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翠愣了一下，“应该……是吧。”她也察觉到了什么，抿了抿嘴角，不再说话，只默默的和方从筠一起看着童童充满了天真的小脸，他拉扯着苡蓝的衣角满脸欣喜的仰头望着小贩担子上的新奇玩意儿。
“其实，就一直这样也挺的。”好了一会儿之后，方从筠笑着如是说道。
举翠沉默不语，她觉得她的笑容有些怪异，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只得干干的勾了勾嘴角，低下头，“阿奇在铺子里屋等着呢，说好了谈完事儿要带童童出去玩的。”
方从筠点头，不再多说什么，径自转身入了铺面后头的屋子里，扶红和举翠俩人守在铺面看着生意。
方从筠一进去，阿奇就满脸欣喜的起身，似乎预料到了方从筠会说什么似的。她也满是笑容，将方才因为童童而带来的惆怅和担忧暂且抛之脑后。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
“陈老板已经同意了。”
她刚说出这句话，阿奇立马欣喜若狂的转身抱住韩琦，“太好了！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韩琦皱着眉头一脸嫌弃的拨开他的手：“做什么呢你！离我远点儿了，别动手动脚的。”他可不好南风！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的像什么样。
阿奇才不介意这些了，韩琦的一些龟毛小毛病他也早就习惯了，无所谓的由着他拨开自己的手，他嘴巴咧得大大的，一双眼睛格外闪烁的看着方从筠：“方姑娘，陈老板真的答应和我们一起对付方家票号了？”
还记得许久之前，方从筠曾当着人的面前信誓旦旦的说过，她的目的是要扳倒、取代方家和蒋家。那个时候的她，半点儿根基也没有，手里有的只是从聚宝坊里赌博赢来的几千两银子。
谁会信她？
没有人。
连阿奇虽然在笑，在附和她，实际也并不相信。
做生意和赌博可是两回事。能赌一场赢来上千两的银子，却不能长久；做生意，尤其是正当生意，则要的是细水流长，而不是暴利。
现在呢……
阿奇眼眶突然有些热热的，鼻尖发酸，尴尬的使劲儿拧着自己的鼻子，试图消去那一股酸胀的尴尬，他真怕自己一个把持不住，就当着方从筠和韩琦两个人的面哭出来了。
真没想到他竟然也是这么多愁善感的人。
对上方从筠和韩琦纳闷的目光，他讪笑道：“突然鼻子有点儿发痒，好像什么东西钻进去了，我捏一下……捏一下，你们别管我。”
说是许久之前，可却也没有几个月。最多就半年的时间吧。阿奇默默的在心中感慨万千。半年多之前，他和方姑娘还在明州下面的一个小县城里面，他只是个连地头蛇都看不上，不想收了他做小弟的小混混，而方姑娘也只是方秀才家中不受宠的女儿。
阿奇觉得这就像是梦一场。
狠狠拧了一把，他努力让自己回过神，集中注意力，听方姑娘和韩琦说话。
方从筠正在谈她和陈老板会面时的细节。总的来说，她不算是一个特别细心的人，在某些方面容易马虎大意，而韩琦比较闷且内向，少言寡语，造就了他细腻的内心和观察力。方从筠将经过都给他说一遍，让他看看有没有什么漏洞和问题，查漏补缺。
阿奇突然“啊”了一声，立马又引起了方从筠和韩琦的注意力。
他摸着后脑勺尴尬的笑了一下：“哎，我刚才突然想起件事儿，方从筠一来就说大喜事，我太高兴就给忘记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身抽开抽屉去拿东西，“喏，这是从明州传来的信。”
明州宁家的信。
方从筠挑了挑眉头，有些惊讶：“这么快竟然又有信送过来了？上一封信似乎是五天前的事情，对吧？”
阿奇点头：“没错。准备的说，是四天前的事。四天之前我们刚刚收到，那封信是普通寄过来的，应该是二十天之前宁家寄过来的。但这封信，方姑娘你看——是通过特殊方式寄过来的，时间应该是三天之前寄出，宁家应该是有什么急事。”
在韩老和韩琦和阿奇等人离开了明州之后，方从筠依然还能时不时收到明州的消息，来源便是外祖家宁家了。
这一次，能说服陈老板，其中提到的有关于方从云和方从文同族相斗的有利消息，便是宁家表哥在之前传信告知方从筠的。
