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入楚王府这件事,阿仁自然是要拼命反对的。
所以高狐狸原本根本没打算告诉阿仁知道,随便找了个由头让方皓初把阿仁拐去兴和会在汴京的堂口,就打算背着阿仁带着我上楚王府去。由于是暗地偷摸的勾当,还特意走的侧门。
万万没想到,前腿才跨出门槛,后腿还没落地,阿仁已经跟大变活人一样神奇得从天而降蹦到了眼前……
他一把拉住我,定定看住高狐狸,问:“高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阿仁的好基友,啊不对是好大哥,忠诚的导师和守护者——方皓初·侠客也站在一旁,静静看着高狐狸,不远不近,不怒不嗔,就是感觉随时都能一剑刺过来。
然而阿仁怎么会知道高狐狸打算带我上楚王府的事?
“阿仁……你盯高狐狸梢啦?”我问阿仁。
阿仁扭头看住我,不说话。
我顿时明白了。
他盯梢的并不是高孝珩,而是我。
为什么呢?
为什么,每当我看见他那颗依然滚烫的心,又总会冒出点泛着乌黑的暗影,提醒我有什么东西好像慢慢地变了……?
果然,这人世就是好大一口染缸。
我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阿仁却愈发紧紧抓住我。
“甜甜,你昨天问我的,我想过了。”他望着我的眼睛,深深吸一口气,“咱们走吧,去把婉姨接出来,找一个没人认识咱们的山水福地,过咱们自己的日子!”
“少主!”几乎同时,高孝珩就厉斥出声来。
阿仁一言不发,转脸怒意勃发地瞪着高狐狸,却也是半步不退。
一瞬恍惚,我竟错觉自己又回到了沉香坊,在撷芳宴上的那个对峙瞬间。
明明我已经走出这么远了,却原来还在原地。
坦白说,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有点心动。我甚至觉得那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只要这样,便心满意足了。可是就这样逃走很容易,逃走能解决什么问题呢?逃又能够逃去哪里?能够逃一辈子吗?那种掩盖在塞外牛羊之下草木皆兵的惊惧,并不是真正的宁静与幸福啊。
“阿仁你……并没有想明白啊。”我疲惫地撑起一个微笑,“你逃不掉的,我也逃不掉了,有些事就是没道理可讲,莫名其妙,无聊可笑,但是不做个了结的话,咱们谁都是逃不掉的啊……”
我扯开阿仁的手,闷头钻进车里。
世界骤然狭小又静谧。
没过多久,高狐狸也上车来。
车轴转动时,我从窗帘的缝隙里看见阿仁震惊又沮丧的脸。
“果然在那种下贱腌臜的地方待久了,眼界格局就犹如市井小人,成天满脑子都不知纠结些什么没意义的东西。”
高狐狸紧紧攥着拳,眉心深刻,薄唇抿成一线,掩不住得愤愤。
他一向对阿仁最“痴情”得不得了,怒其不争也从不说刻薄话,可见这一回是真气得不轻,伤了心了。
可我对面瞧着他,只觉忍不住想要冷笑。
“士农工商,商列最末。你以为在别人眼里,你就真不下贱腌臜不市井小人?他们当面点头哈腰都是冲着你的钱,不是你。说到底这年头,谁真能瞧不起谁,又有几个人真瞧得起谁啊。”
高狐狸猛抬起头瞪着我,目光里熊熊燃起得全是怒火,却又阴森森得泛着无法描述的黑潮。
他忽然扑上来,狠狠一把掐住我的脖子。
气息陡然一窒,疼痛顿时迸裂开来。他的手指正扼在我喉骨上,仿佛只要再收紧些许便能够轻而易举捏碎。
我奋力睁大眼盯着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出掌抵在了他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