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明玄钰让他去户部,而他也干得很不错,上上下下对他表扬声一片,而且,明玄钰自己也当着众臣的面夸奖过宁王。可是,这一切的美誉都在十月初二这天终结了。
冰山,即便没有露出尖角,它的周围便会有异常的水流,只要人们够细心的观察,总会发现这些异常。
十月初二,派去宁郡取心怡父亲庄以安当物的魏玉生回来了,而他取回的那个当物乃是两本陈旧不堪,甚至是破烂的账册。心怡也很奇怪,父亲为什么会把这样的账册如此小心的保管呢?她看不懂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只有等着见到明玄钰给他看。
心怡不懂的是,为什么他的神情会越来越凝重,他的脸色会越来越青。
“出什么事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她不安地问道。
他转过头,盯着她,她更加害怕了,追问道:“你别吓我,不就是一本账册吗?你这是怎么了?”
他沉默片刻,语气低沉地说了句话:“杀害你父母的,恐怕另有其人!”
她本是在为他担忧,可是听他这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两本账册,足够成为人家杀人灭口的理由!”他握住她颤抖的手。
“这是,这是哪里的账册,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的声音也在发抖。
她以为那件事是赵家做的,以为赵家相关人被处置了之后,过去的事也就了结了,可是,没想到,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之前我跟你说过宁郡的账目和钱粮有问题对吧!章崇英和左通他们都怀疑那些账册是假的,可是,真的账册在哪里,我们根本不知道。而且,在没有发现真的账册之前,我们的一切猜想只是可能,是否是事实,根本不得而知。”他把自己分析说给她听,可是发现她的手越来越冰凉。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叫太医过来?”他担忧地问道。
她摇头道:“你继续说!”
“你真的没事?”他又问了一遍。
“没事,你说,我想听!”她虽然不想再揭开那道伤疤,可是,真相在前方等待着她去揭开,她知道自己必须再一次去面对。
“宁王心思缜密,他若是真想篡位,又敢回到京城来住,就说明他已经做好了应对,他不怕被我抓到他的把柄,他对这一点一定是非常自信的。那么,这也就是说他已经把一切都隐藏起来了。除非到了动手的那一刻,否则他是绝对不会露出蛛丝马迹让我抓的。而且,他到京城这么长时间,我竟然丝毫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她点头,接着听他说。
“宁王父子经营多年,将自己的秘密守得那么严实,却没想到会有疏漏。而这账册一旦流传出去,足以要了他们的命!我想,因为他们害怕才会,才会——”他紧紧握住她的手,而她的手却蜷了起来。
她低下头,沉默不语。
即便是在他的怀中,她也没有流下一滴泪。面对过去的悲伤,她已经懂得了坚强。
“原来,父亲是因为这样的东西被害的啊!这账册这么重要,怪不得,怪不得他要藏在自清的长命锁里!唉!”她抬起头,却是露出若有似无的笑意,“要不是熙儿调皮,我恐怕永远都不会打开那个锁!”
“这账册,天亮后就叫他们去查,那件事——”他还没说完,她就说:“没关系的,大事重要。只要这账册可以抓到宁王,我的家人他们也会含笑九泉的!你不要为我担心了,经过了这么多事,这一点我还是担得起的。放心吧!”
他点头拥她入怀。
此刻,他好希望这是最后一场劫难,希望经过这次之后,整个国家可以不会再出现动荡,可以让他安心地治理天下,施展自己的抱负。可是,他很清楚,在那一天到来之前,自己还有许多的事要去做。
就在宁王明嘉毅小心谨慎地应付着皇帝的怀疑时,十月初七日,方信带人到户部衙门宣读了皇帝的口谕,说是有些案子要宁王协助调查,请宁王回府。宁王心下生疑,会是什么事?难道说皇帝怀疑自己什么了?
方信赶紧解释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案,就是前一阵子,神策军在巡逻的时候,抓了个贼,从那贼的身上搜到了一些王爷您的东西。叶统领直接报到皇上那边,皇上说王爷您是朝廷重臣,凡是牵扯到您的,务必小心处理,别伤了这份兄弟情谊!”
明嘉毅听这话,立刻打消了方才的疑问,赶紧跟方信说了些谢恩的话,便和方信一道回了王府。
“方大人,皇上想要问什么,您就直言吧!本王一定如实禀奏,绝无半句欺瞒!”明嘉毅道。
方信含笑拱手道:“王爷您客气了!”说罢,便示意手下拿了一个布包上来,方信当着宁王的面打开,说道:“这是两本账册,户部查验过了,这上面记录的是十二年前宁郡的税收和开支状况。请王爷过目!”
