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从筠一脸真挚的笑道：“多谢方少爷不为难之恩。”愉快的看着方从文别扭尴尬的脸色，她翘起嘴角，又道，“既然如此，那么还请江老做个见证，有劳方少爷签字画个押了。”
大家都有些惊奇，对做个保证还要给她写个保证书有些不解，也有些不满，一个刚出来的黄毛小丫头怎么事儿这么多呢。
“我也知道我这个要求可能有些无理，可是……”方从筠眨了眨眼，连娟长眉在眉间蹙起，哪还看得出平时冷漠得快飞入鬓角的傲然神采，冷硬的侧颊也柔和了许多，抿唇鼓着腮帮，白净清秀的面庞此时就如同一个普通的少女，几分委屈，几分可怜，几分无辜，几分意有所指，再来一分少女特有的娇气和任性和撒娇，“我就是觉得，有个看得见的东西，我安心些。不然今晚觉都睡不着啦。”
口上说的东西随便怎么说都行，任你说出朵花儿来都不管用。可真凭实据写出来的，那就不一样了。
江老呵呵一笑，鬼丫头还是不傻嘛！
“既然如此，方爷你就写一张，给这丫头片子垫在枕头底下，也好让她睡个安稳觉吧。”江老道。
反正写的也不是自己，周围的人也就顺着起哄了，看热闹不嫌事大，方从文骑虎难下，只得顺从众意，心里满是不甘的根据方从筠的要求，写了一张保证，然后和他夫人沈青雨一样，写完勉强带着笑意，和众人敷衍的抱拳说了几句话，先行告退。
方从筠朝江老行了个大礼：“今日多谢江老了。”
江老被突如其来的大礼倒是给吓了一跳，连连摆手：“你这丫头真是的……快起来快起来。唉，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拗不过方从筠的诚意，只得受了这一大礼。
方从筠相信过很多人，也付出过很多真心，有的人回之以真心，而有的人却狼心狗肺。
重新回到这个让她感慨万千的地方，见到曾经熟悉的人，只有江老，一如初见。
这个大礼，不为别的，只为初心。
“老夫帮人也不是无缘无故的。”江老他双手负背，目光望向远处，深邃而悠长，“方丫头，你这点，和有一个有点像，就是太容易相信人。”
方从筠差点儿喷笑出声，她还容易相信人吗？
“你别乐。你以为你盔甲附身，将自己埋藏得谁都看不见的地方……诚然，你是藏得深，藏得严实，可也容易心软相信人，一旦谁对你好，你便也就恨不得百倍还之。少年时期吃苦过，受过伤，却还能怀揣一颗赤子之心，着实难得。”
赤子之心吗？
方从筠自问了一句，笑着摇摇头。不管怎么说，江老不论是曾经，还是现在，都不求回报的帮过她很多，哪怕他也是有所求的，她依旧感恩不改。
……
江老名气大，求见的人也多。往日天天在自己府上闭门不出，想见都见不得，难得在这里看见一次，还能让方从筠霸道太久？
方从筠和江老单独相处了没多久，就被络绎不绝跑来找江老搭话的人给打断了，慢慢的，方从筠也被挤出了江老身边。
“哎呀，真是的，至于那么激动吗？”扶红眼疾手快的扶住方从筠，不满的嘀咕道。
方从筠险些被围上来的人给挤得摔倒，一直在她身边的扶红和举翠赶紧上来将她护她们俩人中间。眼看着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方从筠心知像江老这样的人物，她能见到他的面，和他聊上那么一会儿，已经占了很大的便宜了，故而也不恼，好脾气的笑了笑，带着她们离开。
江老是不能继续聊了，那就换人继续聊呗！
张管事除了在商会的具体过程中，查漏了一项，其他还是很靠谱的。有备无患的将明州有头有脸的商行、商号掌舵人都查了个遍，总有几个能用上的。
方从筠当初的身份如同在云端，而现在的身份却是地下泥，身份不同，看见的东西便也不同。方从筠凭着自己曾经对明州商行情况的了解，再加上张管事如今详细具体的查询，俩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始筛选和寻找对象。
“那个是冯家，是专做钱庄生意的，虽然明州的钱庄生意被方家占了大头，但冯家也不是太差。”张管事道，“不过前景也不是很好，吃点儿方家的剩菜残羹还行，想扶持他壮大起来和方家硬碰硬，不行。而且冯家的家主都年过五十了，前不久还又纳了一房小妾，是个好色的老头，方姑娘你还是离他远点儿吧。”
方从筠：“……”
