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再次进入幻境的时候,已经是隔日了。
依旧是那个没有牌匾的太傅院子,依旧是那颗树。只是已经没有了昨夜的那些尸体,也没有了昨夜的肃杀。
雨水冲刷了昨日的污秽,今日太阳再出来,这里已经是一片的暖阳。
韩惊琼心里叹了口气,她将手放在大树上。
突然间那大树似乎动了动,韩惊琼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但是那大树更加抖得厉害了,脚下的泥土渐渐裂开,然后那裂开的泥土中伸出了一只小手。
韩惊琼被骇得往后退了好几步,连忙拉着白骨画师:“你看你看。”
那小手往外爬了一会,便抬起一张清俊惨白的脸。
竟然是暄儿!!
"这怎么可能呢?“韩惊琼大惊。
此刻的暄儿满脸都是泥土,衣裳也湿湿的,站满了泥土,整个人显得污秽不堪。只有那双眼睛,圆溜溜的,里面是一片阴沉。
他彻底爬出来后,那裂开的缝隙便自自动合上了。仿佛还什么也额没有发生过。
他也不在意,径直出了院子。
韩惊琼和白骨画师一直跟在身后,发现这孩子小心躲过好些丫鬟,然后和直接回了自己母妃的大殿。
大殿里空荡荡的,暄儿先回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将自己整理的整整齐齐,他站在铜镜面前,眉眼弯了弯:“母妃,孩儿回来了。”
他准备好一切便出去寻母妃了,路上遇上一个梧桐殿里的丫鬟,于是他便迎了上去,问道:“好姐姐,我母妃呢?”
那丫鬟眼睛红红的,见是自己的主子,顿时放声大哭:“娘娘昨夜去找皇后娘娘一夜未归,今早上皇后宫里来报,娘娘刺杀皇后,已经被……已经被……”
"已经被怎么了……“暄儿的笑容渐渐收了,他捉住丫鬟的肩膀,大叫质问。
那丫鬟还想说点什么,暄儿已经自己跑了。
他绕过重重院子,然后直接冲进了皇后娘娘的宫殿里。地上摆着一具尸体,用白布盖着。威严的北皇正坐在主位上,低垂着头,看不出什么情绪。华贵的皇后娘娘正用袖子捂着鼻子。而她身边的太傅则面色惊恐,指着他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直直地吓晕了过去。
暄儿脚步很慢,一步一步蹲在尸体面前,他的手啊颤抖得不成样子,微微一掀。然后又盖上,别过脸便强忍着没有哭出声,但已经哽咽得不成样子了。
“母妃,别怕。儿子回来了。”他轻轻地说道。
他死的时候,很害怕,担心自己的母妃以后没有自己的陪伴会痛不欲生。
现在母妃死了,他第二次也死了。他真正死在此刻,死在此地。
他掀开白布,将母妃的双眼阖上。
“这样而已好,这里本就不是你能适应的。这里对别人是天堂,对你是地狱。”他喃喃念了一句,而后便失魂落魄,再也没有了动作。
北皇眉头也微微一皱,他咳嗽一声:”昨夜,你的母妃闯进皇后娘娘的寝宫,手持凶器。被侍卫不慎打死。此事暂且如此,以后谁也不准提起。“
暄儿木愣愣地磕头:“是,谢父皇。”
北皇起身,拍拍他的肩膀:“皇儿没了娘亲,便出宫开设宗府吧。”
这分明就是想保住暄儿,皇后当即站了起来反对:“暄儿年纪尚小,于理不合吧?”
“孤什么时候说话,还轮到你反对了?退下,此事已定,再议者孤必重罚。”北皇甩袖冷哼一声便出去了。
皇后一愣,终究咬咬牙,不敢再说什么了。
司礼官将母妃的尸体抬了下去,暄儿便也站起来,跟着出去。
“站住,谁教你的规矩,不知道行礼告退吗?”皇后没气撒,便又逮住了暄儿。
暄儿笑了笑,一点一点的逼近皇后。
“放肆——”皇后眼看着暄儿离她越来越近,有些惊慌。
暄儿面无惧色,他距离皇后娘娘只有咫尺之距:“皇后可知我昨夜遭遇了什么?我昨夜被人活埋在大树下,尸体的肉身被大树一下子就给吸收了,变成了累累白骨。皇后娘娘要看看吗?”
“你胡说什么?”皇后惊慌地往后退了几步。
暄儿却捏住了她的下巴,让她无法动弹:“你给我看好了。”
下一刻,原本丰神俊逸的脸,一下子变成了累累白骨。分明是一具白骨 。
皇后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暄儿的表情冰冷阴沉,他甩了甩袖子,厌恶地离去。
自他离开后,韩惊琼和白骨画师便走了出来。韩惊琼摸了摸下巴:“这分明就是官府之前挖出来的白骨,这是个北国的皇子啊,怎么到了南国的西泽镇?又是怎么树下还有另外一句尸骨?“
“想不透,想不透。”白骨画师也敲了敲脑袋。
韩惊琼叹气:“那就跟上去,再看看情况吧。”
白骨画师也表示赞同。
暄儿径直回了母妃的宫殿,他坐在平时母妃经常坐的地方发呆。
侍女们齐齐跪下:“主子,你昨夜半夜未归,娘强就带着我们去寻太傅,太傅说没瞧见你去。娘娘就去找了皇后娘娘,可是娘娘身上根本就没有带匕首啊。”
暄儿愣愣的,没有说话。许久后,他伸手叫丫鬟们起来:“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日后我便要在宫外开设宗府了,你们都跟着去吧,若是不去,只怕在宫里也是活不成的。"
"是,谢主子。“丫鬟们都泪眼汪汪。
暄儿眉目尽显疲态,她挥手让丫鬟们都出去,自己想安静一会。
暄儿出宫的那天,听说太傅已经疯了。若是没有人看着就会自己刨土,然后将头颅扎进土里。后来有一日看守的人不在了,太傅便失踪了。再找到的时候是不知道哪个宫里的小婢子种花松土的时候,发现的。
他双目微睁,身体已经开始腐败。
而皇后娘娘也做了好几夜的噩梦,到金山寺请了好些法师作法都没有用。
暄儿面无波澜地听着这些消息,只是命人打赏银子。然后负手站在长廊下,看风也看雨。
他的那张脸,再也没有了笑容。余生便只剩下了苍白,阴沉两种形容。
长廊外面便走来一个黄衣姑娘,眸皓齿,挽着他的手臂,轻轻地叫他:“疏哥哥。”
是了,北国的七皇子萧疏,名暄。
而那个黄衣的女子便是水萦纡。
一个花满楼的老板,一个春熙楼的老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