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番深思,秦老先生终于答应让聂雨晴去别院照顾秦慕枫。
事情刚定下来,聂雨晴还没有到达别院,贺芳妍就听说了这个消息,是秦慕楠打电话告诉她的。
“认输了吗?是你自己投降的,芳妍!”秦慕楠道。
“放弃不一定是失败,只是每个人看中的东西不一样而已。”贺芳妍答道。
“万一四弟他清醒过来怎么办?你到时候可别后悔!”秦慕楠道。
贺芳妍淡淡一笑,说道:“即便是他醒来,想见的人也不是我,我又何必再继续浪费时间呢?二十多年了,我等来的除了他的无视和拒绝,还有什么?现在,我只想静心在家待着,什么都不去想了。”
秦慕楠没有再说什么,也许,贺芳妍是真的死心了吧!
挂断了电话,秦慕楠叹了口气,却有个男人对他说:“这下你该安心了吧!秦慕枫还不知道能不能正常呢,即便正常了,也不知道要多少年。接下来,你就可以毫无顾虑地进行你的计划,不是很好吗?”
“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四弟这还没有大难临头呢,贺芳妍就这样。这女人心啊,变起来还真是比变天快多了。”秦慕楠道。
“你这是为秦慕枫叫屈吗?”那人道。
“我只是有感而发。”秦慕楠道,“看来,四弟那么坚持选择聂雨晴,还是有他的道理的。”
“道理?他只不过是个笨蛋罢了。你可别跟他一样!”那人说道。
“舅舅,我怎么会和他一样呢?绝对不会的!”秦慕楠道。
原来,和他说话的是他的舅舅,也在秦氏工作。
“那就好。”舅舅道,“秦慕枫虽然没死,可是活着毕竟是个祸害。”
“这个,我可不担心。有人怕是比咱们更着急呢!等着看吧,只要四弟还活着,那个人还会动手的。”秦慕楠道。
“你的意思是,我们怎么办?”舅舅问。
“还能怎么样?看戏呗!这都是他们的争斗,什么时候轮的上我说话了?”秦慕楠站起身,走到窗边,环抱着双臂,若有所思道,“虽然和我们没有关系,不过呢,我们可以看时机给他们加点戏,要不然,这出戏可就没看头了!”
“你觉得那个人可以指望吗?”舅舅跟到他身后,问。
秦慕楠冷冷一笑,道:“再怎么没指望,也是个希望。我宁可选择那个人做对手,也不愿意选秦慕枫!”
天阴沉着压下来,让人喘不过气。
这是秦慕枫出事后,聂雨晴第四次见到他。之前都是在秦舒雅的偷偷安排下去医院看的他,这次才是她正式第一次和现在的他见面。
说是见面,秦慕枫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她的存在,像个孩子似的坐在床上,眼前是他的药。不管护理人员怎么劝他,他都只是呆呆地盯着那药片,根本不去吃。
秦老先生让其他人都出去,只有自己和聂雨晴在房间里陪着儿子。
“现在让他吃个药,都要花上好几个小时。”秦老先生对聂雨晴说。
她一阵心酸,望着秦慕枫,而他的视线始终在药片上,好像根本听不到父亲在说什么。
“让我来试试吧,董事长!”她走到秦慕枫面前,坐在床边,拿出药片,另一只手端着水杯子,对秦慕枫微笑道,
“秦慕枫,你看看这小药片多可爱,颜色不一样,形状也不一样,我想,味道一定也很好的,你要不要尝一尝?”
他好像还是没有听见有人在和自己说话。
“你不想尝尝吗?你看,很简单的。”她说完,他才抬起头,呆呆地盯着她。
“你看,这样就可以了。”她为他示范,做出把药片放进口中的动作,“然后用水冲到胃里面,这些小药片就会让你康复了。等你康复了,就可以去外面玩了。”她温柔地笑着问,“你想不想出去玩?”
