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明玄钰,已经布置好了一张大网,同时网住杨德章和他的大军。
和裕王商议之后,明玄钰决定,明日一早,待众臣来到皇极殿之时,先下旨叫穆王陪伴杨德章来到毗邻皇极殿的华盖殿面君,单独行礼。之后,君臣同往皇极殿接受众臣朝拜。
将杨德章单独约到华盖殿,就是为了让他和爪牙们分开,以便于捉拿。因此,擒杨的地点便确定在了华盖殿。到时候,让叶翊譞等人藏身在殿内,待杨德章和皇帝说话时,上前捉住。可是,因为杨德章也是行伍出身,虽然年纪大了,可依旧是武功高强,因此,想要擒拿他不是件容易的事。
根据明玄钰的计划,当穆王陪着杨德章来华盖殿之时,裕王就在皇极殿宣读杨德章的罪状,并将杨义臣等人捉拿,安泰公主、英国公等人则协助裕王安抚大臣们的情绪。
这个时候,应该也是杨德环等人进宫的时刻。
这些人毕竟是真刀真枪练出来得人,如果让他们进到了皇极殿,局势就将很难控制。因此,明玄钰命他们从皇城的西门青霄门而入。待他们骑马进了青霄门,立刻关上所有的门,将杨德环等人困在青霄门内的广场上。届时,方信率领禁军将他们包围。
这就是明玄钰分而治之的计策。
宫里如此预备,宫外呢,万一杨德章的手下在京城里引发骚乱可怎么办?
明玄钰命令,宫中举行册封仪式之时,神策军将杨家及其党羽的所有宅院全部包围,没有旨意,不得放走一个人。第二,陈俊坤派人守卫西苑,同样是没有皇帝的旨意不得有人出入。除此之外,初八这一天,全城戒严,直到宫中一切结束。
至于城外的军队,明玄钰早就派了赵墨驻扎在城外,监视那支军队的一举一动。此外,明玄钰还做了一件出乎旁人意料的事,那就是下了密旨给蔡元钦,命令他在杨德环等人入宫之时将大军接管。万一有士兵哗变,便有虎啸营在一旁协助平息叛乱。明玄钰知道,杨德环即便是会答应蔡元钦留守军中的请求,也不会把掌兵的虎符交给他。为此,明玄钰将自己手中的虎符交给了赵墨,以便蔡元钦可以顺利实施预先的计划。
一切准备就绪,只待天明。
今晚的月亮虽然只是弯弯的一线,却很是明亮。
明玄钰跪在奉先殿,对着祖先的画像祷告,祈愿祖先保佑他可以成功!
月光透过门上的雕花窗洒了进来,照在他的脸上。
走出奉先殿,张德给他系上披风。
他静静地在月光下走着,走在自己的家里。这么多年的苦痛折磨,明天将是个了结。或许,过了明天,自己还有许多难关要去面对,可是明天这一仗对他来说具有重要的意义!
“她在那边,怎么样?”他问张德。这个问题,他已经问过张德好几次了,从她被赵墨接到上林苑那天开始。因为他担心在自己准备剿灭杨德章的时候,他们会把心怡抓去作为人质,因此便密令赵墨派人将心怡秘密接到上林苑,等到宫里事变结束。
可是,越是到了最后的时刻,他就越是想要她在自己身边。哪怕只是看着她也好,他的心中就会踏实很多。
不知道过了明天,会是怎样一副光景!如果能够见到她就好了,能够像过去一样和她相处就好了。
想到此,他不禁苦笑了。
“主子,”张德低声道,“这王爷不在了,那丫头年纪轻轻一个人,您如此放心不下,不如,不如就——”
明玄钰停下脚步,看了张德一眼,张德想要说什么,他很清楚,却只是叹息道:“一切都随缘吧!”
那苦涩的神情,在张德看来竟是那么的悲凉。
月光下,明玄钰孤独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宫殿之中。
心怡从赵墨的副将那里知道了明天的事,那天去皇陵接她的时候,副将给她看了明玄钰的手书,那是命令赵墨保护她的密旨。那是她再也熟悉不过的字迹!
他在密旨里没有称呼她为毅王妃,而是写了她的名字:庄心怡!
头一次看见他写了自己的名字,她的眼眶润湿了,那些文字突然变得好大。
此刻,她站在门口,遥望着京城所在的方向。虽然视线被群山阻隔,可是她好像看到了那重重宫殿,看到了月光下他的身影。
好想飞到他的身边啊!好想陪着他走过明天那一场大变!
虽然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他,没有想象过他失败会怎样,可是,到了决战的前夜,她的心依旧忐忑。
我怎么可以这样呢?他是一定可以成功的!毕竟,毕竟受了那么多苦,毕竟他为了这一天准备了那么多年,他怎么会失败?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
她擦去眼泪,露出了幸福的笑颜!
是啊,很幸福,因为遇上了他,因为很多很多的事!
今后,只要远远地看着他就够了,看着他一步步走向自己的目的地,这就足够了!
她紧紧握着他送给自己的那枚玉佩,缓缓走回屋里。
桌上放着的是韩飞交给她的那封信,玄廷留给她最后的愿望。这封信她已经读了无数遍,他想要她快乐地生活下去,想要她坚强地活着,即便是没有了他,也希望她可以用笑容面对每一天。可是她知道自己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在那些事完成之前,是不能为了自己活着的。
为了报仇,她答应了春生的要求,因为她不知道现在还有谁可以让自己依靠。至于春生的条件,她是否可以做到?那个,完全不由她控制。
因为,很多事情都已经变了,过了明天,改变的会更多。
一切,都随缘吧!
