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亲王府里的下人并不少,但方从筠这个院子里的下人却并不多,除了是两个跑腿的三等小丫鬟,两个粗使婆子,就只有玉河一个二等丫鬟。方从筠觉得有些奇怪,但也觉得很轻松。
在陌生的环境里,她也的确不喜欢太多的人,那样会让她感觉不自在。像这样刚刚好。
平安无事的度过了一个下午,临近晚膳时分,方从筠出了院子的门,前往太妃娘娘的院子,准备去和她与童童一起用晚膳的时候,突然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蒋邃。
除了蒋邃,他身旁还站着一个十分年轻貌美的姑娘。如扶红和阿奇所说的,的确是一个气质非常好的佳人。明明像极了一个大家闺秀,怎么会做出那种令整个孝亲王府都不耻的事情来呢?
他们两个人站得十分的近,在看见方从筠之前,蒋邃正低着头和那名姑娘窃窃私语,不知道说着什么话,那姑娘抬眸便是展眉一笑,如云舒雾开,万里晴空,瞧着很是赏心悦目。
她刚刚笑完了,紧接着便是一愣,越过了蒋邃的肩头直直的看向他们两人的身后,蒋邃好似有些不解,奇怪她的动静,和莫名停止下来的笑容,回过头,顺着她的视线往回望过去,便看见了站在蒋邃和她身后的方从筠。
方从筠露出一个礼貌且矜持的笑容。
方从筠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什么更多的举动,身后的玉河已经先她一步蹲下身子道了个万福;“奴婢给王爷请安,王爷万福。”
这也算是提醒方从筠了吧!她还差点儿真忘记了这个——虽然在孝亲王府外面的时候,方从筠在他面前从来都没有行过礼。她挂上了笑容,身子刚微微弯曲了一下,“孝王爷”不过喊出了一个“孝”字,就已经被蒋邃给大步上前扶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还跟我这么客气了!”蒋邃好笑说道,眉间满是戏谑,“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和脾气啊。”
方从筠习惯性的怼回去:“不过是突然之间想起了你好歹也是个王爷,想给你一个面子。主动给你行礼你还不乐意,自个儿不要面子就算了,日后可别说我什么坏话便是。”
“你还是这样,我不过就说了你一句,你每次都能顶我一长串回来。”蒋邃哼道。
一旁的玉河看得目瞪口呆。虽然自家王爷和那位方姑娘的事情,她们早就听说了不少,知道这位方姑娘在自家王爷面前素来是百无忌惮,肆意妄为,而王爷也十分的好脾气,从来都是包容纵容她——这也是为什么现在又跑出来了一个来历不明而且不懂规矩的姑娘之后,太妃娘娘会立马想到找来方姑娘帮忙的原因。
但再亲眼看见这一幕,玉河还是十分的吃惊。
这么好脾气、好说话的王爷,她们哪怕是在太妃娘娘哪儿,也很少见到啊!
在场的另外几个人都没有心思去管玉河一个小丫鬟心里的想法,三个人内心迥异,互相打量着,都没有再主动先开口说话。
最后打破沉默的还是始作俑者——蒋邃。他摩挲着下巴,看看方从筠又瞧了瞧那位姑娘,一个面色淡淡犹如高山之巅未化的雪,气势清冽冷漠,不怒自威,一个嘴角含笑仪态大方,脸色柔和目光多情,袅袅如二月杨柳。
他猛地一拍手,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说道:“对了,我还没有给你们介绍是吧。”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四目相对,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方从筠没有说话,那名姑娘笑道:“不用你介绍我也猜出这位姑娘是谁了!想必便是传说中的方姑娘吧!”
传说中的……方从筠呵了一声,她都已经是传说了吗?
“愧不敢当。”方从筠笑道,“还不知道姑娘贵姓呢?”
“巫。”
“原来是巫姑娘。”方从筠眉间飞快的闪过一丝诧异,巫这个姓在中原可不算常见,一般都是南疆那边的人。她忍不住再次仔细的上下打量了一下巫姑娘,优雅柔弱,好比江南女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南疆女子啊!
当然了,不一定所有姓巫的都是异族人。
而且现在,南疆的人已经很少回来中原了,毕竟双方的关系有些紧张。
“这个姓氏挺少见的。”
巫姑娘笑道:“是啊。”
两个姑娘就这么你来我往,客客气气的说起了话,倒是将准备帮忙介绍的蒋邃给晾在了一边儿。
“不知道孝王爷和巫姑娘这是准备去哪儿呢?”方从筠落落大方的问道。
这次回答的是蒋邃了:“巫姑娘来了这么久,一直在外院儿住着,这次是带她去拜访一下我母妃。”
“说来也是失礼,都来了这么久了,却因为有些事儿给耽搁了,所以一直都没能去给太妃娘娘请个安。”巫姑娘抿唇,不好意思的笑着说道,“方姑娘这会儿也是要去见太妃娘娘吗?”
