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让春总管回宫吧!”她突然这么说,他的手指本在她的发间滑动,听她这话停住了。
盯着她,他的神情只是刹那的凝固,旋即问道:“你觉得该让他回来?”
她点点头,道:“内侍省情形错综复杂,周明死了,可是现在谁在图谋什么,根本看不出来。我觉得只有春生回宫,内侍省的局面才会明朗下来——”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抬头望着他。
他的手指依旧在她的发间,他在沉思。
“皇上,”她又唤了他一声。
“嗯?”他微笑着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安泰公主她,她,真的是,真的是,”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表达心中的疑惑,可是话还没说完,就听他说:“她是有分寸的!她,不会做错事!”
她就那么愣了一下,却也不再问了。
不管怎么说,安泰公主毕竟是和他一起长大,又共患难多年的人,他是信任她的,也许,我也不该多想吧!
心怡这么想着,往他的怀里靠了更近些。
“你挤得这么紧干嘛?很冷吗?我怎么没感觉?”他笑着问道。
“就是想靠的近一点嘛!”她撒娇道,他只是无声地笑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他突然这么说道,她望着他,他却好似在看着很遥远的地方。
“内侍省和朝廷官员相互勾结,早就是朝廷的一个顽疾了。朝廷里要改,内侍省也要改,所以,趁着现在这个乱劲,就让他们好好斗,到时候,”他修长的手指滑过她的脸庞,“到时候,就把那些淤泥全都冲走!”
她微微笑了,说道:“您会是个好大夫的!”
他点点头,幸福的笑了。
他的眼神,是那样的深邃,胜过这世上最深的湖泊,丝毫猜不透他的想法。
尽管如此,尽管知道有许多话他是不能说,可是,她已经可以了解到了。
一夕情醉,痴缠难分。
第二天,明玄钰便传旨,召内侍省大总管春生回宫,主理内廷事务。
旨意发出,整个内侍省人心惶惶,后宫纷纷议论此事。
受到影响最大的人,当然是现在主管内侍省的二总管刘怀。春生一回来,刘怀就无法像现在这样呼风唤雨了,他自然得找裕王想办法。
可是,这件事这么突然的,而且旨意一出,任何人都改不了,如何应对?
还是裕王老道,即便是这样的事,到了他的手里,也绝不会到一筹莫展的境地。
“内侍省,跟朝廷是一个道理,不是说你坐在最高位的那个人就可以决定一切。命令下来了,能不能实施,这才是重点。”裕王道,“去年你刚上任的时候,还记得孤交代的话吗?”
“是,下官记得。王爷说,要把自己人安插在要紧的位置!”刘怀道。
“那就行了,你就在内侍省好好恭迎你们的大总管吧!”裕王说道,刘怀便告退了。
可是,裕王奇怪的是,皇上怎么会突然把春生召回来呢?是他自己的主意,还是别人的?怎么事先没有听到动静呢?
慈宁宫里,后妃们还没有来到,便有宫人将皇上下旨让春生回宫的事禀报给太皇太后了。
“那丫头还真是听话,哀家却是有点不敢相信呢!”洪尚宫给太皇太后梳着头,就听她这么说了。
“她听了公主的话,不是件好事吗?老佛爷您还担心什么?”洪尚宫道。
“如果她是真的听了,的确是件好事;可是,如果她不是呢,反戈一击不是更麻烦吗?”太皇太后示意身边的宫女把放簪子的抽屉全都拉开,从里面挑着,说着话。
洪尚宫微微笑道:“老佛爷您若是不放心啊,就再试试她的诚心嘛!奴婢看啊,懿妃可没那么多心思呢!”
“可不能这么大意,很多大事往往就败在一些小小的疏忽上。”太皇太后道。
“是,奴婢愚钝了!”洪尚宫道。
太皇太后微微一笑,叹息道:“没想到皇上这么她的话啊!昨儿一说,今儿就下了旨意!这,可不是件好事啊!”
“老佛爷,是不是该跟皇上提个醒儿了?自懿妃进宫以来,虽说没几天,可是皇上天天儿的留宿永宁宫,这也不行吧!”洪尚宫道。
“有什么法子呢?哀家也跟他说过了,专宠懿妃的后果是什么,他十分清楚。他既然知道却还要那么做,想必是有自己的考量吧!”太皇太后道。
她对着镜子看头上的簪子的位置,说道:“他和那丫头之间的事,你还不清楚吗?八成是想要让那丫头再怀个孩子吧!”
“这也倒是呢!”洪尚宫在太皇太后身后举着菱花镜,说道,“上次那个那么没了,皇上心里还是不舒服的吧!”
