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漫无边际的紫色梧桐花纷纷而落,如雨而下。漫天花雨间,身着一袭月白谪仙袍大的男子背对着我负手而立。
我下意识朝着他迈去,一步步走近,伸手去触他的胳膊,想看清他的脸。他随着我拉他的力道逐渐转身------一朵梧桐花恰巧自天而降,不偏不倚打在我的眼上,我吃痛闭眼。
“痛。”我一坐而起,以手遮眼,揉了又揉,缓缓睁开,眼前月白的纱幔潋滟着清凌凌的月光,随风而舞。窗外,两株梧桐树郁郁葱葱,枝叶茂盛着相缠相依。
这个地方怎么这么熟悉?好似我来过,环视了四周,是“听雨舫”。
我怎么会在这?我揉了揉太阳穴,努力回想所发生的事情,一幕幕香艳的景象自脑海一一掠过。
天哪!我都做了什么?我猛然清醒,垂着头,闭着眼在自己双腿上狠狠捶了两下,更加清醒间又想起什么,赶紧掀开覆在自己身上的锦被,手忙脚乱检查一番,暗暗吁了一口气,还好,还是来时的衣服规规矩矩穿在身上,刚刚放松庆幸,心头又一阵发凉,突然想起在平康坊时,我的衣服明明------谁给我穿上的?天哪!不会是------此时此刻,我连寻死的心都有了。
又羞又愤又恨又悔,来回扯咬着手中的被子。可怜的被子在我的蹂躏下立即变成皱巴巴一团。
“你在做什么?”明日不知何时进来,刚好看见我双手扯被又咬又抓又撕的狼狈不堪模样。
我松开咬在口中的被角,嘿嘿干笑了一声,无地自容的感情苗头蹭地窜上来,只深深垂下头,想立即躲进这被子里再不出来了,或者挖个地缝钻进去埋了算了。
明日在离我一丈的距离站定,不言不语亦不动。
尴尬,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情味在我们二人之间蔓延。我不敢看他,亦不敢说话。
停了许久,我终于下定了决心,咬了咬牙,小心翼翼,声如蚊蚋道:“对不起。”
是啊,对不起,是我扯掉人家的衣衫,又吻又摸,勾引------强迫------实在是对不住人家。喔不,转念一想,我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这种事吃亏的不都是女孩子吗?尽管是我主动勾引------啊呸!可看样子他也挺甘之如饴啊,吃亏的是我不是他啊。想到此,我不免有些羞愤。
“无妨,我不用你负责。”明日接话接得倒挺快,丝毫不含糊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嘴角明显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可转眼又恢复如初,只让我怀疑方才是我眼花了。
我突然有些丧气。不用我负责?我有那么差吗?论相貌,我虽不是倾国倾城,也算是数一数二吧,论品德,可从我奋不顾身救姬玉一事上看个清楚,舍生取义不让须眉。论才气,我自幼由隐居的父母亲授书籍知识,在豆大字不识的女辈中无几人敢较一二。可我的这些自信,此时应算作自负吧,被他一句毫不在意的话击得粉碎。可又一想,我沮丧什么呀,人家都不要我负责了,我白白占了便宜还不用负责不是好事吗?不对呀,到底是谁占谁便宜了?到底谁不用谁负责?我怎么有点晕头转向呢。
我正懊恼郁闷。明日递过来一只青盏,盏内并无半点茶叶,只是些清水,可晃人影,从我这个角度,刚好能从水里看到明日笑意盈盈的双眼。
“那个------”我小心嗫嚅着。
“你中了销魂散,只能喝些白水。”明日微微笑道。
我刚抬起的头又重新垂下去,自问道:“销魂散?那是什么?”
“****。”明日接话接得倒挺快,快得只让我怀疑江湖中人人称赞明教主睿智英明只是谣传。
不过看他那样子,好像是故意的。这更加让我无地自容,无处遁形。
仔细回想了一阵,定是在平康坊喝的那壶水有问题,心中叫苦不迭,我早该想到是****了,不然我不会------懊恼至极,早知如此,就是打死我也不会喝的啊。
我正懊恼不已,门突然被撞开,刘章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脸着急失措的轻言、轻语,显然是没拦住刘章。
“漪房!”刘章直奔过来,从榻上拉起了我,关切道:“你没事吧,吓死我了!我都找了一晚上了,快把整个京城都翻遍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我心虚地问道。
“我方才听一丐帮弟子说在街上见过明教主拉着一个身着青衫面色俊秀的少年,一猜便知是你。”刘章一边说着一边斜眼瞄了一眼坐在一旁悠然喝茶的明日,转首面向我问道:“这么晚------你------没吃亏吧?”
我下意识赶紧摇头摆手,嘿嘿干笑道:“我吃亏?怎么可能?”是啊,吃亏的明明是人家啊,刘章你问错人啦。虽然这样想,但还是有点心虚脸红,掩饰道:“我被一群不认识的人追杀,危机之中,是明教主救的我。”言下之意,人家救了我之后就来了这“听雨舫”啦,可没再拐弯去别的地方,比如------平康坊。
刘章冷哼一声冲着明日道:“怎么这么凑巧?漪房两次遇险,都碰上了江湖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明教主?如此巧合?太多的巧合便不是巧合了。”
明日慢慢呷了一口茶,将茶盏小心放在朱紫色的几案上,方冷冷道:“是啊,刘公子也知道太多的巧合便是有人有意而为之,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两人之间莫名其妙的对话,莫名其妙的浓浓火药味。
我瞅了一眼明日,他从与刘章的视线对触中抽离出来,亦对望过来看着我道:”我也一直在怀疑我们之间的巧合,可能这就叫做缘分吧,让我们偏偏又遇上了。”
刘章脸色难看得更厉害了,径自抱起我,瞅了一眼明日道:”天快亮了,免得家里人担心,我们还是速速离去的好。“说着,也不多言,就这样抱着我,与明日擦肩而过,再不回头。
临迈出门去,我偷偷回望了一眼明日,他已执起方才的茶盏,悠悠然地品了一口,自言自语道:”果真是好茶。“
刘章一路抱着我只到了宫门口也不肯放我下来,我急了,一直叫嚷,他放下我一把搂过,反而抱得更紧了,蓦然问道:”那个人有没有这样抱过你?“
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那个人”是指明日吗?赶紧连连摇头道:”没有没有,人家一直以礼相待,再说男女授受不亲,我和他也不相熟,怎么会有如此举动?!“完全睁眼说瞎话还不带脸红的样子,看来,我的脸皮也挺厚的,不过我回答的也不算不实啊,刘章只问明日有没有这样抱过我,可没问我有没有这样抱过明日。
看来刘章还比较满意我的回答,松开我,牵着我的手笑道:“以后,可不敢再带你出宫了。下次指不定会把你丢哪了。”
我点了点头,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快点走吧,再不走天就亮了,可就耽误明早的当值了。
东方出现了启明星,像某人的眼睛,在狡黠地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