“是啊!”
“那正好,我们可以一道去了。”巫姑娘高兴的说道,“听说太妃娘娘很喜欢方姑娘的,如果待会儿太妃娘娘不喜欢我,还请方姑娘出手相助呢!”
方从筠的面色和语气愈发的淡了,“巫姑娘这是哪里的话,太妃娘娘为人和蔼可亲,是一位难得慈爱的好长辈,怎么会不好相处呢!巫姑娘以诚心对待太妃娘娘,自然也会收到太妃娘娘的投桃报李的。”
巫姑娘眨了眨眼睛,没有再说话了。
方从筠步子不算太大,但速度略微有些快,蒋邃和巫姑娘还愣在原地,她却已经几步就从他们身边越过,走到了前头去了。玉河尴尬的看了看蒋邃,最后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跟上,将蒋邃也甩在了自己的身后。
看着方从筠越走越快的身影,巫雪调皮的眨了眨眼,戏谑笑道:“哎呀,那位方姑娘好像生气了耶?”
方才在方从筠面前,还对巫雪一直保持着翩翩君子风度的蒋邃立马甩了一个白眼给她,“你还好意思说?还不是因为你!”
“怎么又怪到我头上来啦?”巫雪十分无辜,“我这不是听说府里的谣言都快传遍了,说我不懂规矩,来了孝王府之后一直和一群男人厮混住在前院,也不去后院主动拜访一下女主人……我怎么知道这些呀!你又没有给我说过这些。你们中原人就是磨叽。”
蒋邃呵呵冷笑,都懒得搭理她了。巫雪什么心思他还不知道吗?她就是故意的!
那谣言传的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怎么没见她提出要主动去拜访他娘?今天一听说方从筠过来了,就立马兴致勃勃的要去请安了。
女人,呵。
蒋邃对她态度十分温柔的笑了一下,在外人看来,可能是无比的温和,实际距离蒋邃靠得十分近的巫雪才能清楚的看见他眼眸里闪烁着的冷光。
“你老实点儿,别想惹出什么麻烦来让你看热闹。别去招惹她!”
巫雪眼神闪烁,带着恶意的笑容故意问道:“别去招惹她?她是谁啊?”
蒋邃直接扭头,懒得再继续和她说下去了。这个姑娘,顽劣不堪,性子又固执,比方从筠更难缠,更不好伺候。“走吧走吧,你不是说要去给我母妃请安吗?还不赶紧走,你打算走到天黑去?”
……
玉河一路迈着碎花小步紧跟在方从筠的身后,时不时斜过眼神瞥她几眼,看着她淡淡的神色,心里却莫名的有些发慌。
“方姑娘?”她小心翼翼的唤了她一声。
方从筠“嗯”了一声,“怎么了?有事直说。”
“哦……哦!没什么,没事儿!呵呵……”玉河干笑。本来她是想主动吐槽一下那个巫姑娘的,她知道这会儿方姑娘的心情不好,肯定是因为那个巫姑娘的事情,她想与方从筠同仇敌忾。
可在话将要说出口的那一瞬间,突然觉得不恰当。她和方从筠还没有到那个份上去!
就算她心里有什么不满,也不会愿意和她一个孝王府的丫鬟说的。
如果自己那么做了,就是逾矩。
她有些遗憾,只能等方从筠主动向她说这些了,倒是她再安慰一下她,说不准就能得到方姑娘的青眼有加了呢!得到了方姑娘的看重后,估计离自己升上一等丫鬟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在孝亲王府,一等丫鬟和二等丫鬟,看似只不过差了一个等级,可实际上却是云泥之别。
马上就要走到孝王太妃的院子门口了,方从筠却突然停住了脚步。玉河猝不及防,差点儿一头撞到了方从筠。只见方从筠回头,神色有些奇怪的看着玉河。
“你刚才看见了吗?”
“看见什……嗯!我看见了!”
方从筠也没有在意玉河的突然反口,低着头奇怪的想着:“那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巫姑娘有些奇怪?”
玉河:“……”
不好意思,她其实不知道方姑娘在说的什么啊!她想泪流,可是好不容易方姑娘主动和她说这些事,把她当成半个自己人,玉河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