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千里马易得,而伯乐难求”,可以说找一个好师傅可比找一个好弟子要困难得多。可是这句话在柳天志看来,却是大错特错,他寻求了数十年,也没有寻到一个能够继承自己衣钵的传人,知道今夜遇到了梁君。
“为什么是我?”
梁君此刻的心情很是不平静,他不知道柳天志为什么单单看中了自己,甚至不惜为自己书信给少林,求那不传秘药黑玉续骨膏。
柳天志看着梁君,面色已经激动得不能再维持平静,“因为,你的手。”
“手?”梁君疑惑了一声,举起手仔细打量,也没有见着什么不同,不明白柳天志为何却是这么看重。
“没错,就是你的手。”柳天志转过了座椅,让自己面向那两尊雕像,伸手给梁君指着,“你注意看两位祖师的手,都是食指与中指并齐,这也是我机关一派收弟子的条件,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二指最大的灵活性与操作性,才能制作出一些常人作不出来的机关。”
梁君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自己的二指,虽然他早就知道自己的手指有异于常人,却没有想到会是这般让柳天志重视。
自己的这两根手指可不是打小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而是被自己那个混蛋师父空空子逼着练成这样的,是后天发育的结果。
可别以外他们无非就是个小偷,自然要练二指上的功夫,才方便夹取别人的财物。盗,也分多种,那类人,有一个更加不堪的名字,叫做插手。
这插手也分两类,在人丛中窃取他人随身携带的钱物,倘是徒手行窃者,称清插。如借助剪子、刀片一类工具,称浑插。
其中,清插最考验技艺,徒手盗取且不被人发觉,平日里便得练这手上的硬功夫,将二指磨平,兼俱力、稳、迅三字要诀。
虽说梁君以及他那混蛋师父空空子都是将二指练齐,却不是因为他们贼祖宗的身份,为了盗取宝物,才练这二指的。而是为了练一门绝学,属于他盗门的绝学。
流星赶月。
之前在逢必输赌坊中,梁君便是用“流星赶月”这一式,迅捷无影地将骰子偷取,胜过了然和尚。
说起这“流星赶月”,就不得不说他盗门的祖师爷,牛光腚。这名字实在是有够土气的,以至于梁君和空空子师徒都不愿在外人面前说起这个名字。
牛光腚原是浏阳县城中的泼皮小盗,平日里没少干偷鸡摸狗的事情来,被周围的人唤作祸害。一日深夜,牛光腚欲去包子店沈老二家中偷些钱财,在半路上遇到一受伤颇重的人,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牛光腚胆子也大,存着发死人财的心思,愣是将手伸向了这人。只是这人身上并未带什么值钱的物件,只在贴身处藏了一本书籍,牛光腚不识字,也不知是什么书,正在愤慨此人小气的时候,那人却是突然醒转了过来,想要将书抢回。牛光腚吓得不轻,争执之下,书撕成了两份,牛光腚揣着撕下的这几张纸,逃了回去。
回家之后的牛光腚见这几页纸上画着几幅画,画上详细记录着人体经脉窍穴,才知这是一本武功秘籍。牛光腚照着图案练习,三年之后竟有所成,将书中记录的三式功法详星拜斗、棋布星罗、流星赶月,练得有模有样。而且书中记载的绝世身法“八步赶蝉”,更是融会贯通,一身轻功罕有对手。
这其中,详星拜斗乃是拳法,棋布星罗是掌法,流星赶月是指法,这三式功法每一式都有千般变化,当真是不可多得的武学秘籍,奈何牛光腚光有招式图录,却无内功相辅,一直引以为憾。
不过因为有这些功夫在身,也让牛光腚获得了诸多利益,盗了不少宝贝,名家字画、古玩珍宝、武器丹药等。
作为盗门的第三代传人,空空子和梁君都在其师父的严厉教导下,打小练习这几门手艺。为了练习“流星赶月”,梁君可是吃了不少的苦头,这才将“流星赶月”练至大成,才有着让了然和尚都惊色的本事。
这些事情,梁君心中知道,但是柳天志却是不知,他虽然也知道那些“插手”能让人的手练成二指齐平,满足机关一门的收徒条件。但是柳天志这人甚为固执,不愿收那些人为徒,只是他又哪里知道,面前的梁君虽然不是那些插手,却是比插手高几辈的贼祖宗。
柳天志一眼盯着梁君,“我只要你拜入我门下,随我习那机关之术,便答应你,为你向少林索要那黑玉续骨膏。”
柳天志的目的已然昭然若揭,他要得无非是衣钵传人。可是梁君这人也是固执,断然摇头拒绝,“多谢柳老抬手,只是晚辈早已拜了名师,不愿行那数典而忘其祖的事,还请前辈见谅。”
柳天志怎么都没有想到梁君居然会回答得如此干脆,不由得有些微愣,“你可要想清楚,我机关一门虽不在江湖中立足,但江湖之人却是无人敢来招惹。这等机缘摆在你面前,你当真想要拒绝?”
梁君正色而立,“我自然也会心动,但恩师十余年的教诲犹在耳畔,若没有他,或许我早就冻死在街头,也就没有今日的我。师门养育之恩,教导之情,我虽死不敢忘,只能痛心取舍,还请前辈体谅。”
柳天志虽然赞同梁君所说,但他仍是不死心地说道,“老夫寻徒数十年,好不容易才遇到了你,我也不强迫你背离师门,只需向你师父一样,对我行弟子之礼便行,如何?”
柳天志在坚持,梁君也在坚持,听了柳天志的话,梁君知道他已经作出了很大的让步,可是他却是不能退让,“对不起,柳老,恕晚辈不敢从命。”
“你……真不识好歹。”
暗室之中,气氛一下子冷冽了下来,柳天志冷哼一声,却是让梁君如坠冰窖,浑身冒着一股冷意。
梁君绝对不会怀疑柳天志有没有杀死自己的本事,从知晓他是机关一门传人之后,梁君在此所行所说都是经过了缜密的思考过后,才作出了答案。
别看这暗室之中光秃秃的,好像并没有什么危害,柳天志也双腿尽废,站不起来。但是梁君可以肯定,若是柳天志想杀自己的话,自己绝对逃不出这间暗室,指不定就会从什么地方射出一道暗箭,了结自己的性命。
机关术就是这般巧妙,让你看不出来,猜不出来。
梁君感受着无比的威势,还是咬紧牙关,撑直了身子,“非是晚辈不识好歹,实在是前辈强人所难。这师徒名分乃是上天注定,也得将就一个先来后到,晚辈先遇恩师,不仅对其有着弟子的本义在,还将之视为这辈子唯一的亲人,一辈子都不会改变。还请前辈收回成命,至于求药书信一事,晚辈再想办法就是。”
“好……好……好……”
柳天志一连说了三声好,实在分不清他是真的同意梁君所说的,还是说着反话气话,故意如此。
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在梁君身后的唐非,这个时候也是偷偷站到了梁君身侧,只要柳天志真的有所动作的话,唐非便会第一时间替梁君抵挡。
看着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搏的梁君二人,柳天志脸色阴暗着。双方就这么彼此对峙着,谁都没有先动,谁也没有率先开口。
直到好一会儿,柳天志或是真的撑不下去了,因为梁君二人已经完全表面了态度,他即便收下了梁君又如何,身在曹营心在汉,正如梁君方才所说的那样,收徒还是得讲究一个缘分。
有些无力地挥了挥手,柳天志放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罢了罢了,你们下去吧,我不会再逼迫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