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起,月沉浮云。
不多时,银光再现,柔和地洒在宋子岑紧皱的眉上,而她的手里正紧紧地拽着一封信。
身旁一动不动地高大身影背手而立,目光却望着远处,有水微漾的声响,洛寒与宋子岑早已离了灵国寺,立在一处谧静的码头。
宋子岑的心绪很复杂,她没想到方丈会留下这么一封信,这封信若落于旁人手中,将十分危险。她更没想到洛寒会得到此信,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她无法猜测,也无法掌握。她抬眼望了一眼洛寒,想看出点什么,可看到的仍旧是他泰然自若的脸,只是在月光下这张脸显得更加冷峻。
“宋小姐可知这天下有一处世人都想去的地方?”洛寒开口道。
宋子岑正思虑着要找趟她师父商讨此信件的事情,却不想洛寒冷不丁地问了这么一句,她沉思片刻,世人都想去的无非就是好似天上宫阙,安乐快活的地方,凭她前世的记忆,她知道曾经流传过这样一个地方,那就是桃花源,据传闻那里没有痛苦没有疾病,有的是幸福与喜乐,只是从来没有人找到过,亦或是找到了的人便再也不回来了。终归只是传闻罢了,存不存在她不得而知。
宋子岑回道:“确有这么一处地方,莫非洛公子也想去桃花源?”
洛寒的唇角有微乎其微的笑意,他喜欢与聪明人对话,不用多费口舌,他转身道:“有要事需过去一趟,只是我一人进不了桃花源。”
听他这意思,桃花源是确有其地,并且他知道怎么过去,宋子岑来了兴趣,又疑惑道:“为何你一人进不了?”
“每个地方有每个地方的规矩,桃花源也有桃花源的规矩。我之所以与你交易,便是需要你助我一起进桃花源。”洛寒将目光望向河面上隐约靠近的灯光,继续道,“此刻正是去桃花源的最好时辰,若误了时辰,也是进不了的。”
宋子岑有点明白了,怪不得他在这个时候来接她。她随着洛寒的目光望向河面,虚渺地雾气蕴升如团团薄云,薄雾中一叶扁舟缓缓行来,一盏微弱的灯忽明忽暗,舟上戴着斗笠的船夫,看不大真切。
待船靠岸,船夫静候着,并不说话。
洛寒轻风般踏入船中,犹如立于平地,他转身将手伸出道:“请。”
宋子岑有片刻的犹豫,她将信细细收好,一时没有动。
洛寒望了一眼远处黑黢黢的林子,似乎故意提高了音量继续道:“交易便是交易,自会顾宋小姐周全。按时奉还。”
宋子岑不自觉地笑了笑,他讲这话却是讲给白夙听的,她宋子岑犹豫倒不是因为怕,而是府里那头有些事要趁早处理,就去桃花源这件事于她而言,是十分好玩且令人期待的。
“也不差这么一天。”洛寒言罢,便伸手拽了宋子岑轻轻一拖,宋子岑便上了船,船夫默不作声地划着船,沿着夜色缓缓前行。
于是船上便定定地立着两个一高一低的身影,白衣者瞧着似踏着云雾的仙人,而玄衣者瞧着太过冷冽,那水上的寒气都比不过。
宋子岑琢磨着洛寒此人总是看得透她的心思,这点让她觉得很不爽又无可奈何。水路越驶越宽,耳旁只有木浆泛水与两岸的虫兽声,不一会儿,水路变窄,稍稍停在了一处悬崖峭壁的跟前,而这悬崖峭壁有洞口,通水流,只是细看了才知,竟有三个洞口。
“不知今日该是哪个洞才能去往桃花源?”洛寒看着戴着斗笠的船夫自言自语道。
宋子岑甚是诧异,难道洛寒他不认识去的路?
只见船夫从竹篓里掏出一朵花来,洁白如玉地一朵花,船夫将花抛入水中,便静候着。
“哦?果然是昙花引路?”洛寒又是一句低吟。
宋子岑不动声色,继续观察。
那昙花悠悠荡荡地在水上飘着,竟飘进了最右边的洞口。
洛寒示意宋子岑坐下,只见船夫将船头掉了个方向,往昙花飘进的洞口驶去,刚驶进洞口,船上的灯忽地就灭了,一片漆黑。
宋子岑心猛地跳了一下,虽说她也经历了风风雨雨,再血腥亦或是出人意料的场面,她也是波澜不惊的。只是她毕竟是个女孩子,这忽然一下子乌七八黑地又是在她完全掌握不了的境遇,竟有了一丝心慌,就像当初她醒来之前一直处于黑暗之中的心境,那种无望又惧怕的感觉涌上了心头。而就在这一刻,她手里递来一根光滑的木制品,像是笛子,只听洛寒低低的声音响起:“握着,我就在这一头。”这一声似乎比他平常说话要柔和的许多。
宋子岑握着笛子,能够感受到另一边握着的力量,那一刻,即便是在如此黑暗的洞中,她安心了许多,也镇定了下来。
洞中弥漫着湿漉漉地气息,不知行驶了多久,终于渐渐行出了洞口,宋子岑双眼看着眼前的景象,愣怔了。
那是偌大的一个湖面,月光下湖面泛着银光,湖面虽宽敞,而船行驶的空间着实很小,因为湖面上尽是依水而生的树,一棵棵之间隔着一人长的距离,根扎于水中,而奇妙的是树上蜿蜒攀附着许多花,开得正好,一朵朵洁白的花在月色下又透着点冰蓝,散发着若有似无的幽香。
这一景色太奇妙,只觉得人间不会有这种抬头便是满眼昙花的景色,也不知那昙花是如何活下来并开出这么曼妙的花朵的。
宋子岑握着笛子的手依旧紧紧地握着,脸色虽略显苍白,但眼中却泛着兴奋的光,她似乎有点沉醉于这样奇异的美景了。
待回过神,只觉一阵清风,身上已披了一件披风,洛寒已归了原位,只不轻不淡地道了声:“夜寒。”
宋子岑刚想道个谢,只觉船身晃了晃,她与洛寒齐齐看向船夫,船夫刚才似乎一个没站稳身子动了动,又立刻恢复了常态,只是将斗笠拉得更低了。
宋子岑心底有股说不出来的感受,就今晚看来,洛寒挺照拂她的,倒不比往日里那么冷冰冰,像是与他更熟悉了一些。可这个感觉又让她有点不自在。她不禁蹙了眉,也罢,她只是来完成交易的,且看看他到底要作甚。要想让她宋子岑吃吃亏之类的事情,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想完,她也就了然了。
她收了收姑娘家看到花时的少女心,轻咳一声问道:“这桃花源到底是有何规矩难倒了洛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