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婆婆回来的时候，妙秀和周氏交接债务，心满意足的看着周氏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模样。
周氏看着这张借条目瞪口呆，一颗心像是被浸泡在苦胆汁里。五千两银子啊！对于她这个因为家里穷，拖到成了老姑娘才嫁出去，聘礼收了五十两银子都觉得非常多的人，五千两银子是她想都没有想过的数字。
她前面二十年被娘家拖累她心甘情愿，可她不想后半辈子再跟着婆家吃苦还债啊！
周氏再少年老成，到底是个年轻的姑娘，终究没能沉住气，手止不住的颤抖问道：“这借债是怎么回事？”怎么回借这么多？
妙秀嘤嘤轻泣：“这是……”
“闭嘴！”方父怒斥道，被妙秀这一招弄的猝不及防，在新夫人面前丢了人，这句话压根回答不上来，总不能说我在赌坊欠的赌债吧！
方父眼神闪烁，面露尴尬，周氏见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周氏也不是个好欺负的角色，和五千两银子的债务相比，名声什么的，她都不在乎了，周氏在认真的思索和离的可能性——至于娘家那边，她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必然是无条件支持她做的任何决定。因为爹娘弟弟在乎她，她也才在乎他们，心甘情愿的想要帮衬他们。她还有几个弟弟娶妻也需要聘礼。
方婆婆就是在这时进来的，戏看得差不多了，情况也都了然于胸。
妙秀暗暗叫糟，自己还是被周氏进门给气糊涂了，这次冲动了。
方婆婆面上蓄着怒火滔滔，她盯着妙秀一直看，看得妙秀受不住她的眼神了，低头继续保持委屈巴巴的神色，冷哼了一声，才转头缓和了语气对周氏道：“没有妙秀说的那么严重，你也看见了，这借钱的是李家，我们亲家。这笔银子的起因有点复杂，不方便与你细说，但你且放宽了心，这笔银子还得起。”
“就算真还不起……”方婆婆眼神像小刀子似的直往妙秀身上刮，“那也有人抗。”
妙秀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不过也看了出来方婆婆还是没把周氏当一家人，不然怎么因为她在，就没有问她那两千两银子的事呢？还不是因为不想让周氏知道这笔银子。
话当然是说的好听，周氏半信半疑，但也决定再观看观看。
……
方从筠带着童童去了聚宝坊一趟后才回的方家。
她换上了一副凝重的表情，对妙秀道：“姨娘，你的银子是不是在王妈妈那里？”
众人大惊，他们只是大约猜出了妙秀能在聘礼上做手脚，肯定和李家的人有勾结，但没想到那个假装讨债的人居然也和王妈妈有关系，这事儿连方父都不知道。
方婆婆和方父看妙秀的眼神瞬间就不一样了。
妙秀暗道：估计她与王妈妈见面通了气的消息，方君已经知道了，这才先发制人。她定了定神，笑道：“你这是从哪里得来的传言呢？”
方从筠却直接转头对着方婆婆和方父道：“今日我见到李公子了，听他说王妈妈偷了李家的大笔银财，已经卷款跑了，现在找不到人。”
“胡说！”妙秀大惊，脱口而出，她明明才和王妈妈见过面，还计划好了怎么扳回这一局，王妈妈不可能跑路，也没理由这么做，王妈妈虽然没有卖身契，但她的相公和儿子可都在乡下住着呢。
方从筠意味深长的瞥了妙秀一眼：“看来妙秀姨娘果然和王妈妈很熟悉嘛。不过这事是真的，现在李家已经找不到王妈妈的人了，不然……姨娘去帮帮忙，把王妈妈找出来？”
妙秀明白了，是她，是她把王妈妈藏起来了！
方君和蒋四爷有勾搭！
“不知道那笔银子，姨娘到底有没有拿回来？如果没有拿回来，看来是拿不回来了。”方从筠叹气。
如果拿回来了，肯定他们会找她要银子，她哪里拿得出来呢，妙秀飞快的摇头：“我没有银子！银子不在我这里！”
方从筠大惊失色：“原来第一次上门来讨债的人，真的是你和王妈妈联手找的骗子来要债？”
妙秀：……
妙秀气得牙痒痒，原来她是在这里等着她吗？
……
大家都心知肚明是一回事，揭穿了又是另一回事。尤其是这件事被周氏知道了。
方婆婆之前有猜测，可是好处能到手，她也就得过且过了，日子不都是将就着过的吗，可是事情拆穿败露了，难免会觉得妙秀太过放肆，一家人统统被妙秀玩弄于股掌之中。
周氏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五千两银子的欠债就是这么来的？一个姨娘，你们就这么纵容？”
方婆婆老脸挂不住：“之前我们也是太信任她了……”
所有责任统统都推到了妙秀身上，妙秀哑口无言，无法自辩。这件事不止妙秀一个人，也有方父的从中配合，可是妙秀不能将方父也说出来。
