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香园里,紫霞正在给王爷绣睡衣,小维来报:“露福晋来了!”紫霞急忙把手里的东西藏在被子里。理了理头发,端坐着,等着溪露进屋。
紫霞心想,她来的这么快,是来兴师问罪的吗?不过,既然自己敢做,就不怕她上门来找!
溪露带着齐儿进了屋。
紫霞坐在床上,懒懒的说了一句:“给露福晋请安了!”
溪露一脸笑容的走到紫霞床边,说:“不必多礼!紫霞妹妹,这么久了,怎么从来没到我的房里坐坐?”
紫霞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甲,懒懒的说:“忙着呢,没那个功夫啊!”
溪露笑笑,不温不火,从身后的齐儿手里拿过几件绣好的衣裳,递到紫霞面前,说:“这是我给妹妹绣的几件衣裳。绣的不好,但一针一线,都是我亲手所绣。希望妹妹不要嫌弃!”
紫霞瞥了一眼,冷冷地说:“谢露福晋!不过,我还不缺衣裳穿!”
溪露把衣服放在床边,说:“妹妹若不喜欢,拿去赏赐给下人也可以。姐姐的心意,还望妹妹不要拒绝!”
紫霞叫来小维,说:“既然露福晋开口了,这几件衣裳就赏你了!好好穿着,别辜负了露福晋的心意!”
小维接过衣裳,急忙道:“谢露福晋赏赐!谢小姐赏赐!”道完谢捧着衣裳退下了。小维心里捏了一把汗,寻思着紫霞小姐做的太过分了,这露福晋的脾气也忒好了点吧。
溪露一脸温和的笑容,丝毫没有不悦的神态。倒是身后的齐儿,气的喘气声都粗了不少!
紫霞问:“露福晋贵步临贱地,是有什么事吗?”
溪露说:“妹妹,我在王府里,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实在是很苦。就想着过来和你说说话。”
紫霞不解的问:“你如今都成了侧福晋了,还有什么苦的?”
溪露说:“我也只是一个不得宠的侧福晋而已!”
紫霞白了一眼溪露,心想:“这也不奇怪,穷乡僻壤出来的,就算飞上枝头,也做不了凤凰!”
溪露有些悲伤的说:“王府里哪个女人,不渴望得到王爷的心?我自从如王府一来,也为王爷做过不少傻事。可是,引来的只是王爷的厌恶!”
听到这里,紫霞忍不住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看她那伤心的样子,随口安慰一句:“这种事急不来。”
溪露接着说:“若不是我与心怡交好,王爷根本不会正眼看我一眼!”
紫霞有些不信:“梁心怡?你说的是真的?”
溪露点点头:“心怡和王爷暗中交往很久了。王爷腰间挂着的荷包,就是数月前,心怡亲手绣的,王爷喜欢的要命,天天不离身。”
紫霞认真的回忆了一下,王爷腰间的那个荷包,她确实见过,一直奇怪着,看那个荷包绣工很一般,王爷却天天挂在身上。自己精心绣的,叫人给王爷送去,王爷却一次都没带在身上。
溪露接着说:“那天,我去给王爷贺喜。王爷错把我当成心怡,就留我在那里过了夜!王爷睡在我身边,却整晚都喊着心怡的名字,你知道我心里多痛吗?”
紫霞也气愤起来:“真想不通,梁心怡究竟有什么好的?!”
溪露说:“我也不知道王爷为什么这么偏爱她。心怡迁居梨花园,衣食住行全由王爷亲自打点,而我虽然同样位居侧福晋,却还住在偏远的留香园,所有的一切,都是太监小林子安排。这待遇,是天壤之别。”
紫霞白了一眼溪露,心想,你和她的待遇天壤之别,跑来和我说干什么,我又不是王爷。
紫霞说:“虽然这是事实,但那是王爷的心意,我也管不了啊。”
溪露说:“我出身微寒,受这样的委屈也认了。我只是替妹妹难过!妹妹是太子太傅家的千金,又是太后娘娘的亲外甥女!这王府的女主人之位,应该非你莫属!”
紫霞不禁神气起来:“那是自然!”
溪露又说:“可是,心怡和我说过,王爷答应尽快立她为福晋!”
紫霞腾地站了起来,嘴里挤出几个字:“她休想!”
溪露说:“她想不想,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爷想!”
“什么?”紫霞一惊,“有这样的事?”