果然不出明玄钰所料,这个夜里,杨义臣的手下潜入了皇陵,准备抓住心怡,却被事先潜伏在那里的“风狼”全部降伏。
终于到了第二天,从早上开始,天气就一直阴沉着。看着像要下雨,却始终没有雨点落下,只有厚厚的乌云压在天空。
方信一直在禁军的衙门里守着,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自从韩春被停职以后,方信便着手了禁军的改革,将那些跟随韩春的人全部调离了重要岗位,只负责常规的警戒任务。为了今天能够将宫中的一切变故掌握在手中,方信在每一个关键位置都安排了自己的亲信,并委以重任。
可是,就在他以为一切就绪的时候,卯时初,韩春来了!
“韩将军怎么来了?伤好了?”方信笑道,可是,他的心中已经感觉到不妙了。
韩春迈着方步,在方信跟前走着,道:“本将已经回来了,方信,实在对不住,你这屁股还没坐热就得让你挪地儿了!”
方信起身,应道:“韩将军,若是末将没有记错的话,没有皇上的旨意,您是不能来这禁军衙门的,难道您忘了?”
韩春冷笑一下,道:“方信,你小子少拿皇上来压我!这是我的衙门,我什么时候想来我就来!怎么,还要你来指手画脚?”
“啪”的一声,方信一掌拍在案上,指着韩春道:“大胆韩春,竟敢口出狂言,藐视圣上!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话毕,从门外冲进来七八个全副武装的禁军士兵,围住了韩春。
韩春见此情形,狂笑一声,道:“方信,你小子这是想以下犯上啊!怎么着,这禁军里什么时候变了天?老子不在,你就把禁军改姓方了?我看谁敢抓我?”
“韩春,本将懒得同你做这唇舌之争!告诉你,禁军永远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皇上!要说禁军姓什么,不姓韩也不姓方,姓明!”方信怒道,“弟兄们,把这个目无主上的狂徒给我抓起来,严加看管!没有本将的命令,任何人不得相见!”
“是!”士兵们领命,接着,三下两下就把韩春给擒住了。
韩春不停地破口大骂,方信直接塞住他的嘴,将他锁在一间小屋里,留下士兵看守。
韩春此来,并非一时兴起,而是受了杨义臣的指派。
方信对禁军的改革,杨义臣是看在眼里的,可是他没法越权去批评。但是,今天是个重大的日子,如若让方信指挥禁军,会有很多麻烦,因此,杨义臣便叫韩春回去禁军衙门,执掌禁军。此外,杨义臣尚不知神策军反水一事,命令神策军统领陈俊坤在巳时紧闭京城九门,并且包围皇宫。里外呼应,争取一举逼宫成功,逼迫皇帝禅位。
可是,大厦将倾,杨德章岂会预料到那些跟随自己的人会在这关键的时候,帮助敌人将他打倒?
辰时,百官自皇城正北的大门丹凤门进入,排着整齐的队伍走过金水桥,再分两列,自皇极殿两侧的台阶而上,走进皇极殿。
今日的皇宫,从表面看,丝毫没觉得是大战将至的样子。
各色的龙旗迎风招展,点缀着庄严肃穆的宫殿。
可是,百官还是隐约感觉到了不寻常之处:今天禁军的检查突然变得严格了许多。对于杨义臣来说,有一点更奇怪,为什么皇极殿周围守卫的士兵没有一个是自己见过的?难道说韩春出了什么事?
怀着如此忐忑的心情,他走到了皇极殿门口,竟然被门口的士兵拦下了,因为他没有解下佩剑!
按照规定,大臣进殿面圣之时,不能携带任何兵器,可是,今天,杨义臣却忘记了。
虽然他对士兵的“无礼”很恼火,却还是接受检查,把身上所有的武器都交了出来。他不怕,他相信自己的武功可以在人群之中将皇帝擒获,他相信韩春会在之后包围整个皇极殿,到时候,他会轻易捉拿皇帝!
这些,只是他的妄想而已,没有一个人可以预期到自己的死亡!
辰时三刻,众臣身着华丽的官服,静静地站在大殿内等待皇帝出现。
大殿内十分安静,可是,没有几个人的心情是如此的!
当杨德章穿着最新赶制的朝服进来时,众臣侧目相迎,他对着众人微笑抱拳,径直走到丹陛之前。
可是,一直到了巳时,依旧未见皇帝的身影,人群开始嘀咕起来。
就在此时,大殿的侧门开了,众人以为是圣驾来了,谁知来的只是张德。
张德来到杨德章跟前,行礼道:“相爷,皇上有旨,敕封亚父乃国之大事,须向祖宗禀明!请相爷您跟随皇上一起先禀告祖宗!”张德用自己一贯的笑脸迎着杨德章。
难道说事情有变?杨德章开始犹豫起来。
见他不动弹,穆王走过来,低声对他说道:“相爷,皇上说的也是面子上的话,想必不会有别的企图。要不,我陪着您一起去?”
杨德章看了穆王一眼,略微安心,便跟着张德走了。
这时,裕王出列,对百官道:“列位大人,咱们先稍等片刻!”
可是,出了皇极殿,杨德章才发觉有些不对了,怎么不是去奉先殿,而是来了华盖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