福。”
我故意不去看不去想,只是拼命忍着眼泪,给陆航用“悄悄话”留了言。
我告诉了他那首曲子的由来,又告诉了他我和他妈妈相遇的事情,然后转述了他妈妈的那个故事。虽然我知道这一切很残忍,但我不希望看着陆航和晓芮越陷越深,越走越远。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会这么痛?
我似乎都可以预见他们得知这个消息后的痛楚,原来无论是爱情、亲情,还是友情,一旦跨过了界线,都会酿成最深的痛楚。
明白这些之后,过去的一切这才成为了过去,现在的一切这才真正地明晰起来。
等到我写完一切关上电脑,丁诺的电话正好打了过来。
“米朵,我到了你说的那家餐厅,可是你怎么不在?”
我的眼泪依然挂在脸上,可语气十分轻松:“哥哥,我们换一家餐厅好吗?”
多年来一直在记忆里萦绕的琴音,终于在这一刻休止、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