溪露回答:“千真万确!”
紫霞刚要喊来人,突然想到,溪露这样说,无非是想让她出头,好让溪露坐享渔翁之利!
紫霞又坐下来,又不紧不慢的笑了,对溪露说:“王爷让谁当福晋,都跟我没关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让我去对付梁心怡,你好得便宜!”
溪露一听,一脸真诚的说:“我是真心想和紫霞妹妹交好,我们姐妹互相扶持,对谁都好!不然梁心怡独占了风头,咱们在王府都没有立足之地!我的家世不好,又不得宠,对你构不成一点威胁。只求紫霞妹妹成为王府女主之时,保留溪露侧福晋的位份,足以!”
紫霞不屑的想,就凭她还想保留侧福晋之位?真是做梦!
紫霞不悦的说:“咱么之间的账,还没倒出时间算呢。香菱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
溪露急忙说:“妹妹恐怕是有些误会!香菱一直独来独往,有自己的主意,既不忠心于你,也不忠心于我!她背着我做了不少事,我也忍了很久。早晚,我要收拾了她!”
“哦?”紫霞一笑,“姐姐要怎么收拾她?”
溪露回答:“我要把她卖到翠香楼!”
紫霞有些不信:“真的?你舍得?”
溪露说:“这个贱丫头破坏我们姐妹情谊,我一定不会轻绕了她!妹妹你要看到我的诚意!”
紫霞心里不屑的想:你要把她怎么样,是你们之间的事。反正我是不会放了她的!
紫霞想了一会又问:“王爷真的那么喜欢梁心怡?”
溪露站起身说:“我说的每一个字,妹妹若不信,可以亲自去问王爷。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说完转身走了。
还真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当我沁香园是菜市场吗?紫霞对着她的背影呸了一口。
溪露走后,小维进屋了。对紫霞说:“小姐,露福晋是不是发现了那个布娃娃,所以才会来的?”
紫霞答道:“也许是,也许不是,都不重要。她这小门小户出身的,知道不知道她又能怎么样?”
小维说:“不管出身怎么样,她现在位份是侧福晋,高过小姐你!万一她告诉王爷——”小维还没说完,就看到紫霞正圆睁着怒目,狠狠地瞪着自己,吓得急忙闭上了嘴。
紫霞狠狠地瞪着小维,说:“长他人志气,气灭自己威风!区区的侧福晋之位,才比我的位份高多少?”看她的眼神,恨不得把小维撕碎!
小维吓得急忙跪在地上,哆嗦着说:“奴婢说错话了,请小姐恕罪!”小维知道紫霞的脾气。听说紫霞小姐的陪嫁丫鬟,因为做错了一点小事,就被她罚去干刷粪桶的差事了,所以自己才有机会成为紫霞小姐的贴身丫鬟。对陪嫁丫鬟尚且如此,对待自己这个王府分去沁香园服侍的丫鬟,就更不会留什么情面了。小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总怕哪天也落得那样的下场。
紫霞瞪着小维,生气的喊了一声:“出去!”
小维急忙站起来,哆哆嗦嗦地退下了。
小维退下之后,紫霞拿起绣布接着绣了起来。可是只绣了一会,就怎么也绣不下去了。小维的话让她心里很乱!小维说的没错,溪露不管怎么说,位份比自己高!万一她把这事宣扬出去,王府必将严加调查这件事;或者溪露把这件事告诉梁心怡,梁心怡转告给王爷,王爷会不会对自己失望?加上哥哥宋紫虬刚刚出了这样的事,王爷内心深处会不会迁怒于自己?
不行,一刻也等不了了!一定要到王爷那里去探个底!
紫霞立刻让人喊小维过来。
小维刚才被紫霞吓得魂飞魄散,好不容易退出来了,听到紫霞小姐又叫她,心里立刻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小维哆哆嗦嗦的进屋了。紫霞说:“听说你最擅长做绿豆酥?”
一听紫霞问绿豆酥,小维松了一口气,急忙点点头。
紫霞说:“你马上去给我做一盘来!另外,再找一个功夫好,手脚麻利的人,盯着点王爷去哪了,一定要找手脚麻利的人,不能被王爷发现!”说完,拿出一张银票递给小维。
小维有些奇怪,但又不敢过问。急忙接过银票,出了门。
那个插满银针的布娃娃,还在桌上放着。心怡无心理会。她望眼欲穿盼着王爷。除了他,还有谁能救母亲?
