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将军都音讯全无，下落不明了，还照什么旧，照旧什么？”少年嘟囔着，“有银子让我送，倒是告诉我送去哪里啊！谁来接收？”
少年并没有说就算现在沈大将军还活着，她也没有以前那么多银子可以送的话。因为他心里知道，如果沈大将军还活着，那么他的外甥女，方家大小姐也肯定不会出事的，那么自然也就不存在银子没那么的说法了。
谁也不会想到，这么看似羸弱、甚至有些土里土气的少年，竟然在这几年里，每三个月都从方家大小姐的手中接过了一大批银子，送往北方。他年纪虽小，见过的银子怕是比有点人家吃过的盐还多了。
按理说，做了这么机密的事的他，应当是不会轻易相信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她的，可是她什么事都知道，任他出什么暗号、秘语、何年何月运送的多少银子、什么重要信物放在何处，她全都知道。
他生来就带有兽类般的直觉，她身上的确没有任何恶意，她唯一的问题、也就是最大的问题，就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她这个人。
她的解释是：“我现在代表方大小姐。”
那个年龄不大、但却奸猾十足的人背着大家多留几个后手好像也不奇怪。
他的声音虽然小，但方从筠还是听见了。藏在袖子底下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安静的角落里一片寂静，唯有几不可闻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半晌后，她声音喑哑的说道，“没有见到尸体，那就是还活着，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她低着头，背着光，少年抬头望去，只能看见她被阴影遮挡了一半的脸，晦暗不明。
之后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便分开了。
等两个人离开后许多，韩老从一间铺子里晃晃悠悠的走出来，向方从筠的铺子走去。
……
“方姑娘方姑娘！”
方从筠刚进门，就看见阿奇满脸激动的跑过来，后面苡蓝红着一张小脸，也是满眼期待。
好心情总是会影响人的，方从筠也不由自主的翘起了嘴角，“今天又赚了多少银子，高兴成这个样子。”
“和银子无关……不不不，和银子有关，但是比银子更加重要，可以让我们以后赚更多更多的银子。”阿奇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有一个特别大的好消息需要告诉你。”
方从筠其实是很享受等到听好消息的这个乐趣的，可惜，她歪了歪头，眉峰高高的扬起，口吻莫测，“你别告诉我，这个好消息和韩老有关。”
反应迟钝的阿奇没有反应过来，还傻乎乎的点了点头，傻笑道：“对啊对啊！方姑娘你怎么知道的？”
她也不是很想知道的啊！
她看见了的啊！
在阿奇后面，韩老还是一张生人勿进的冷脸，十分自来熟的喝着茶，察觉到她看过去的视线，他点了点头，就算打个招呼了——这是对待即将上任的东家的态度吗？
不过再想起当初还在方家票号的时候，不止敢骂她，还敢打她手掌心的韩老，方从筠扬起的眉毛缓缓落下，长眉舒展而柔缓，笑不出来脸上也挤出了一点笑意，颔首回礼。
现在的韩老简直不能更温和了好吗！
在方从筠和韩老四目相对，斗着眼神的时候，阿奇在一旁兴奋的说道：“韩老自请上门，要来我们铺子了！”
……
于情于理，她都应该是很欢迎韩老过来的，毕竟韩老来了好处不能更多。
可是她最开始却语气干瘪的拒绝了。不过理由不充分，被要造反的阿奇站出来拒绝了，之后她便也没有再多说，大家只当她是故意开了一个玩笑。
方从筠看见了韩老的眼神，她知道，他知道她并不是在开玩笑。
是真心的。
不过不管怎么样，韩老过来是铁定的事实了，这样一来，他们俩祖孙都天天跑她这铺子里，日子久了，怕也瞒不住了。这段日子方从文和沈清雨那边正赶着布置，想要抢在方从云回来之前布置出对自己这边最有利的局面，没多少闲工夫理会他们，所以韩琦才多瞒了这么久。
方从筠当然不会怕他们了，就算没有韩琦这一回事，她也是迟早要和他们翻脸的，有了韩琦，顾虑的事情就要多一些罢了。
不过事情都是双面的，有坏处自然也有好处。
韩老来了固然被方从文他们发现的几率会大大增加，但又何尝不会让方从筠想要做的事情办得更快呢？
她抿唇，想起韩老脑子里、肚子里装的真材实料，朝他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
“我收到消息，方二小姐就要回来了。”方从筠笑意盈盈，“一场风雨又将倾盆。”
“老夫早就换到了方姑娘这屋檐下了，那边的风雨雷电如何，与老夫无关。”韩老哼道，“怎么，当初不是你一心想让我离开方家票号，要拉我走出那塘淤泥吗，现在我离开了，你觉得少了乐趣？”
韩老是不是就会傲娇一下，方从筠都习惯了，熟稔的安抚了几句，将个老小孩哄得服服帖帖，才说道：“我这不是怕风雨太大，危及到我们这里嘛！我们这儿可还是稻草土屋，经不起大风大雨的。”
韩老定定的看了她半晌，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你说你一个小姑娘，心眼儿怎么那么多呢！”
口上吐槽嫌弃的，眼底却是疼惜与可怜。
方从筠神色有些恍惚，那应该不是对她的。韩老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
言归正常，她问韩老，方二小姐与方少爷，方从云和方从文，他要站哪个？韩老反问为何要站。
方从筠笑答：“因为我喜欢方家票号少经受一些折腾和磨难啊！”
韩老摇了摇头，这可真难选啊！韩老问方从筠她当如何选，方从筠笑道：“当然是二小姐无疑。”
韩老不解，她却没有再解答，只笑而不语。
当初，是方从云从她手中抢走的，她自然也要从她手中再拿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