……
说起来，方从筠自认与宁家人并不亲近，顶多也就是宁老太爷年纪太大了，又以为方从筠真的是自己的亲外孙女，对方从筠是真心实意的惦记和疼爱，让她不得不感动，觉得受之有愧，从而只能在尽可能的范围内回报他老人家，代替“方君”向她外祖父尽一尽孝心。
方从筠本身的亲人缘分浅薄，祖辈没有什么人，只有父辈。而父辈这一辈还只有自己的亲生母亲和舅舅亲近。
连一个本来严格说起来，算是她家下人的韩老，都能因为对她太好了，而被她当成了亲祖父一般对待，由此可见她对长辈的亲情其实是十分渴望的。
所以方从筠会被宁老太爷这么容易的感动了，也是情有可原。
但除了宁老太爷之外的其他宁家人，她就能保持头脑清醒的正常对待了。
宁家二房就不说了；宁家大房，除了宁夫人只是面子情，宁大老爷和宁家长房的两位表哥对她也算是真的好，可她在他们面前依旧保持着浓重的戒备心理。
哪怕她觉得远在京城，不能及时知道明州的消息，觉得有些头疼，但也从来没有想过去找宁家帮忙。
是宁家自己主动找上来的。
当时事发突然，方从筠也走得很急忙，连阿奇等人，都只是说了一个大概情况，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还是事后等到了京城安顿好了，才写了一封长信将事情的起因经过和童童的情况都告知阿奇，让他们放心，更别提宁家人了。
方从筠在孝亲王府，也不方便，总是要拘谨一些的，和阿奇的通信往来都算少，自然就更加不会再想到给宁家捎一封信过去了。
还是等阿奇他们决定来京城的时候，因为又要腾铺子，又是一大批人一起走，一直在密切关注方宅的宁家人立马就知晓了，他们也算是知道分寸，没有过界的询问太多，只是交给阿奇一封宁老太爷写给方从筠的信。
之后的事，就是方从筠带着阿奇他们搬出去自己住了，有空了，闲暇时也就给宁老太爷回了一封。
一来二往，信里的内容便多了起来，能聊的，方从筠都会在信中告知宁老太爷；宁老太爷也说了许多宁家的事情，其中不可避免的提到了和宁家长房两位表哥感情很好的蒋五爷蒋川。
那个时候，方从筠突然想起了自己提前众人知道方从云意外小产，伤了身子不能再生育，快人一步，才能在方从文和沈清雨夫妻面前占到优势的这件事情。
而这件事，便是从宁家长房的两位表哥口中无意得知的。
方从筠深知一个道理，千万不要小看任何一个微不足道的人，更加不要漏过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
就此，方从筠这才又拜托宁老太爷从中搭线，请宁大老爷和两位表哥帮忙关注一下明州商行的情势，尤其是方家票号的情况，此后，关于明州的情况这才又源源不断的传送来京城，进入方从筠的耳朵里。
……
阿奇将信交给方从筠，她看着信封上的火泥印记和加急的暗号，眸色一暗，但并没有立马便拆开信封来看，而是将它收入袖囊中，微微一笑，面色不变的继续谈着之前的话题。
“咱们继续吧。”她说道。
韩琦讶异了一下，点点头，没再声张。
倒是阿奇有些愣头愣脑，不识趣的问了一句：“这是加急信，咱们现在说的事情也不急，方姑娘你不现在立马看看宁老太爷写的什么信吗？万一是很重要的信呢？”
其实他也是好心。
她淡淡说道：“就算再急，从明州到京城也有千里的距离，现在距离他写这封信的时候，也已经好几天过去了，我就算有什么办法，再写信寄回去告诉他，那也已经离事情发生的时候过去十来天。便是黄花菜都凉了。”
“想来，外祖父寄来这封加急的信应该只是想让我早日收到消息罢了，并不指望我能出主意帮上什么忙。”
阿奇挠了挠头：“哦，这样啊！唉我太粗心了，我怎么就想不到这么多了。”
“慢慢来，你现在比之前已经稳重很多了。”
阿奇“嘿嘿”一笑，眉目之前不是不骄傲自豪的。
方从筠口中说得很冷静，并不是装的，她的心里也十分冷静，一点儿都不慌张急切。她觉得，自己应该、大概，是知道这封信里是说的什么的。
是她托宁老太爷帮忙查关于童童的来历的。
关于童童身上的疑点太多了，她谁都不相信。哪怕蒋邃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不可能是存心来欺骗她，她也不相信。
她要自己找人去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