不一会,小翠跑了进来,嘴里嚷着:“小姐,小姐,你看谁来了!”说着,身后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头,跟了进来。
这个人进门就老泪纵横,给心怡行了跪拜大礼。
心怡忙上前扶起他,仔细一看,这不是在将军府负责管理柴房的下人张顺吗,他怎么会来这里?
张顺抹了把眼泪,说道:“二小姐,二夫人早就被大夫人害死了!”
“你说什么?”心怡瞪大了眼睛。
“大小姐成婚前几日,大夫人以修缮房子为名,把二夫人带到了柴房,由我照顾了一段时间。”张顺说。
“什么?柴房?”心怡惊讶的合不拢嘴。
“是的。当时二夫人已有一点意识。有一天,二夫人醒来了,她要我拿来笔墨,说给你写封书信。她说,如果她不在了,就叫我把信给你。大小姐成婚前一天,大夫人让我出门办事,回来后二夫人就失踪了。奴才也是最近才听说,大小姐结婚当日,老爷和二夫人,双双离去,大夫人已将他们合葬了。”张顺说着,又抹了把眼泪。从兜里掏出书信。
心怡流着泪,用颤抖的双手打开。上面工工整整的写着:
“怡儿,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为娘已经不在人世了。你大娘这些年来,一直存有害人之心,我早知道。能够看着你平安长大,离开她的魔爪,我已心满意足。你不要为我报仇。灵云多行不义,一定会自食恶果,上天会惩罚她的。你好不容易逃离她的毒害,不要再回到将军府了。找一个相爱的男人,幸福的过日子吧。你快乐,娘才会安心。切记,勿报仇。”
心怡合上信,泪如泉涌。小翠也呜呜的哭了起来。
张顺接着说:“大姑爷现在一步步把将军府变成了宋府。对府中原来的下人,十分不好,非打即骂。他从太子太傅府里,调去了上百名家丁。去看管我们。大夫人和大小姐都没有说话的权力,现在过得很不好,日后恐怕会更加凄凉。”
“她们也有今天,真是报应!”心怡愤恨的说。
小翠听后也拍手称快。
心怡想,既然娘说了不让报仇,而大夫人和采薇,也没得到什么好结果。那自己也不用这么辛苦,讨好王爷了。
她三两下,摘下了满头的珠花和首饰,脱掉了玉鞋,换了双舒服的绣花布鞋,跑出门外。
留下小翠和张顺在后面大喊着:“二小姐,你去哪呀?”
心怡一路不停的,跑到了紫竹院。她相信,小德子还在这里。
一进紫竹院,她就看到了一个身影在树下徘徊。
是的,就是他!小德子!他一个人在梨树下,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小德子!”她大喊一声,跑过去,扑在他的怀里。
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他一跳,一时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愣在那里。
她抬起头,深情地看着他,说:“小德子,我愿意和你走!我不介意你身体的残缺!我们抛开这里的一切,去做一对神仙眷侣,好吗?”
“你说什么?身体的残缺?”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听到一个甜甜的声音:“王爷,你看我给你做什么好吃的了?这是我最拿手的绿豆酥!我娘教我做的!”紫霞端着一盘点心走了过来。
看见心怡,她愣了一下,随即挂着笑容,走到王爷面前,拿了一块放进他嘴里。
王爷想躲,却没躲开。他匆忙嚼了两下,咽下去:“有劳霞妹妹了,以后不要再做这些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紫霞清脆的答应一声:“那我走了翼哥哥。”转身退下了。嘴角还挂着得意的笑容。
“你是王爷?!”心怡问。
“是的。你不知道?”他反问道。
“你从来都不是太监小德子?”她问。
“当然。”他答道。
“是你宠幸了溪露?”她又问。
“是的。”他答道。
“你和紫霞的感情升温很快啊?”她咬着牙说。
“是的。”他答道。
“你是一个骗子!”心怡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喊道,泪水奔涌而出,头也不回地跑出了紫竹院……
他还是那样静静地站在树下,默默地看着她离开。
其实他很想大吼着质问她,为什么突然从“小德子”的眼前消失,跑到王爷的房间,为什么拿溪露绣的荷包蒙骗自己。但是面对她的眼睛,他却不忍心吼出一个字。
看着心怡远去的背影,他默默地说:“你说我是骗子,可是你对我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真的无法辨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