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心的看着无欢略显愧疚的脸,妙音夫人是真的有些懊悔。早知如此,她绝不会答应欢儿去上不夜宫!
现在倒好,最心爱的小徒儿跟了仇人的儿子,又害得自己的儿子整日的魂不守舍!
“欢儿!你……”
说得口干舌燥,无欢却是默然不语。任是妙音夫人再如此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无欢便只有一个表情,淡然以对。
如果说,刚刚还有一些恐慌的话,那现在的她,便完全的平静了下来。
呼!
风,骤然的刮了起来。这是一条无人的古道。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古道。苍茫到,整个天地间,仿佛只剩这么一条古道顽强的盘蜓着。
无欢站在这条充满远古气息的古道之中,眉梢含情,眸中含泪,就那么静静的站着,看着,感受着。
良久,仿佛看够了似的,双眸轻轻抬起,眼中的眼花乍现又乍隐:“师父,恕徒儿不孝!”
“你……”
纵然是最了解她的妙音,也忍不住的有些意外了。
“你为了肚子里的那个孽种,连命都不想要了吗?师父养你教你这么多年,都白疼你了么?”
无欢轻轻摇头:“不!师父!不是这样的。欢儿不想死,欢儿也想活着。可是,他不是孽种。他是我与墨的孩子啊。我不可能拿掉他的,那样,太残忍了!”
伸出手,轻轻的摸着自己的腹部,满脸的慈爱,光彩照人。
妙音夫人冷下了脸:“那么,我只有送你与他,一起走了!”
无欢哀然一笑:“这么些年,师父于我虽是师父,但更胜母女。师父要徒儿死,徒儿不敢不去。只是,徒儿现在还不能死。求师父,让欢儿生下他,等欢儿生下他之后,欢儿一定自绝于师父面前!”
“嗵”的一声跪落尘埃,刹那间,尘土飞扬,遮了人眼。
妙音气急而笑:“好好好!你可真是师父的好徒儿啊!为了那个孽种,你竟甘愿自绝!可是,那死与不死,却是由不得你!”
“我,就当没收过你这个徒儿!”
双目陡然圆睁,容不得无欢有任何躲闪的余地,一道强劲的手劲忽然打出,重重的击在无欢的胸前。
一股大力骇然传至,无欢惊骇至极的望着这个曾经最疼她最爱她的师父,至到身子飞上半天,至到疼痛席卷全身,才终于肯相信。
师父,还是对她出手了。而这样雷厉风行的出手,让她的心,如刀割般的痛。
“师父……”
低低的喃声叫着,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落着,疼痛身子已几近麻木。无力的双手却是死死的护着腹部,哪怕他才刚刚有了生命,她也要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护着他,爱着他。
只是,墨,对不起了……
还没有与你见那最后一面,还没有说原谅,还没有……让你摸摸他,跟你道一声再见……
墨……
最后一声昵喃,悠悠划破天际,如同垂暮之人的叹息一般,沉重的响彻天际……
…………
“欢儿!”
疾奔的身形骤然止住,心口处一阵尖锐的剧疼!
像是,有什么与他性命相关的东西正在被人生生的剥离一般,血肉模样,不可阻止!
“太子,你怎么了?要不要紧?”
跟他一起追出来的聂沧洛急声问着,心中隐隐有种非常不妙的感觉。
“没事的!我们继续追!”
咬了咬牙,用力甩去心中的那抹不详预感,再一次发足狂奔!
欢儿,你不能有事!绝对不能有事的!
我来了,你等我!等我!
苍茫天地,一片静寂。
照样是古道萧瑟,人影渺茫,却偏偏的又更加了一份苍凉的气息,潮湿的温度。
似乎,泪已成干,似乎,血色弥漫。
喃喃的低语未曾消失,曾经活蹦乱跳的一个人就已经化作了天地的尘埃。
“欢儿……”
当盛墨狂奔而至,萧条的古道边再也不见无欢的踪迹。脑袋轰然一响,健壮的身子一个摇晃,后到的聂沧洛急忙扶住他,同时也一脸焦急的探查着。
没有!
没有!!
还是没有!
……
视线所及之处,甚至是半天浮云之上,只要他能看到能想到的地方,都没有那个纤弱而倔强的秀丽身影。
一瞬间,心猛的往下沉。一直一直的沉,深不见底!
骤然间,那根崩紧的心弦‘崩’的断了,一阵剧烈的疼痛狂袭而至。聂沧洛白着一张脸,身子微微的颤着,一颗心像被死亡的利爪狠狠的揪着一般,那般的恐慌,又无助。
因为无欢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慢慢的松开身旁的盛墨,聂沧洛悲凉苦笑。
原来,不知从何时起,他的心里,就住进了她。
是最最狼狈的初相见?还是不顾一切的直闯墨家?或者是,为了想救的人,不惜对墨蝶那个娇小姐动起那屠刀时?
乱了,真的乱了……可是,他仍不相信,她就这么走了……
“我听到她叫我了……”
良久,低低的一声叹,从身侧脚下响起,盛墨已然无力的滑坐在地,满脸的哀伤,与绝望。
在这一刻,他仿佛老了有十几岁。
“真的,我真的听到她叫我了……她说原谅我,她说……舍不得我……”
十指深深扣于地面,盛墨努力的忍着泪。昂然扬起的头颅中,带着绝决的泪光。
他不会让欢儿就这么死的,不会的,不会……
呼!呜!
风过呜咽,可伊人又在何处?
“你怎么知道她……”
终于,聂沧洛动了动有许久未动的身子,僵硬的扯着唇角。喉间反复的涌动着,那未曾出口的话,始终也没有说出来。
“你不相信,我也不相信,可是,哪怕我再不信,也是必须要信的!”
阴沉宛若僵尸,周身冒着寒气,声音透着沙哑,一双美得曾经能羞惭星月的黑眸暗沉得不见底,不见半丝悲意,却见彻身杀气,不死不休!
他,怕是恨毒了吧?
聂沧洛打了个寒战,吃惊的看着伤极大变的盛墨,一时之间连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个,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