冯老的孙子都已经娶妻生子了吧？在她印象中，冯老一直是慈眉善目的形象来着。
“噢噢那个不错，当铺开了好几家，茶楼、酒楼、书行都开了好几家，是最近几年新起来的，不是老牌家族，问题可能比较多，方姑娘你倒是可以去找他谈谈看？”
方从筠拒绝：“那个算是方家的附庸，别说刚刚和方家的人闹得不愉快，便是没有闹，那方少夫人看我不顺眼，随便说一句话，我的功夫也就白忙活了。”
所谓方家的附庸，便是认准了方家，除非方家倒了，不然不论是当初是方从筠、还是后来的方从云、抑或是现在的方从文，附庸都不会管也没资格管，反正大树下面乘凉就行了。
“咦？他怎么也来了？”张管事突然怪声道。
方从筠和扶红她们也立马跟着看了过去，“谁？”
张管事神色尴尬，吱吱呜呜的不太想说说，杨玉大大咧咧的，嫌弃张管事不爽快，不耐烦的道：“有什么不好说的啊，不就是开青楼的嘛！方姑娘和扶红、举翠她们是那种拘泥规矩的正经姑娘嘛！”
方从筠和扶红、举翠：“……”
说她们不拘泥规矩，可以理解。
正经姑娘？
方从筠和扶红还没怎么着呢，举翠一把踮起脚拽住杨玉的耳朵，眯眼冷声道：“我们不是正经姑娘？”
“我解释！我可以解释！”杨玉连忙哀声求饶。
“说吧，我们听着。”
“就是……就是……这个正经啊，不是普通字面上那个‘正经’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你么不是那种‘正儿八经’的姑娘，这个‘正儿八经’呢，也不是普通字面上那个‘正儿八经’的意思，就是……那个……”杨玉越说越结巴，急得手忙脚忙，“总而言之，我绝对是在夸你们不古板，不迂腐，是很有主见的姑娘啊！”
看着杨玉急得一头汗，方从筠和扶红忍俊不禁，纷纷笑了出来，举翠冷凝的神色也松动缓和了许多，狠狠甩手放开他，“叫你嘴快。”
杨玉自打嘴角：“叫我嘴快，叫我嘴快。以后我再也不嘴快了！”
几个人短暂的嬉笑玩闹了一通，缓和了下气氛，又开始说起了正事。方从筠还惦记着张管事说的那个开青楼的人。
士农工商，虽说在世人眼中，商人地位最低，可他们商人也是有尊严和底线的，也是分了三六九等的。其中，这做人贩子，贩卖人口的，和开青楼、赌坊这些，便是最最下等，看不起的那一层。
当初这明州商会里可是没有个开青楼的人啊。
“咳，这个……方姑娘，青楼这个……姑娘家还是不太好沾染吧？”张管事为难道，他以为方从筠是有意向。
“没事，我就问问。”方从筠好笑道，“你别想太多了。我就是好奇，这明州商会什么时候要求这么低了，什么人都可以进来。”
“这个人可不是什么人，而是宁家二老爷，和方家的关系……应该是和方少夫人的关系，特别好。”张管事说道，突然一拍脑门，想了起来，“对了，之前听扶红举翠她们说的，那个和方姑娘你过不去的宁四小姐，这宁二老爷就是她的爹。”
哟呵！方从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真是……
宁二老爷忽然回头看向了方从筠这边，然后主动朝她们走了过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宁家人都生得一副好相貌，宁四小姐生得貌美，宁二老爷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人到中年依旧风度翩翩的宁二老爷虽说还是人模人样的，但眼下眼袋青垮浮肿，身体有些发福，一看就是纵欲过度的模样。再联想到他开的青楼，方从筠和扶红对了个眼神，会意一笑。
等宁二老爷维持着风度慢吞吞走过来的时候，几个人八卦的讨论了一下，宁二老爷究竟是开了青楼之后才这样，还是本身就是为了方便自己和赚钱两不误，才开的青楼？
方从筠想得更多一点，这青楼，是宁二老爷一个人开的，还是整个宁家公中银子开的？毕竟，这可是她名义上的外家。方从筠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方姑娘，大名鼎鼎，如雷贯耳。”宁二老爷道。
“哪里哪里，今日不过是出了场丑。”方从筠谦虚道。
“不。”宁二老爷笑着摇头，“方姑娘的大名，我是从我家那不成器的四丫头口中听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