明嘉毅心中不安起来,小心地从方信手中接过,认真地翻阅着,上面的确盖的是宁王府的印章。
“这账册如此破旧,本王也认不出来了!”明嘉毅仔细看了几页,对方信说道。
“王爷您不会如此健忘吧!若是下官没记错的话,十二年前王爷您早就是以世子的身份处理宁郡的事务了,据说您对每件事都是悉心应对的,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记录给忘了?”方信道。
明嘉毅却是淡淡笑了,应道:“方大人所言不虚,只因父王身体欠安,无法理政,本王这才越俎代庖的。不过,王国内事务巨多,本王也不见得事事都要亲自处理,也不见得事事都会知道。大人,您说是不是?”
方信笑着点头道:“王爷说的是!方信虽是一介武夫,却也知道这财政一事乃是国之大事,王爷您署理藩国事务,怎会不理财政税收呢?”
明嘉毅反问道:“大人认为本王在撒谎喽?”
“下官岂敢!只是把一些可能性说出来罢了!冒犯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方信起身行礼道。
明嘉毅见他如此,也不再纠结,便说道:“大人也是奉旨问话,本王岂会怪罪?”
“多谢王爷!”方信行礼道,“既然王爷您说不知情,那可否容许下官问询您的管家和账房呢?”
明嘉毅略加沉思,含笑道:“那是自然,大人请问随意问吧,宁王府一定全力配合!”说罢,便嘱咐身旁随侍的管家遵从方信的要求,带人接受问询。
方信行礼谢过,跟着管家去了。
待方信离去,明嘉毅原本清朗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对身后的白衣男子说道:“无尘,上夜后,去那边询问此事。万一情况不对,立即着手布置那件事!”
无尘拱手领命,但听明嘉毅问道:“这账册究竟从哪里冒出来的?你当时不是搜过庄以安的吗,你不是说什么都没发现吗?”
“是,属下不敢欺瞒王爷,当时属下搜遍了庄以安的所有物品,根本没有发现账册!”无尘也担心被宁王怀疑从而惹祸上身,赶紧解释道。
明嘉毅起身踱步,看了他一眼,说道:“本王是信你的。不过这账册现在落到了皇帝的手里,他再派方信这么来问,只怕皇帝知道的比这还要多。看来,已经没法再等了!”
“王爷放心,天一黑,属下就去公主府!”无尘道。
明嘉毅点头,思忖道:“这件事会不会和庄心怡有关系?会不会是从她手里流出去的?”
无尘应道:“应该不是,她和她弟弟这些年似乎根本不知道这些事。要是他们知道的话,怎么会到今天才拿出来?心怡,”无尘刚说出这个名字,发现宁王盯着自己,赶紧改口道,“懿妃她应该是不知情的。否则,她也不会认为是赵家杀了她父母!”
明嘉毅冷笑道:“不管是谁派去杀,到了最后还不都是你动手吗?”
无尘不语。
“无尘,你对我宁王府的忠心,父王和本王都是信的。只是,你当初没有杀了庄心怡和她弟弟,反倒那么照顾他们,哼,本王却不是不懂了!”明嘉毅道,“莫不是你当初去杀人的时候看见庄心怡就动了恻隐之心了吧?”
“属下不敢!”
明嘉毅摆摆手道:“罢了,过去的事,本王也不再追究了。何况,叫你送庄心怡去赵家那边,也是王府的意思。从如今的结局来看,将赵家赶出朝廷,还真是靠了庄心怡。此事,也算是你的功劳一件,本王记着的!”
无尘拱手谢恩。
明嘉毅却说:“无尘,本王如此信任你,却不希望你为了那个女人毁了你自己!你可别叫本王失望!”
无尘抬起头,正好对上明嘉毅那阴冷的眼神,赶紧叩首道:“无尘誓死不负王爷!”
“本王知道,入夜后你就去吧,小心点。”明嘉毅道。
“是,属下遵命!”无尘领命告退。
可是,此时的明嘉毅,已然预见到了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
就在宁王在家赋闲时,十一月初八日,明玄钰身中剧毒,昏迷不醒……
一时之间,朝中大乱!
刚刚结束了党争的朝廷,再一次变得风雨飘摇、危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