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婆婆救不了他的，能救他的人只有他一直看不顺眼的长女。
方父也算硬气，到了这个地步也硬撑着没向方从筠示弱，只迂回的逼着他亲娘，他知道方婆婆肯定不会放任不管的。
方婆婆也的确急眼了，她再怎么能干也只是个没多少眼界的妇人，被人一恐吓顿时心慌意乱，一把揪住方从筠的胳臂：“死丫头你真要眼睁睁看着你爹的手指被砍啊，你以为你爹倒霉了你的日子就能好过了吗？”
任方婆婆怎么说，方从筠都咬定牙根不松口，妙秀见这样纠缠下去也不是办法，琢磨了好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眼睛顿时一亮。
妙秀道：“林小姐是没给你现银，可你也拿着那张欠条顺顺利利的将银子从方家钱庄里取了出来，不是吗？那么大一笔银子，钱庄的掌柜可是记得一清二楚，他也不是外人，都是方家族人，想来也不会无聊来骗我们吧。”
事实摆在眼前，方从筠被妙秀堵得还真无话可说了。
她观察了下形势，现如今她被方婆婆、方父和妙秀三人围攻，气势汹汹，三个人打定主意是一定要将她的钱拿到手的了。
琢磨了下，她摊手作罢，以退为进道：“李家夫人本就不喜我，我想嫁妆丰厚，底气也足些。”
她做足了一个被家中长辈识破了小算盘的少女无奈模样，事后补救的说道，“这是第二次我帮爹爹还赌债了，我只是觉得若是太轻易的就把债还了，他没个记性，下次说不定还会再犯。我怎么可能真的不管他呢！”
最后一句，方从筠着重强调了下。
她这样说，方婆婆脸色缓和了许多，不过到底没放松，没真看见银子想来是不会放心下去的。
方父轻声哼了下，一副理所当然的的模样，“早拿出来不就得了。你还管到你爹头上来了。”
方从筠心里只觉得好笑，连鄙视不屑这些多余的表情都懒得对他们做出。她顿了顿，神色正经的道：“不过我手里的确没有现银，那么多银子我哪敢真随时待在身上。”她先再次说明了下，表示之前自己确实没忽悠他们，这才又道，“那些银子我现在转存在蒋家钱庄里，你们拿着凭条去取便是了。”
“凭条呢？”妙秀急不可耐的问道，眼里满是雀跃欢喜。
“凭条呀，”方从筠无辜的眨了眨眼，“我放在外面一个朋友那里了，不如我们一起去找他拿了凭条换银子吧。”见方家三人半信半疑，她叹气，“你们加上外面那伙人跟着我一起去，我还能跑丢了骗你们不成？”
方婆婆奇怪问道：“你哪来的朋友？那可是四千两银子。”她一副银子别早被你朋友拿走跑路了的表情。
方从筠看向妙秀，意味深长的道：“外贼比家贼好防多了。”
有银子，什么话都好说。外面那伙人听有四千两银子可以先拿到手，突然变得特别通情达理，愿意跟着方家人走一趟去取银子。打听清楚了“朋友”的住处，一伙人浩浩荡荡的前往。
方从筠垂下眸子，掩住眼底的笑意。
县城不大，可不巧，方家和朋友的家正好一南一北，一路走去也还是费了些时间。一路上讨债的人像是不相信似的，不停的威胁若是敢耍他，他当场便砍掉方父一根手指，方从筠淡定安抚，肯定有银子的。
那个“朋友”，自然是阿奇。
到了阿奇家门口，阿奇孤身一人，他不在家自然没人来开门，方从筠安抚道：“我去找他邻居问问，让帮忙叫阿奇马上回来，你们稍等片刻即可。”
方婆婆有些紧张：“你这个死丫头真是的，哪认识的朋友啊就这么放心，他没亲没故的拿着你银子跑了你也拿他没办法啊。”
方从筠笑笑没说话，孤身一人的人固然没有牵挂多的人软肋多，可一旦真正交心，那才是不怕背叛可以放心用的人。
领头的男人一个眼神飞过去，方婆婆立马闭嘴不再念叨，他随便叫了个小弟跟着方从筠去找人，见她的确是去敲了旁边邻居的门，让帮忙去阿奇常去的老地方找他，并没有没生乱子。
等待阿奇回来的这会儿功夫，方从筠和领头的男人搭讪闲聊：“第一次来讨债，不过五百两银子，四爷都是亲自上门来的，这次五千两银子这么大笔数额，四爷让您来收，想来对您很是放心。”
“那是自然，我可是四爷的心腹。”领头的男人抬起下巴，很是嚣张得意。