“是啊!后宫这么多年都没个动静,这天下人也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子了。”太皇太后对发型表示满意,众宫女便退下,洪尚宫扶着她站起身。
“让懿妃生一个也好,也可以堵住悠悠众口!”太皇太后道。
没过一会儿,众妃便来了,可是,坐了一会儿,太皇太后便说身子不适,让后妃们都回去,只留下德妃一人在身边。
“你这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又是跟谁置气呢?”太皇太后问德妃。
“没有,没有。”德妃否认道。
太皇太后鼻子轻轻哼了一声,说道:“你怎么沉不住气了?一个懿妃就让你成了这个样子?”
“老佛爷——”德妃道。
太皇太后叹道:“你进宫也好几年了,一直都是本本分分的,不比那皇后和贵妃,皇上也是因此才对你和别人不同。你可别以为哀家能罩着你一辈子,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路,终归得自己走。”
“老佛爷,我,我,”德妃突然没了平日里的冷静,竟哭了起来。
“要哭你就在哀家跟前哭,出了这个门儿,你就要跟过去一样。皇上,他是不会喜欢勾心斗角的女人的。”太皇太后道。
“老佛爷,您可要为我做主啊!”德妃扑通一声跪在太皇太后面前,眼泪啪啪地落了下来。
“如忻知道,不管皇上说什么做什么,如忻都不该有一丝的不甘。如忻也知道,这些年来,皇上对如忻也是真的好。可是,如忻也是真的爱皇上的。我,我,我——”德妃哭诉道。
太皇太后扶了她起来,说道:“你是明事理的孩子,哀家知道你对皇上的情意。正是因为你爱他,眼下这个光景,你可千万不能让别人看出你对懿妃和皇上有怨言。你要是被人利用去和懿妃作对,皇上他,是永远不可能原谅你的。你明白吗?”
德妃重重点头。
太皇太后给她擦着眼泪,说道:“哀家知道你这孩子性子真,要你和懿妃亲近,也是为难你。可是呢,即便不亲近,也别对她有什么动作,保持距离应付着,皇上也不会说你什么的!何况,还有哀家在呢,啊?你就乖乖地服侍皇上就好!”
德妃擦着眼泪点头,却问:“万一懿妃生下皇子,可怎么办?”
太皇太后莞尔道:“那有什么?生就生嘛!懿妃能生,你就不能?”
“可是,我,这么多年都——”德妃说到这里,又忍不住泪流。
太皇太后见状,却是大笑,道:“怕什么,孩子终究会有的!哀家都不怕,你怕什么?”说着,她对德妃道,“你可记住了,不许轻信他人的挑拨!”
德妃点头,道:“是,如忻记下了!”
内侍省里,年公公坐在屋子里翻阅着今年户部拨款的明细,外面闹得人心惶惶,他却是什么都不理会。
“年大人,真是稳坐钓鱼台啊!”进来的是刘怀。
年公公拱拱手算作行礼,请刘怀落座。
“难得二总管驾临啊!”年公公也是奉承着笑对。
“这大总管要回来了,整个衙门里,就只有您才是如此镇定自若啊!”刘怀道。
“那是圣上的旨意,咱们做奴才的遵旨就是本分,有什么可慌的呢?”年公公应道。
刘怀大笑道:“大人如此忠君尽职,真是我等之楷模,这话啊,该让衙门里所有人都听听!”
年公公笑着拱手,道:“大人谬赞了!这人上了年纪啊,就不爱乱动弹,在这屋里待着就行了。趁着这眼睛还能看得清,脑子还能转的动,给大人分点忧,也算是报答皇上的恩德了!”
刘怀止住笑,却说:“大人您可别怪咱家多嘴,您如此忠诚国事的,就真的不怕有人来了给您穿小鞋?”
年公公含笑不答,刘怀道:“虽说咱家跟大人您交情不深,那也比有的人跟您交恶要好吧!您当初和大总管一起跟着世祖爷入宫,大总管一路青云的,您却一直这么任劳任怨地看管着咱内侍省的府库,给咱们这上千口子人守着这份儿口粮,给主子守着这私房钱,没有一刻闲工夫争那个位子,咱家都替您叫屈呢!”
听刘怀这么说,年公公却不搭话。
“当初您在这库里整顿的时候,大总管在干什么,还不是在世祖爷跟前献媚吗?当初大总管被先皇一纸诏令贬去皇陵的时候,咱家还真是打心眼儿里支持您坐上总管职位呢!谁知,让周明那崽子出了头。”刘怀叹息道,“去年,主子命咱家接掌这衙门之时,咱家就在主子跟前说了,这衙门里,论资历论能力,谁能比得了年大人?唯有年大人做这掌门人才最合适!”
年公公听了,也知道刘怀是在瞎掰,却还是笑着谢道:“多谢总管在主子跟前替下官美言!年某没那个能耐,不敢做非分之想。主子既选了大人,必是大人有过人之处,主子从来都是不会错的!”
刘怀也是笑着拱手,道:“多谢大人!”却又低声道:“这下大总管回来,大人真的没有什么想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