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媛的话如同连珠炮一样被灌入了耳朵里,而且还带着十足的震慑力,让范秀芳根本没有机会插嘴。
但她在被震慑的同时似乎也在话语其中找到了自己能够接受的道理,因此愣愣地并来不及插嘴。
“你有时间在这里闹腾,还不如回家好好陪自己的孩子。父亲已经进了监狱,难道母亲也要对他弃置不管吗?既然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你应该好好想一想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够让孩子和自己的损失降到最低点。”
姜媛看到了范秀芳眼里闪烁着的泪光,那似乎是弱者的一个象征,但丝毫勾不起姜媛的同情。
她无奈地瞥了一眼范秀芳的头发,那头发就像是冬天农村的草垛最下面一层的稻草,潮湿而泛着油腻,一不小心里面还有可能钻出一条冬眠被惊醒的蛇来。
已经没有耐心继续待在这里,姜媛觉得自己跟这个女人实在难以产生共鸣。她永远也不可能想象到自己为会为了一个不专情的男人而颓丧自弃到这个地步,一点儿也没有作为女儿的尊严。
“好好想想你自己的问题呢,你不要再来这里折腾了!不然下次就不是这么简单地将你赶出来而已。”
冷冷地抛下这句话,姜媛就甩手大步往回走了。
范秀芳呆坐在那里,久久没有动弹。末了,她似乎从沉寂中突然收获了意外的惊喜,用袖子擦一擦眼泪,离开了。
或许正如姜媛所说,自己是对男人太过信任跟倚靠,甚至已经有一些失去了自我。
如果金良杰真的对自己死心塌地,大概也不会和姜小满鬼混在一起。
一直以来,范秀芳总是告诉自己要以最大的善意跟理解去看待丈夫,却没有想到这种善意跟理解最终却让她自食其果。
范秀芳发现,此时此刻她有一些怨恨自己。倘若当初看紧一点金良杰,或许之后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可同时她又不由地更加生出些悲哀来。先前是因为自己的丈夫要失去二十年的自由而悲哀,现在是为了自己而悲哀。仿佛她的信任真的有那么一点可笑,尽管她打从心底里不愿意承认。
姜媛回到客厅时,发现姜小满已经正从卧室走出来。身形有一些瑟缩佝偻,眼神故意在躲避大家。
所有的人都立即假装没有看到似的移走了眼神,但姜媛有一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一眼扫过去,总感觉今天的姜小满看起来有些怪异。
“小满,已经没事了,赶紧去洗个澡过来。”奶奶笑得一脸慈爱,似乎在宽慰着姜小满。而姜小满没有像往常那样做一个乖巧活泼的回答,而是报以一个尴尬和安静的笑。
“还好你过来了,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林惠看着姜媛,脸色已经从紧张变为了轻松,“一大早就闹了这么一出,真是让人措手不及!这里又没有一个能够阻止的男丁,要是你再回来晚一点,我都怕范秀芳把房门给砸开。”
姜诺诺也在一旁比划着搭腔,“哇,你是没有看到,当时范秀芳就像是一头暴怒发狂的母狮子,扛着棍棒就冲了过来,一瞬间就让我想到了《水浒传》中的情形。”
说着她用两只手拉开一定的距离,“就这么远的距离,她的棍子差点误伤到我!还好在最后的关头保姆拉住了她,她才没有向姜小满靠近。”
姜诺诺说到一半,忍不住将目光投往了洗手间的位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可惜就算范秀芳没有靠近,姜小满还是被吓到,居然尿了裤子!哈哈哈!”
听到这里,姜媛才终于明白了姜小满走出门时候那眼神里的幽怨所蕴藏的深沉意义。有点惊讶,又有一些忍俊不禁。
但那个笑还没有来得及在脸上显现出来,就被奶奶一个严肃的声音给阻挡了回去。
这个时候姜诺诺的笑声还没有平息,奶奶在一旁厉言地开了口,“你姐姐被吓到了不知道到关心,怎么这么没心没肺呐!”
说着她又转头看向了保姆,一双眸子深邃地像是要吃人一样,“连个这么瘦弱的女人都拦不住,也不知道饭都吃到哪里去了,是没给你饭吃还是拖欠你工资了?”
保姆低着头一言不发,而老人却更加愤怒,“门看不好就算了,话也不会说吗?杵在这里想一根烂木头一样,简直是碍眼。”
姜媛有些无语,知道奶奶的脾气,但也懒得跟她对抗。
只是姜诺诺就有点忍不住了,坐在那里悠悠地说道,“人家是保姆,又不是保镖,反正姜小满也没有出事,何必拿无辜的人置气。”
这话一出,奶奶就愈发不高兴,将原本对着保姆的怒目转向了姜诺诺。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难道还想要小满出事吗?你是在说我的不对?”