方从筠这一日正好穿的是李家夫人来方家相看她时，特意去买的那件鹅黄的衫裙，极其衬她的肤色，年轻的姑娘亭亭玉立，眉眼含着笑意，一脸天真羡慕的望着他，也许是方从筠的姑娘身份让他不由自主的打心底轻视了她，也许是这会儿方从筠的神态太具有迷惑性，让领头的男人对她放下了心防。
不至于有问必答，但可以在姑娘面前炫耀一下，
“看您的派头就能瞧出来了。”方从筠微笑，“您们平时收欠债的银子应该很多吧。我听说聚宝坊是本县城最大的赌坊，平时流水都是几万上下，不说别的，光是收债这块估计一个月都能净赚个几万两银子了，不像喜盈门……哦就是被我赢了四千两银子的那家，的确不怎么样，生意也不行，估计每个月赚得也就是四爷收入的一点零头吧，啧啧……”
“胡说！”领头的男人脱口而出，神色很是有些气愤，见方从筠略带讶异的看着他，他忙整理了下面部表情，然后冷着脸道，“喜盈门是我们聚宝坊最大的对手，差距也没那么大。”
方从筠“哦哦”点头，羡慕的道：“您每个月收债应该能收上万两银子吧？上交四爷一些，自己手头每个月再剩下几千两想必是绰绰有余的吧！”
“哈哈哈，那好说……”再爱炫耀，领头的男人也不是没心机的人，敷衍带过后，笑容一淡，脸色倏变，“方大姑娘，你那朋友怎么还没来。我们这都等了好半晌了。”刚才还谈笑风生，说翻脸就翻脸，片刻不给人喘气的机会。
方从筠姿态从容：“您慌什么，这不就来了吗？”手指遥遥一指。
说曹操曹操就到。
“方姑娘方姑娘……我回来了，让你久等了。”阿奇一路跑回来的，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我已经去钱庄将银子取出来了。”
从阿奇怀里掏出的一千两面额的四张银票，瞬间将方父、妙秀和领头的男人的目光吸引住了。接下来一手交钱一手撕毁欠条的过程就很简单。
领头的男人亟不可待的一手夺过银票，仔细瞧了瞧，妙秀和方父一脸紧张的凑在旁边，等他的结论，最后，看见他露出笑容，心顿时放下。
“是真的蒋家钱庄的银票。”
见领头的男人收起银票，方婆婆咳了一声，眼巴巴的盯着他揣放银票的怀里：“那欠条呢？”
她们还差一千两银子，可若是不把欠条给她们，他们事后反悔不认账怎么办？领头的男人拿出欠条晃了晃，想了想，最后将欠条递了出来，“还欠一千两银子，三日后我再登门来要。料你们也没那个胆子敢欠我们聚宝坊的债。”
方父手刚抬起，方从筠突然先抢过来，拿过来瞧了瞧，上面的确是聚宝坊的欠条，方秀才欠债五千两银子，她折了几下便收了起来。
方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这是做什么？欠条赶紧撕毁了啊！”
“欠条我留着做个纪念吧。”
虽然怕方从筠再搞什么幺蛾子，可现在银子已经实实在在的到手了，一张聚宝坊的欠条她拿着也没什么用，妙秀和方父便也没再多管。
拿了银子，还了欠条，领头的男人便大摇大摆的离开，“方秀才，方姑娘，咱们下次再见！”
最大的威胁走了，方家人都松了一口长气，这心着实落地了。方婆婆意味不明的瞅了方从筠一眼，第一次，她可以从容的拿出五百两银子，第二次，她被她们逼迫拿出了五千两银子依旧面不改色的，她这个孙女儿啊……
方婆婆更加坚定了要让方从筠嫁进李家的念头。她孙女儿不简单，就更得嫁个好人家，才不算埋没了。这样一想，拿了方从筠五千两银子的心虚感也消退了许多。
都是一家人。
事毕，方婆婆转身回走，妙秀与方父掩不住眉间喜色的紧跟其后。
方从筠刚要跟着走，被阿奇拉住，阿奇愤愤道：“方姑娘，就这样……”
她一脸轻松，“放心，我的银子烫手着呢，没那么好拿。”她眯了眯眸子，“怎么拿走的，我她们加倍给我吐出来。”她摸了摸袖兜里的欠条，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翘。
“你再帮我去办几件事……”方从筠对阿奇附耳低声道，阿奇连连点头。
现在，风水轮流转，该是她来拉网回收的时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