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来越暗了,童木风背着破了洞的书包,踩着被天边最后那点红拉着长长的影子,拖拖拉拉的走在马路上,肚子咕咕叫着,像是在催促他要像一只流浪狗一样,赶紧找点吃的填饱它。
其实童木风跟流浪狗不一样,流浪狗没有家,但他,是有家的,家里有爸爸、后妈和后妈生的小弟弟;只是他并不想回去,在那个狭小的家里,他一直感觉自己是多余的。
穿过贴满了各种小广告的巷子,西边天空的那抹红就彻底的消失了,巷子两边老旧的、隔着锈迹斑斑防盗网的楼层里那些‘噼噼啪啪’的炒菜声也安静了,只有浓浓的菜香还在空气中飘荡。
“啧啧,鸡蛋炒辣椒。”童木风很容易的分辨出了最喜欢的菜香,咽着口水嘟囔道,不过再喜欢人家也不让吃啊,又不是人家的儿子;肚子饿的越发的厉害,童木风双手抓住书包往上提了提,闷着头逃也似的跑了起来。
童木风的家就在巷子的尽头,七八十年代的小区,灰暗老旧的楼房混杂着数不清乱作一团的各种线路、无所不在的小广告以及停的乱七八糟把路都堵得死死的各种品牌的廉价车,在眼下昏暗的光影中,分分秒秒都在散发着沉闷的气息;‘吱吱嘎嘎’的拉开也就当个摆设的单元门,小心翼翼的爬过没有灯光的昏暗楼梯,来到六楼西户,也就是他居住的家门口。
“你个废物,连家都养不了,你还活着干啥。”站在门口,童木风没有意外的又听到了后妈的咆哮声。
“我怎么废物了,我怎么又养不了家了?”父亲气急败坏的声音就算隔着厚厚的防盗门都能听的很清楚。
“住这么破的房子,还养着个拖油瓶的废物儿子,眼看我亲儿子就要上幼儿园了,你连好点学校的学费都交不起,你说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跟了你。”后妈依旧的尖酸刻薄。
“不愿跟我就滚!”防盗门内传来父亲咆哮的声音。
随即便是一连串杯子、暖瓶、碗碟破碎的声音,接着就是刺耳的花式女腔的哭声,手指挠在脸上的破革声,还没断奶的小弟弟声嘶力竭的哭喊声,热闹至极。
童木风站在门口想了几秒钟,感觉就算吃不到晚饭也不要走进去的好,于是忍着辘辘饥肠,抱着乱糟糟的脑袋沿着楼梯一路向上。这幢老式的楼房总共就六层,童木风家就在顶楼,这里几乎没有物业,更不会有电梯;顶楼是排列的乱七八糟的太阳能和各种说不上用途的管道。
业主委员会在楼梯尽头与天台相交的地方设了一道上了锁的铁栅栏,上面挂着闲人免进的木牌;其实不挂这个牌子也不会有人愿意往这来,通往天台的楼道有种恐怖电影的感觉;后妈扔的破衣橱、碎了大面的玻璃茶几,对门李大伯只剩三面的大鱼缸,楼下王大妈搜集起来准备卖钱的瓶瓶罐罐和厚厚的纸板把这截楼梯堵得严严实实的,厚厚的灰尘堆在这堆破烂上面,很有种核爆炸后的废弃试验场的即视感。
童木风像小袋鼠一样在垃圾中间蹦着,小心的寻找着熟悉的落脚点,破衣橱紧闭的木门,烂茶几的立面,鱼缸里的假山和厚厚纸板中夹杂着的一小摞瓷砖构成了一个连贯的路线,像精确的有轨电车一样把他引到了通往天台的铁栅栏前,然后在上面寻了一个最大的空隙,扔进背包后,轻松挤了进去。
这时夜已经彻底降临了,把整座城都拢进了她的衣裙下,街上的路灯和道路两旁五颜六色的霓虹灯都亮了起来,虚虚幻幻的看上去是那么的不真实,车流在小区不远处的高架桥上流淌着,像条近在咫尺的银河;童木风走到天台女儿墙边,然后坐上去轻松把腿挂在外面,迎着风坐在十几二十米的空中,童木风感觉自己像一只轻盈的鸟,有着无比的自由。
这是童木风感觉最安全的地方,这里可以让他轻松的摆脱掉耳边无尽的争吵,全心的感受着这座城市的脉搏,以及可以等到一个小小的人儿。
小妍。
童木风不知道小妍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她的真实名字,就在一个月前的晚上,他躲在天台上偷偷抹眼泪的时候,小妍就这么静悄悄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你好,我叫小妍。”童木风又回想起那天抬起头第一眼看到小妍明亮的眼睛时听到的那句话,“你已经是小男子汉了好不好,为啥要哭鼻子。”
“我、我乐意。”童木风依然可以清晰的记起当时说的那就没礼貌的话。
“你乐意活着吗?”小妍当时并没有因为他的无礼而生气,而是蹲下来,蹲在童木风的身边抱着膝盖带着一身凄凉说道,“还是这样死去,像鸟儿一样自由。”
“嗯……”童木风并没有想过这类的问题,想了好几分钟,他才认真的回答,“如果选择的话,我还是希望为了梦想活着。”
“真好。”小妍凄凉的看了他一眼,沉重的呼吸了几次然后轻轻的说道,“可是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活着。”
“我带你到天上去玩吧,可有意思了。”沉默了分钟后,小妍忽然对着童木风说道。
童木风一愣,不知道眼前这个刚认识的小姑娘是什么意思。
小妍嬉笑着抓住了童木风手,往上一扯就飞了起来,童木风吓的一通怪叫,等他睁开眼,已经飘在了S市的空中,童木风又紧张又兴奋又害怕,紧紧的抓着小妍的手不敢再放开。于是两个小人儿很快就混在了一起,开开心心的说着些今天学校里发生的趣事,就算不吃晚饭童木风也很开心。
“小妍怎么还没来啊?”童木风取下背包,在里面取出一块压缩饼干,边咀嚼边沉声说道。
……
处理完大狗的事情,夜小鹰跟猴子风雷电掣的赶到了医院傍边的餐馆,点了几份菜,留下一份让猴子先吃着,他自己则带着饭菜到了医院,“就算是块生铁,我也得用真情焐热了她。”看着依然对他一脸不满意的小莫的姐姐,夜小鹰苦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