姜诺诺还想要狡辩,但是却被林惠的一个眼神给阻止了。虽然不太喜欢被奶奶说教,但毕竟也是奶奶,并不好发作,可是确不禁在心底又埋下了一个疙瘩。
林惠借着让姜媛留下来吃饭的理由转移了话题,姜媛原本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又被出于假期放飞自我的姜诺诺极力挽留,便留了下来。
整整半天都不见姜小满的人影,也不知她什么时候洗完澡,大概又默默地躲回了房间。直到吃饭的时候才慢慢悠悠走了出来。
奶奶在看见姜小满的瞬间从眸子里放出爱怜的色彩,赶紧挥动着手示意,“小满,快过来,到奶奶这边坐。”
待姜小满乖乖坐定,奶奶轻轻地拍拍她的肩道:“今天把你吓到了吧!不要担心,那个疯女人已经被赶跑,不会再回来了!赶紧吃饭,不要想太多了。”
在奶奶说这话的时候,姜诺诺不禁有些失笑。赶走范秀芳的是姜媛又不是奶奶,怎么有一种画风不对的错觉呢?
姜小满此时像极了一颗被暴风雨摧残过的芦苇草,可怜兮兮地坐在桌子前,居然还憋出了眼泪。
奶奶赶忙用一个眼色让保姆递来了纸巾,语气和缓而温柔,“不要哭,没什么好哭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好了,好了,赶紧吃饭。”
姜媛也在这一幕里觉出了滑稽,但是她已经习惯了看姜小满在奶奶面前装可怜的样子,只当自己此刻是在看戏罢了。
可姜诺诺不这么认为,明明一切事情的起因都是姜小满一手造成的,这个时候却装出一副无辜受害者的样子让人安慰,而且对于真正帮忙解决问题的姐姐姜媛居然没有一点感激的意思。
姜诺诺越想越觉得看不惯,又因为奶奶一直在面前表现对姜小满的偏爱。
于是就在奶奶夹起一块排骨往姜小满碗里放的时候突然站起了身来,指着姜小满就说:“真不知道你有什么理由要哭,明明事情就是自己引起的。当初有勇气惹出事情来怎么现在就没有勇气去面对呢?”
姜诺诺说着发出了一声冷笑,“不敢承担就算了,居然还被人吓得尿裤子,说起来不怕人笑掉大牙吗?而且今天帮你解决事情的是姐姐姜媛,难道你就不觉得自己应该表示一下感激?坐在这里哭是什么意思?”
这时被突然提到的姜媛有一刻的怔愣,虽然自己过来的时候完全是因为林惠的电话,而且也对姜小满的感激没有抱任何期盼,却还是在姜诺诺的话中感受到了温暖。
不过姜媛知道,现在并不是享受温暖的最佳时机,因为她注意到奶奶看姜诺诺的表情正在发生这骤变,仿佛下一秒就会辟出一个惊雷。
姜媛一点儿也不怕跟奶奶对峙,但此刻她觉得没有什么必要,于是在一旁用眼神暗示姜诺诺尽快闭嘴。
然而姜诺诺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正直当中,并没有注意到,反而愈发挺直了身子看向姜小满,目光透着鄙夷。
“我要是你,才不会这么没出息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有本事做,就要有本事自己承担,缩在一边像个局外人似的算什么意思,真是好笑。”
姜小满被她的话深深戳中了心脏,但是在奶奶的面前,她一向习惯了柔弱,因此开始了她的啜泣表演。
奶奶的爱怜之心又一次被激发,冲着姜诺诺就吼道:“你像个什么样子,在这里对她指指点点?那女人拿的是棍棒,没有朝你挥去,所以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吗?”
见姜诺诺有些怔愣,奶奶似乎更加有了护短的决心,将食指伸出来继续数落。
“你们一个个就是盼着小满不好,我就不明白了,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小满到底哪里得罪了你?才刚刚从医院回来的人,怎么能够跟你比呢?我看你就是闲得慌,一天天就喜欢无理取闹,真不知道读得书读到哪里去了!我看你不必再去学校了,最起码的是非都不分……”
姜诺诺快要被奶奶的一顿教训气到爆炸,加上之前的愠怒,现在自己最后的忍耐极限已经几近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