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浩东就在外屋等着,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屋,径直往朱家二舅的书房走去。
书房素来是商谈正事的地方,有的人家更是严禁女人出入,能被二舅这般对待,花芷心下舒坦。
她不是女权主义者,但是这个时代对女人的轻贱有时候真是让人难以忍受,好在花家并不如此,朱家也尚好,至少在眼下看来他们给了自己足够的尊重。
等小厮奉了茶,朱浩东摒退了所有下人。
“杨家的事可都解决了?”
花芷笑,“二舅好像并不意外。”
“杨奇那人我也有几分了解,要不是确实挨了打被逼着写和离书,就为了他自个的面子他也不会这般嚷嚷。”
“可没人信他。”
是啊,没人信,就连他在今天之前都觉得芷儿可能是耍了什么手段拿到了和离书,因为吃了亏杨奇才这般往芷儿身上泼脏水,因着这个原因朱家的小子已经和杨家的打过几架了,年纪大一些的明面上的争锋也没少过。
没想到杨奇说的竟全是事实,这外甥女还真是没有她不敢干的,胆大得他都想将朱家的闺女放到花家去养了,由着芷儿带着,也不知能不能学到她三成本事。
朱浩东转而把肥皂作坊的进展说了说,“人我朱家出了大半,小半是周家出的,本钱同样如此,其他的事情都是按照你说的那般安排的,你要有时间不如跟我去看看。”
“我就不去了,这个买卖我不插手,做成什么样都看二舅你的本事。”
朱浩东并不意外,外甥女在这方面的魄力连老爷子都竖大拇指,想到家中的情况,朱浩东心微微一沉,父亲想要一碗水端平,但是哪里可能端得平,一为政一为商,商便天生矮了一头,若放在从前他定是不会同意这桩他一手做起来的买卖归于公中,可当从芷儿那知晓她手里所有的买卖都归在公中后他便歇了那些心思。
他无法去和芷儿比,但做为长辈他也不想差得太远,只要大哥不生其他心思归公便归公吧,总归方子是在他手里的。
收了这些个乱七八糟的心思,朱浩东摆正心态向外甥女请教起来,他看出来了,外甥女有些主意有些想法真的非常好,只是实行当中问题太多了,他也不怕丢人,一一提出来请教。
花芷自是不藏私,尽其可能的讲解详细,真的实行不了的也用这个世界中的其他方法替代,两人一商谈就忘了时辰,直到书房的门被人敲响才发现嘴里都冒了烟,而茶盏里的水早就一滴不剩。
朱浩东一拍额头,也不管外边是谁便吩咐道:“快拿茶水来。”
门被人推开,花芷偏头看了一眼便立刻站了起来,“外祖父。”
朱博文也不管两人,走到椅子那坐了拿起茶几上的纸就看起来,等看完脸上便有了笑意,“听侍候的人说你们这都谈了有小半天了,还没谈完?”
“生意上的事总有谈的。”花芷这会才发现嗓子实在难受,二舅是一把做生意的好手,很多东西都能举一反三,久未遇到这样的人,她一时就兴奋了些。
小厮端着一壶正好入口的茶水进来,花芷一连喝了三杯才算解了渴。
朱博文也不多说两人什么,他很乐见芷儿愿意和外家的人亲近。
“听你外祖母说你去了吴家?”
“是,我不能不去。”
朱博文微微点头,花家想要立起来芷儿就不能避不能退,人惯来欺软怕硬,“吴真这一年动作频频就为了再进一步,眼看着就要成,没想到今儿朝会上被七宿司首领给否了,瞧着他下朝后脸色就不对,怕是要不好过了。”
原来竟是如此,想到出门时被匆匆请进去的楚大夫花芷心头微暖,晏惜既然是在朝会上发落的吴真自是有理有据,可要说没有私心她却是不信的,她被那个男人护着了。
“这可真是报应不爽。”朱浩东抬头看向父亲,“七宿司可有给出理由?”
“昨天有人往明天府衙递状纸状告吴真恰巧被七宿司首领见着了,齐清没有受理,状纸却落在了七宿司手里,齐清都跟着吃了挂落,此事已经在七宿司备了案吴真就跑不了,咱们这些人家,哪家经得起细查,吴真升迁是不要想了,抹平了这桩官司才能保住本。”
朱博文止了话头,“芷儿寻我可是有事?”
“是,过段时间我打算去趟南方。”
父子俩对望一眼,朱浩东想说什么又闭了嘴,朱博文凝眉,“去南方哪里?不能让家中下人去?你若信得过,朱家还有一些人可用。”
“去荆州沿海一带。”既然打算告知外祖父花芷也就说得详细,“我接下来要做的一桩买卖食材出自那里,我需得亲自去看一看,那边有些东西我也只在一些杂书上见过,不去不行。”
“不行,荆州太远了,那边已经靠近炎国,向来就不太平,你一个姑娘家去了那边……”
“你别说话。”朱博文打断儿子那一嘴的反对,“已经决定了?非去不可?”
“是。”
“会带多少人手?”
“家里的护院一直在跟着武先生学拳脚功夫,如今也已经能用了,我会多带上几个,并且会请武先生同行。”
“武先生确定信得过?”
“是,信得过。”
朱博文也就不再问得更多,他比老二看得透,芷儿并没有全部向他们交底,若是没有底气她不会做出这个决定,去年她就敢往北地跑了,如今再去一趟南方也不为奇。
“你放心出门,花家我会照看。”
“您只需留意两分即可,我已经挡在前边很久了,花家如今趋于安稳,不能因此就把花家的其他人都给养废了,花家的男丁需能担事,姑娘也需得遇事不慌,他们现在都太依赖我,这不是好事,花家不是我一个人的花家,一个家族的安稳不该系于一人身上,我此时离家对他们也是一种磨练,若有大事还需请您帮忙,小事就由着他们自己去解决吧,就算再坏到之前的程度也无妨,我拉得回来,权当是替他们买教训了。”
费了将近一年的力气终于将花家拉扯成如今的样子,却又愿意以这些为代价去促使花家小辈的成长,何谓初生牛牍不怕虎?何谓魄力?这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