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艘船非常大，但却没有其他的客人或货物，像是专程来护送方从筠去京城的。
——不是“像”，本来就是。
一般船队上的船工都是男子居多，但为了顾忌船上的三位姑娘，让她们自在一点，船工都被下令圈出了活动范围，免得一大堆光着胳膊大腿，衣着暴露的大男人吓着了姑娘家。
扶红和举翠天天在房间和船上的小厨房回来穿梭，也没有见到几个男人，偶尔见到也是衣着整齐，并不觉得尴尬。
于是扶红提议说道，建议方从筠出去吹吹风，别天天待在房间里闷着了。
方从筠面色惨白的躺在床上，一脸虚脱的模样，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
举翠抿唇：“还是吃点儿东西，好歹填填肚子。”
一听见“吃”这个字，她脸色立马变了。方从筠捂住嘴，忍了又忍，没忍住，“哇”的一声就吐出来了，不过因为没有怎么进食，所以呕吐出来的也尽是黄水。
说出来真是丢脸，土生土长的明州人，从小就在海边长大的，结果竟然晕船。
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啊！
她哭丧着脸，摆摆手：“算了算了，我就喝喝茶来填肚子就行了。”
说起来，这其实也还是她第一次坐船，什么小船都不算，这种大船是第一次。曾经出远门，都是跟着方家票号的车队一起走的官道。刚上船的第一个晚上，她什么反应都没有，还站在甲板上吹了一夜的冷风，精神抖擞，半点儿不良反应都没有，故而她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晕船。
结果回船舱的房间睡了一觉，醒来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哪怕是躺在床上，也能感受到的船身晃动的感觉，脑袋也随着晃晃悠悠……晃啊晃的，就吐了。
晕船固然晕，怕也是因为吹了一夜的风，有些着凉的原因在里面。
可惜船上的补给不足，别说药了，连吃的也都不是很好了。
刚上船的时候，他们请方从筠放心，会以最快的速度达到京城，不是虚的。果然是日夜兼程，全程都没有靠岸，未停歇补给过。送信的人来的时候也是坐的这一艘船，从他进方宅到带着方从筠和扶红、举翠出来，中间也就一刻钟的时间，一行人简单收拾了下包袱就匆匆上船离开了，当时又是大晚上，想趁那会儿功夫去补给，也找不到地方啊！
说起来这艘船怕也就只有在京城出发之前的时候，才有功夫去补给。
现如今，这船上是真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了。
举翠好不容易搜刮出了一点儿食材，勉强熬了锅汤，端给方从筠，“喝茶顶什么用，童童还在京城等着你照顾呢，你可不能先倒下了。”
提起童童，方从筠咬了咬牙，狠心将一碗汤灌了下去。
举翠松了口气，船上药材紧缺，哪怕是预防风寒的药也没有，她只能熬一些有类似相同作用的汤来给方姑娘滋补一下了，总不能就看着看着她为了不吐，就真的一点东西都不用。
就算这船再快，到京城也还要好几日的功夫呢，可别船还没有到京城，人就先垮了。
在船上躺了好几日，天天跟着船晃，晃动的规律方从筠都摸索出来了，晃熟悉了情况也好了许多，能偶尔下床起来动一动。
有了精神，她也有功夫去思考其他事了。
“传信的那人在哪儿呢？”
扶红笑道：“方姑娘若要找他问事，把叫他过来便是。”是早就有准备了。
这几日方从筠虽然只字未提传信的那人和童童，但扶红和举翠却知道，那不过是她精力欠缺，反正还有这么几日的功夫，急也急不来。等养好了精神去找问事，才不容易被糊弄过去。
这几日方从筠没有功夫去找那人问话，她和举翠也没有去问童童的情况。
不是不喜欢童童，好歹相处了那么久，看着那么个懂事乖巧的孩子，总是会心软的；而且当初还是她和举翠联手把童童哄上了蒋邃的马车，让他跟着他们走了的，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事，就算没有人责她们，她们心里也会非常难受。
扶红就是总觉得心里怪怪的，不相信童童真的病危了。
他所在的地方是孝王府啊！
听张管事和杨玉传来的消息，太妃娘娘很疼爱童童，而且还有王爷护着，谁会敢对他下手？童童也不是个惹是生非的孩子，更不可能和谁结下什么梁子，被人报复了。
她心底隐隐有一个猜测，但不敢说出来。
……
“童童生的什么病？”
“回方姑娘的话，是水痘。”
方从筠柳眉一横，脸色不虞，“水痘？”她重重的落下了两个音。
水痘的确很严重，但和病危也扯不上干系。现在已经有了对付水痘的办法，因为痘内本身有一定的毒性，于是需要每个小孩在长到一定的年龄后，身体较为强壮，确保出事的可能性不大，家中长辈才会专程将他们送到乡下的庄子里去种痘，这样以后便不会再得水痘了。
送信来人是一名二三十岁的青年男子，长相周正气势正直，对着方从筠的询问不卑不亢，“不错。”
方从筠在心里默默算了下童童的年龄，也差不多是到了种痘的年龄了，平日里见他身体不错，看来应该是蒋邃把他送去种痘，再故意借这个机会哄骗她来京城的吧。
她有些气，恼怒蒋邃不知分寸，竟然拿童童的生死开玩笑，但也狠狠松了口气，童童安然无恙就好。
一旁的扶红默默低头，果然是她猜想的这样。
不过她们的这口气还没有落地，就又被提起来了。
青年男子面无表情的说道：“方三少爷是突然痘症发作。”
并不是大家准备齐全，蒋邃专程将他送去种痘。
“怎么可能？”方从筠惊讶失声，腾的站起身，眼神死死盯在男子脸上，敏锐的从他脸上抓住一闪而过的心虚，她心重重往下一沉，“有人故意害他的？”
虽是问话，但也是肯定句。
青年男子沉默无语，默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