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下,温热的泪滴落在他的手上。
苏彻呆住,有几秒钟看着安佳亦的脸跟眼睛怔怔的无法动弹。
把她,弄哭了。
这一席话正正击中心底的痛处,安佳亦觉得苏彻比她明白的多。
她现在的处境就正是这样的,把自己的一辈子都托付给面前的这个男人,然后自己再也没有除他之外的第二个归处。
娘家,是亲戚,为了让母亲放心不能和盘托出。
婆家,是外人,为了不让苏彻为难要勉力而为。
现在苏彻一提,她一想,苏彻说的果然没有错。
她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他。
倘若这个人再不疼惜自己,爱护自己,那么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
她结婚,她嫁人是为了什么呢?
“你总是不相信我,佳亦。”他叹息,怒火也被这滴泪浇的瞬间全灭,心疼的将他揽进怀里,轻轻抚摸她的背脊,温柔的问她,“佳亦,从你跟我重逢领证的那天起,你就一直在拒绝我全部了解你,你排斥我跟你一起分担,不相信我能帮助你减轻负担,甚至对我的信任也没有坚定不移。”
她揪住他的衣服,抱住他的背脊,从泪水流下却毫无声响。
他手指温柔的抚在她的脊背上,就像是在安慰一直受到惊吓的小猫咪,和声轻语,眼神如水,温润的仿若水面的清风,一点点穿透传达着他的心意:“我知道你等了我很多年,那些以往的信任也在一年又一年的等待里渐渐的消磨殆尽,不过,我回来了,在你彻底失望之前我回来了,对不对?”
安佳亦把脸埋在他的怀里,苏彻温柔平静的眼神望着前方,手指摸摸她的头发:“那十年抵不过我们一辈子,作为你等我的十年,我赔偿你一辈子,好不好?”
她依旧无言,只是低低的哭声压抑了一下,眼泪落得更凶。
“你从前都不哭的。”
那是因为,就算她哭泣,也没有人会挡在她的面前保护她。
“现在好像变得喜欢哭了。”
跌倒的小孩子只要被嘘寒问暖就会觉得委屈的大哭,那是因为有人关心他,他才敢放肆的哭,才敢放肆而奢侈的要求更多的关心安慰。
而她,在少年时代,倔强的咬紧牙关,就算天塌下来也绝对不能先暴露怯弱来哭泣求救。
时间一年又一年风一般吹过,流年变换,斗转星移。
少女变成了剩女,骨子里的东西被坚定的信念洗脑一般谨记了多年,早已成为顽固性格的一部分。
苏彻的出现,只不过恰恰在那顽固的壳上不轻不重的来了一击。
她本以为这壳会一直一直的坚硬下去,会一直一直的保护她脆弱敏感的要害。
可惜错了。
这壳不经意的裂开了一道缝,温暖沁入,心尖在微微颤动着恢复最初的本性。
她是女子,本心羸弱,却被磨砺出了经历风沙的强悍。
一旦那恶劣的环境渐渐消融,强悍也丝丝瓦解。
她哭泣,不过是因为伪装了多年的强悍终于可以在适当的时候卸下。
就算脆弱被人发现,也不会造成致命的伤害。
心底的酸楚让她埋在他怀里痛哭失声。
公益广告大赛的初赛淘汰掉了恩辉公司里三个参赛者。
剩下的就只有安佳亦,唐子琳,还有新人顾晓。
顾晓是新晋职员,比唐子琳还新,一到这个地方就拿到了名额,当时让很多人都羡慕嫉妒恨。
大家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唐子琳在卫生间听到顾晓画完浓妆给总经理打电话,才明白这又是一个潜规则下的产物。
职场潜规则多了去,有人能借机咸鱼翻身走上光明大道,有人就只能现在一堆丑闻里自我毁灭。
其实不管怎么样,潜规则跟插足别人婚姻都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前者是为了地位与金钱的利益。
而后者,则有可能真的是因为那见鬼的爱情。
唐子琳在会议上多看了那个风头正劲的新人职员顾晓两眼,然后跟柳艾希的视线对上,柳艾希依旧优哉游哉的做着总经理秘书,近来总经理要调她做部门经理的事情也传的沸沸扬扬。
唐子琳不以为意,毕竟新欢旧爱都安排好了那才是真正的本事。
会议上,总经理表扬了从初赛里脱颖而出的三个公司职员,然后对被淘汰的那三个也客套的进行了鼓励。
唐子琳并不见得有多高兴,而那个顾晓却是一直都在详装名门闺秀的模样露着八颗牙的国标微笑。
米拉看不惯她那模样,一场会议上偷偷跟唐子琳说了八次‘德行’,全都是指得顾晓。
会议结束之后,米拉懒洋洋的开口:“要是佳亦在这里,还能轮得到她这么嚣张。”
“人家是新人,前途大好,不要得罪人家比较好。”
唐子琳将会议资料放在桌面上,拉开椅子坐下。
米拉坐下没一会儿,就探头问她:“你说佳亦怎么了,这都好几天没来上班了,不会辞职了吧?”
唐子琳默然不语,看她一眼,轻轻摇头,表示不会。
米拉就沉默下去。
中午吃饭的时候两个人去食堂,刚打好饭菜坐在座位上,一阵没有调试的高级香水味儿就从鼻尖萦绕着飘过。
米拉敏感的打了个喷嚏,唐子琳循着香味抬头,看见两步外的顾晓微微一笑。
她礼貌的回以微笑,淡淡的。
顾晓长得漂亮,眸子狭长,天生狐媚样,再加上鹅蛋脸化了妆,饱满的额头跟打着卷儿黑色发丝都透露出一种韩国美女的高端气质。
当然,这是在她只笑不说话的情况下。
如果她一旦开始说话了,那所有的高端大气都会轰然倒塌。
就正如现在,她端着餐盘站在米拉跟唐子琳这桌,用毫不含蓄谦逊的口气邀请唐子琳:“为了庆祝我初赛胜出,安佳亦前辈跟我一起吃个饭吧,地点定在枫叶大酒店。”
米拉手中筷子停住。
唐子琳静默了两秒,才哭笑不得的别过脸,心脏突突跳动,无言的怒火在胸腔里酝酿爆发。
她将筷子握紧了又松开,松开又握紧,最后保持着上流千金的优良家教把筷子安静的放在桌面上,迎上她的眼睛,点头:“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