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告诉明玄钰,除夕时裕王要来。
明玄钰却陷入了深思,不知道裕王会有什么计划,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他背着手漫步在湖畔,北风萧瑟,吹着他的熊皮大氅轻轻抖动,众宫人只是默默地跟在身后。
冬日的阳光慵懒的洒在身上,让人感觉到些许的温暖,可是,对于他来说,这难得的阳光却是很难照进他的心灵。
心一旦冷了,身体如何能够感受到温暖?
他停下脚步,站在桥栏边,从怀中掏出一把簪子,那是兰珍的遗物。
宫人们都离得比较远,没有人知道他在做什么。
他双手捧着那簪子,深情地端详着。
裕王来朝,是喜还是忧?他不知道,或许是多个帮手,又或许是多个对手!
如果兰珍还活着,自己还可以跟她说说这些忧虑;不单是因为信任她,更是因为她能够懂得他!
都说是知音难求,等到现在,他才切实体会到了这样有话难讲的痛苦了。
他太息着把簪子又塞进衣中,之后又轻轻拍拍放了簪子的那个部位。
偶然间他回头,却看见身后的宫人们都偷偷的哈气暖手,只有心怡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本来有些不悦,见此情形,方才的不快也不去多想,可是众宫人却吓得赶紧垂手站在远处不敢动弹。
张德抬眼一瞧,没想到皇上的视线停在庄心怡的身上,再一看她,似乎是在神游太虚,便赶忙轻轻扯了下她的袖角,把她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她一看明玄钰的眼神,急忙低下头。
“你在瞎想什么呢?”他的声音飘了过来。
众人皆瞧着心怡,张德推推她,示意她走到皇上身边去回话,她便小碎步跑了过去。
明玄钰见她过来了,继续朝前走,她紧随他身后,张德带着众人与他们保持着距离。
“你没事儿干在想什么?”他又问。
“回禀皇上,奴婢,奴婢只是在想裕王爷!”说完,她偷偷抬眼看着他的背影。
他诧异地回头看了她一眼,道“皇叔不但文武双全,也是仪表堂堂的男人,是无数女子的梦中情人,想必也符合你心中所愿吧!”
听他这话,心怡便知道他一定是想歪了,赶忙解释道:“奴婢并不是那个意思!”
他背着手慢慢走着,道:“等他来了,你若是想跟他,看在你为朕做的那些事的份儿上,朕会让你得偿心愿的!”
她的话完全被堵回到肚里去了,怎么这个人这么不讲理呢?人家明明就不是那个意思!她不禁开始怨他了。
他停下脚步,看她脸上的表情,不禁露出笑容。
见他这般,她的心中更火了,原来他是故意在捉弄人!
他似乎看不到她的不满,继续说道:“好歹你也是朕身边的人,即便是给裕王做侧室,裕王府里的那些人也不敢欺负你的,放心好了!”
她心里虽然不满,却也不敢顶他,生怕他一生气真的把自己赐给裕王就完了,可是,又不想这样被他嘲弄。
思考须臾,她镇定地答道:“皇上如此关爱奴婢,奴婢受宠若惊!”
背靠在栏杆上,他双手环臂,饶有兴致地望着她,听她的应对。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答道:“裕王爷乃皇室贵胄,是皇上您的叔父,奴婢听旁人说裕王府的侧妃或是名门之后或是当世佳人。蒙皇上器重,奴婢得以坐到如今这般的位置,奴婢虽然愚笨,却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奴婢乃卑鄙之人,如何配得上裕王府侧妃之位?”
听她这么说,先前他心中的不快此刻已经不复存在,只是默默地望着她。
“皇上圣恩浩荡,奴婢本该感激涕零才是。然,”她又看了他一眼,可是看不出他的心情,复又低头,“然,一则,奴婢并无那种攀龙附凤之心,二则,皇上若将奴婢赐予王爷,反倒是成为世人的笑柄。奴婢既蒙皇上恩典得以随侍圣驾,万事当以皇上的体面为重,岂能让天下人因此一事而笑话皇上?”
“奴婢福祸是小,皇上的体面却是大事,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说罢,她恭恭敬敬地跪在他的脚下。
他没想到她竟然这样应对自己的刁难,把她自己的不快隐藏起来,句句为他着想,还真是个伶俐的女子!
可是,她的思绪如此清晰,回答问题如此镇定,她的来历一定不那么简单!
那么,她到底是谁?
他如此想着,却假咳两声道:“起来吧,别跪着了,这么冷的!”
她谢恩起身,垂首而立。
他走到她身侧,在她耳边轻声道:“你果真是个聪明的女子,朕喜欢!”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茫然地望着他,四目相对,她赶忙低下头,他却微微一笑,继续前进
她却愣在原地,半晌回不过神,等张德等人过来时,她方又赶紧跟随过去。
“你既然如此说,等裕王来了,你就跟朕一起见见他好了!”他对身后的她说道。
“啊,是,奴婢谢主隆恩!”她福身道。
“朕叫你见他,可不是白见的。”他接着说道,她不解地抬起头。
“你这小女子,说话行事与旁人倒有几分不同,等你见过他了,朕要问你话的。”他回头看着她,正色道,“到时候,你要是敢不据实禀报,再像刚才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跟朕回话,朕可不会饶你!”
