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辚马嘶,天高云淡,褪去前些日反常的憋闷温度,世界重归秋季的清爽。大道两旁植被相夹,幽香沁人心脾,正是出游围猎的好时节。
几匹膘肥体壮的异马挽着车辕缓慢行进,车轮随之滚滚轧轧,再看车厢,大而装裱精致,无外乎豪门巨阔才能使用。
更在精致马车后,缀着数多平朴简洁的马车,见微知著,便是些奴婢侍卫的居所。
精致车厢内,淡淡静神香缭绕,茶香弥漫,一名青衣丫鬟跪坐案边,小心翼翼捻起茶壶,轻按壶盖,为面前一女子注茶入杯。
此女子火红裙袍耀眼,哪怕此处光线略淡,也遮掩不住其浑身上下逸散的炽热炙烈,不乏衣装衬托,更具一种青稚少女无法拥有的成熟魅力。
这些都一一从女子身材、样貌等彰显毕露,她的脸透亮如羊脂玉,水葱般吹弹可破,黛眉浅、朱唇深,鼻子小巧,双眼闪烁智慧之芒。
纤手舒张,女子优雅自若地挟起茶杯,把艳唇微启,呵气,待茶冷却,徐徐饮尽,沉静与淡定至极。
“小姐…”青衣丫鬟颇为关心地唤了句。
女子将茶杯放回案上,明眸掠过青衣丫鬟,毫无意外道:“怎么了?”声音沙哑低沉却富含磁性,不紧不慢。
青衣丫鬟恭敬一礼,不敢直面女子的目光,欲说还休,暗藏忌惮,但又即刻决断,视线低垂道:“请恕榕儿多嘴,小姐前途光景,为了意气兴起的赌约而耽搁此生,难保追悔莫及。何况现在小姐贵为金霞宗内门弟子,众多师兄追求。今时不同往日,大可用强推卸赌约!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
青衣丫鬟连珠炮般地道出连日来腹中囤积难消的疑惑,却愈发惶恐颤栗,不由自主地跪伏前躯,室内气氛密云不语。
大族群内等级划分森严,下人们因某些细如牛毫的错误都会被严酷处罚,遑论直言不讳质疑与教唆主人,这可是以下犯上,要遭杖毙的!
而女子毫不在意,反之由此陷入深思,半晌后,带着磁性的声音才幽幽响起,无奈之意溢于言表:“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李家若没李令月,将不复存在。”
她冷笑不止,哂然着分析,井井有条:“曾经的赌约,赵家并不重视,视若空气。只因李令月依然是个黄毛丫头,初入金霞宗,一无所有。可现在,我衣锦还乡,美色初成,修炼一绝。赵家只怕早已饥渴难耐。”
榕儿能听出李令月言语中,板上钉钉的算定,大为着急道:“小姐!”
话起未落,外面蓦然传进一到浑厚如鼓的男声,直接截断榕儿劝解的后续:“小姐!二里处有不明身份的人拦路当中,卑职无法擅作主张,请小姐示下。”
修炼者自证清明,凝气入丹田,五官六感都会受益,最常见的便是耳聪目明,是以侍卫能清晰目睹远距离景况。
李令月斟酌再三,吩咐道:“令车队减缓速度,视情况再做决定。”
“是!”侍卫首领应道。
李令月并不打算绕道而行,此去伯明城,想走没人监视又风景秀丽幽雅的路,荒郊野外,也只此唯一,但这想法亦基于车队的实力。
车队倏地变速,缓慢推进,侍卫首领以防万一,与几名下属翻越下马,各持兵器,戒备与紧张溢于举止。
在逐寸靠近那不明身份之人的时候,侍卫首领似有若无地察觉到一些诡异,却又无法言喻,直到无恙抵达那人面前,顷刻,恍然大悟。
此人不动,只因其昏厥不醒。细细辨析,他面色晦暗,七窍流血,使得无暇的脸颊上尽是血色污渍,不识庐山真面目,而他两鬓斑白,衣衫凌乱,不由显得他年岁沧桑,历经风雨。更有一道创痕横胸而过,似其因遭袭杀,重伤失血才晕迷此地。
最让侍卫首领重视的是,他腰间那把胡乱用草绳捆缚住的刀。
刀鞘平朴,既无精雕细琢的如生花纹,又无修士惯用的铭文阵,偏偏这普普通通的外表,却让侍卫首领深感大势威压临身,不知不觉心魂被摄,木立当场。
“头儿!该怎么办?”
当中一名侍卫疑惑问道,将侍卫首领惊醒,冷汗浃背的同时,暗暗后怕于方才一幕。
真焉幻焉,难不成亦是错觉?侍卫首领为了确认,再次望向此人腰间佩刀,然而此次他却毫发未损,没有亲验那种威慑般的气机。
侍卫首领深吸呼气,回答道:“一切由小姐定夺。”
…………
自从恶人谷逃出生天,叶离便宛如行尸走肉般漫无目的地跋涉着,意识飘散。走到气力不足,丹田灵气净空,浑身饥馁,晕厥、不省人事。
若再过几日无人搭救,只怕就此驾鹤西去也并非没可能,所幸此刻,叶离正怔怔地看着车厢,不明所以。
——自己身在何方,又是谁好心相救?有否不轨图谋?
除此之外,叶离毫不担心,毕竟自己孤家寡人,而身上唯一值钱物事,就是母亲托付使命、更是自己常年佩带的锈刀。
这辆马车何往?叶离尝试动弹己身,立刻一股天旋地转的虚弱感猛摧心头,他苦笑不已,瞬间明白了缘由。
其实,于血色雷霆空降,旁及自身,使得他不得不以精血寿元为媒介,施展刀法神通自保伊始,叶离便已丧失了意识,虽然保住性命,却付出了极为沉重的代价。
寿元亏损,未老先衰,体虚薄弱。正是侍卫首领初见他时的落魄潦倒、浑噩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