他木然地点点头。
“那就要乖乖听话吃药,好吗?”她说。
“喂,喂我!”他好像用了很大的力量才将这几个字说出来。
她的心中酸涩不已,脸上却还是带着笑容,站起身,把药片放到他的嘴巴里。还没来得及给他喂水,他就已经把药片吞进去了,还把舌头伸出来给她看。
“来,喝点水。”她说道,他却又好像变得呆呆的,盯着桌面。
“那好,既然你现在不想喝,等一会我再给你喂。”她柔声道。
秦老先生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叹着气点点头。
“枫儿,你乖乖听医生和聂小姐的话,爸爸改天再来看你!”秦老先生走到儿子身边,轻轻拍拍儿子的头顶,秦慕枫却没有反应。
“聂小姐,辛苦你了!”秦老先生对聂雨晴说,便往门口走去。
聂雨晴赶紧跟出去送他,却不知他们刚一出门,秦慕枫便以极快的速度将藏在舌头下的药片吐出来,藏在上衣口袋里,继续傻坐着盯着桌面。
等到聂雨晴进来的时候,他依旧她出门前的模样。
她坐在床边,将小桌子放到地上,问他:“你想做什么?告诉我,我陪你!”
他抬起头,望着她,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那一瞬,她突然有些恍惚,好像他又是曾经那个她熟悉的讨人厌的秦慕枫。
“我来照顾你!”她紧紧握住他的手,盯着他,双眼含泪,“秦慕枫,不管你是疯是傻、是痴是癫,我都会在你的身边,永远不会再离开!不会再离开你!”
他愣愣地注视着她,那神情,陌生却又熟悉。
看着她泪流满面,他伸手为她擦去,她按住他贴在她脸上的那只手,闭上眼无声地落泪。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
真的好像是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些美好的日子。她如此想着。
可是,过了几分钟,他的一句话让她如梦初醒,自己现在面对的人,并不是曾经那个熟悉的秦慕枫。
“姐姐,你怎么哭了?是谁欺负你了吗?”
她猛然间睁开眼,盯着他,不敢相信他会这么说话。而他的表情,更让她确定自己刚才只是做了一场梦。
他依旧眨着长长的睫毛,双眼无辜地望着她。
她低下头,擦去眼泪,苦笑了。
“我没事,没事。”她又抬起头微笑着望着他,“秦慕枫,你想做什么?我陪着你。”
他好像很认真地思考说:“姐姐,你陪我玩捉鬼的游戏吧!”
“鬼?哪里有鬼?”她不解地问。
他做出个“嘘”声的动作,招手示意她靠近自己,她便依言做了。
“姐姐,有鬼要害我,他们在我吃的东西里放了好可怕的东西,我害怕。”他的表情和声音似乎都在颤抖,聂雨晴吃惊地望着他。
难道说他真的傻了吗?还是说真的有什么人在害他?
华子安曾经对她说,秦慕枫这件事很有可能是有人故意而为。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凶手会不会因为他还活着而不放心,就继续对他下手呢?
“你看见鬼了吗,秦慕枫?”她问。
他点头,道:“上次,我看见鬼把我的药换了,那个粉色的药,就是那个粉色的药。”
“是你刚才吃的那些吗?”她突然紧张起来,小声问道。
他再次点头。
“那,那你怎么还吃掉了?”她蹭一下站起身,盯着他,那神情好像如临大敌般。
他傻傻地笑了,把口袋里的药片掏出来给她看。
“你看,我一个都没吃,全在这里!”他好像很得意在向她夸耀自己一般。
“吓死我了,你这个笨蛋!”她一把夺过来,坐在他身边。
他只是笑,没有说话。
“我找机会把药送出去化验,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问题。”她赶紧把药片包进纸巾,装进自己的包包。
“嗯嗯。”他点头道,却又问,“你能帮我捉到那个鬼吗?”