越震惊越冷静，周氏问道：“现在银子要不回来，那欠的银子怎么办？妙秀怎么办？高哥儿又怎么办？”
如果方家人不能给出一个满意的结果，周氏真的能干得出收拾包袱马上走人这种事。方家敢闹？她更敢闹呢，这种事传出去，方家只会更丢人。
方婆婆想到了方从筠手里的那李家三千两聘金。
方从筠笑道：“银子的事倒是不急，总是有法子还上的。还是先想想怎么处置妙秀姨娘吧。”
得到她的这句话，方婆婆松了口气，她应该会帮忙还上了，毕竟是她日后的婆家嘛！银子的事解决了，妙秀的事方婆婆也觉得头疼，她的事难办在于方志高。
按照以往的经历，通常都是轻拿轻放，就此算了。
周氏冷冷道：“妙秀姨娘太有本事，太厉害了，我自叹不如，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我还真怕有一天她将我也给卖了。”
方从筠道：“毕竟还有高哥儿呢。那些大户人家处置犯了错的仆妇或者妾室，一般都发放去了乡下的庄子里派人看管。可惜咱们……”方从筠摇了摇头。
她的这句话倒是给方婆婆提了个醒，她们这个方家是没有这种庄子，但是其他人有啊！
方婆婆立马想到了一个地方，关一个人是关，关两个人也是关，反正方二小姐也没怎么过问那里了，恨不得甩得一干二净不沾手。“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就把妙秀送去那里思过吧。”
见方从筠和方父都奇怪的盯着她，他们家什么时候还有像大户人家的那种专门关人的庄子了？
方婆婆淡定道：“不是咱们家，是族里的一个小庄子。”便不再过多的解释。
方从筠眼神闪烁了下。
几个人就当着妙秀的面敲定了她的去处。
妙秀惊慌失措，想去找方志高，刚挪动了一下脚步，便见方从筠笑眯眯的握住她的手腕：“为了避免徒生事端，姨娘走之前还是不用和高哥儿告别了，就去小庄子安分的思过，过段时间自然会将你接回来的。”
妙秀想挣扎，方从筠看似白皙瘦弱的手指却劲力十足，牢牢的制辖住她，丝毫不动。
在妙秀走之前，方从筠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轻声道：“那个庄子里面的人，也许能帮你尽快出来哦。”
妙秀惊疑不定，动作因发呆一下停了下来，君丫头费尽心思将她弄走，会好心帮她？
等妙秀回过神，自己已经被送上了车。
方从筠看着缠着方父和方婆婆大吵大闹直呼要娘的方志高，松了口气的周氏，收敛起眉眼间的神色，神色淡淡。童童五岁之前并不是跟着他口中的瘸子叔叔长大的，他从小就住在乡下的一个小院子里，有照顾他的人，还有一个同样被“照顾”的人。
可是县城之下的乡下和村庄何其多，童童小孩子也早不记事，方从筠索性便借妙秀的手查探出那个地方。她本也只是试一试，没想到还真的成功了。
不过……她视线最后落在方婆婆身上，不知道她发现童童失踪后，会是什么反应。
会不会立马联系那个不知在何处的小院子。
***
周氏是一个对自己家人非常好的人，但对和自己无关的人，可就利害分明，寸步不让了。自打知道方家欠了李家五千两银子，就开始催着让方父主动去找李家商议日期，尽早的定下日子好完成亲事。
只有等两家真成了亲家了，这欠条的事，才好说话。
“哎呀，妙秀姨娘的房间里这么多银子！”周氏勤快的将妙秀的房间打扫干净，妙秀走得匆匆忙忙的，东西都没让她收拾几件便把她送走了，结果被周氏将她辛辛苦苦存了这么多年的私房钱全翻了出来。
周氏也没私藏，坦坦荡荡的交给方婆婆和方父看，周氏笑道：“听说之前给我娘家的聘礼还是从大姑娘的嫁妆里挪出一部分的，这银子正好可以拿来给大姑娘置办嫁妆。”
周氏较之妙秀客气了许多，与方从筠互相礼让，客客气气的称为“大姑娘”。
周氏的这个主意，且不提方婆婆与方父会不会同意，但先博得了他们的好感，再对方从筠不亲近，那也比她一个新进门的媳妇儿要更亲些，她连对一个即将出门的姑娘都细心周到，想来对方志高会更好。
方婆婆含笑委婉的拒绝了她的好意：“这银子你收着吧，君丫头的嫁妆你看着置办，我们自然相信你的为人和能力的。剩下的继续放你那家用。”态度鲜明的向周氏表达了她的信任和善意。
周氏大方应下，不再推却，就冲方大姑娘的婆家，周氏也得结下这个善缘，不会苛刻了她。
只是她有些奇怪，方大姑娘的婚事也有一些进展了，怎么她外家从来没有派人来过问过呢？她知道宁氏是商贾之女，嫁妆很是不菲，可方家这穷得连闺女的嫁妆都凑不出多少……宁氏的嫁妆去哪里了？
周氏不是妙秀，倒真没有贪图元配嫁妆的念头，是真的有些奇怪，不经意间和方父提了一句，方父神色立马大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