她的心哆嗦了一下,脸上却依旧是一副无辜的表情,刚想辩驳,话到嘴边却被他挡回去了。
“朕早就说过了,别再朕面前耍小聪明,就你那点道行,想在朕眼皮子底下装蒜,还差的远!”他的眼中,似有不悦,似有戏谑,让她搞不清楚,只好哈腰称是。
下午的时候,诸妃从宫中搬至西苑,西苑的宫人们又是忙活了好一阵。
晚间,明玄钰并所有妃嫔陪同太皇太后在福山西侧的“放春阁”共进晚宴,心怡等宫人随侍。
心怡在张德身后站着,这是她第一次亲见皇家宴会,虽然只是小宴,在她看来已经是很壮观了。
明玄钰和佟皇后分坐在太皇太后两侧,甄贵妃等人分列在左右下首。
席间歌舞升平,一副和谐欢乐的场景。
待一场舞乐完毕,就听见太皇太后对皇后说道:“你们入宫也四年了,这四年里,除了选了些宫女之外,后宫都没什么新人进来。”
她根本没看皇后,只是夹起一块菜肴,慢慢得嚼着,说道,“哀家的意思呢,就是过了年,叫内侍省张罗着选些秀女进来。”
她放下筷子,看了皇后一眼,道:“到时候就把那些孩子带到西苑来,哀家亲眼瞧瞧。改明儿个,哀家给你一份名单,你就照着名单宣吧!”
皇后面露异色,心中不悦,可是又不敢说什么,只好陪笑说“谨遵老佛爷旨意”!
众妃也听见了老佛爷所言,心中难免唏嘘,自己进宫还没多久,马上就要有新人进来了,还是老佛爷自己选的人。
唉,也难怪老佛爷这么做,后宫这么些个嫔妃,三年下来,竟然没有一个人有喜的。龙脉乃国之大祚,如何教老佛爷不急呢?
众妃如此想着,也不能再抱怨了。
心怡偷偷瞟了明玄钰一眼,他只是微笑着,并没有说话。
虽然和他相处时间不久,可是心怡也知道,他是不会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表达出来的!
这么想着,心怡似乎感觉到甄贵妃的视线在自己这边,略微回身看过去,但见甄贵妃朝她微微笑了,她也只好陪笑微微福身。
待她正了身,却看见明玄钰和皇后同时都在往自己这边瞧,她赶紧低下头。
他的视线就在她身上停了那么瞬间,可是,皇后却看了她好一会儿。
宴席散了,明玄钰陪着奶奶回去休息,心怡也跟着去了。
待他们离开,皇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对自己身旁的何尚宫道“仔细盯着那个女人”,何尚宫领命。
此时,贵妃走过来,在皇后身边含笑私语道:“姐姐,那个人,可是皇上器重的哦,妹妹为你好,说句忠告,你可别去招惹她哦!”
皇后也回以微笑,道:“妹妹你还真是有心,姐姐我先谢谢你的好意了!”
两个人对视的眼神,明明让周遭的人感到火药味十足,可是,两个人依旧是面带微笑。
“姐姐客气了!妹妹也是怕姐姐你一时冲动做错事,失了圣心,万一触怒了龙颜,你可怎么办呢?”甄贵妃微笑道,眼底闪过一丝阴霾,“这宫里若是没了姐姐你,可是冷清的很呢!”
皇后的嘴角微微动了一下,面色不改,莞尔道:“妹妹如此关心本宫,还真是叫人感动!”
甄贵妃掩口而笑,转身离去,皇后坐在位子上,半晌回不了神。
甄贵妃在宫人簇拥下离去,淑妃霍香芸凑过来。
“眼下的麻烦就是那个庄心怡,来路不明的人,又时刻在皇上身边儿,还真是得想想办法了!”皇后道。
“听说贵妃在拉拢她,咱们该怎么办?”淑妃问。
皇后冷笑一下,答道:“你以为甄郁楠会真心拉拢吗?”
突然眼睛一亮,说道,“看来,不用本宫动手,有人会给那庄心怡一点教训了!”
说着,略带深意的对着淑妃笑了,淑妃也似明白了什么一样,露出淡淡的笑意。
就在此时,德妃过来给皇后行了礼,便离开了。
淑妃看着德妃的背影,道:“听说她这几个月时常被传召侍寝,怎么还是没动静?”
“这种事,要看天意的!”皇后站起身,挽着淑妃的胳膊朝着门口走去。
“姐姐,老佛爷所说的那件事,你打算怎么办?”淑妃又问。
二人走到门口,宫女们为她们系好披风。
“还能怎么办?”皇后叹道,缓步向着自己的院子而去,“老佛爷的话,谁敢不从?当初咱们入宫之时,老佛爷没说什么话。这次看她如此积极的,怕是有了中意的人吧!”
淑妃长叹一声,见宫人们距离较远,对皇后低声道:“姐姐,以我之见,老佛爷要再选秀女,八成为的是皇子一事!”
皇后轻轻点点头,道:“这也没办法啊,后宫至今无所出,老佛爷是最着急的!”
“前几日,我母亲来的时候说起了一件事,姐姐你要不考虑一下,我觉得是个好主意!”淑妃道。
皇后问她何事,淑妃说道:“如今后宫没有一个孩子,我们的压力自然没有你大。老佛爷对你的不悦,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皇后听着点点头。
淑妃接着说道:“眼下的情形,要是你这边再没动静,只怕皇上会废你啊!”
皇后苦笑道:“我还能怎么办?我都说了,这就是天意!这一年到头,都不见得能见皇上几次,何谈怀孕?”
淑妃安慰道:“姐姐,我跟你说的就是这事儿!既然你自己没有孩子,为何不把别人的抱一个过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