“你放心,我陪你玩这个游戏,把那个鬼捉出来。”她抬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眼神中充满了柔情和怜惜。可是,她想着这件事,突然对他说:“秦慕枫,你这家伙,不管到什么时候都做这种让人想不到的事。”
他没有回答,只是望着她笑着。
虽然想着他可能是因为大脑受了刺激而失去了正常的思维,可是,她还是担心他所说的是事实。
幸好,幸好自己来了,这样就可以帮他追查害他的凶手。
“秦慕枫,不管我们能不能捉到那个鬼,你都要乖乖养病哦!”她说。
他依旧笑着点头。
就这样,聂雨晴在别院住了下来,并且开始准备暗中调查别院里有可能害秦慕枫的人。
下午,他乖乖地吃饭睡觉。
可是,等到了晚上,他又开始和照顾他的人发起脾气来。仆人找了聂雨晴说了情况,她便赶紧赶了过去。
“秦慕枫,你怎么又不乖了?”她问。
“我害怕,窗户上有坏人,我害怕。”他抱着她不肯松手。
她让仆人把所有的窗帘拉开,把窗户仔细检查了一遍,什么都没有发现。
“窗户上什么都没有,别怕别怕,乖乖睡觉,好吗?”她拍着他的头顶,像是哄小孩一样的。
“我不,我害怕。”他依旧大声吵闹着。
她便问了仆人,他平时睡觉前都是这样吗?
“有时候会闹一下,累了就自己睡着了。”仆人答道。
“那你们都去休息吧,我陪他坐一会。”她说道,仆人们便都退下了。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他才不出声了,头埋在她的怀里,不动弹。
“嗳,秦慕枫,时间不早了,你要睡觉哦!”她说。
他抬起头眨着无辜的双眼望着她,说:“我要你陪我睡!”
“啊?”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再次听到他说这种话,这小子是不是在扮猪吃虎?
他依旧满怀期待地望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秦慕枫,你该不是在逗我玩吧?”她说道,“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耍我,我一定不会轻饶了你!”
“我就是要你陪我睡,陪我!”他大声喊着。
她赶紧堵住他的嘴巴,说道:“拜托,你这样子喊,别人全都听见了。你还要不要脸啊?”
他掰开她的手,说:“你答应我,我就不喊。”
望着他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她的内心完全被罪恶感所充满,好像自己在欺负一个极为可爱又可怜的小动物一样。
真是被打败了!
“好吧,我答应你!”她叹道,他兴奋地拍起手来。
他躺在床上,就像过去一样等着她。而这样的情形,似乎距离他好遥远好遥远。
她穿着睡衣走过来,钻进被窝,见他盯着自己,她也转过头望着他。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和五官。她闭着眼,感受着这样的温柔,好像是久违的梦一样。
她感觉到他的手有些颤抖,便立刻睁开眼,问道:“秦慕枫,你想起来了吗?”
他却好像一脸茫然,反问道:“想起什么?”
“我是谁,你还知道吗?”她问。
“姐姐你不是来照顾我的人吗?”他又反问道。
希望如同肥皂泡一样在她的眼中破灭,她垂下眼。
可是,他的手似乎很熟练地到处游走,从她的脸上移动到颈间,再到胸前。
她像是触电一般颤栗了起来,呆呆地盯着他。
他没有任何的表情,双手继续下移,停到了她的腰际。
他到底是谁?还是那个秦慕枫吗?
她拾起身,上半身压在他的身上。
车祸让他的右腿小腿发生骨折,至今依旧打着石膏固定,因此,他的身体基本无法移动。
而此刻,她的脸离他如此之近,两人的鼻尖似乎要贴在一切了。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好像有些不知所措。
“秦慕枫,不管你记不记得我,我都想告诉你,我爱你,特别特别爱你。”她说。
不知他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问道:“爱我?那是什么意思?”
他的手,缓缓抬起来,放在她的背上,似乎是在拥抱着她。
一切,如同过去,却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