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佳亦半夜醒了一次,非要喝水,苏彻硬是没让她喝,她迷迷糊糊的就又睡过去。
早晨的病房静悄悄的,有住院的人从走廊上走过去,脚步声经过了门板的隔离就变得轻微下去。
安佳亦皱了皱眉,慢慢睁开眼睛。
最初睁眼的时候看着面前的一片纯白有些茫然,侧头看向一侧,米色窗帘一动不动,她嗅着空气里那少许的消毒水味,皱了皱鼻子,接着阿秋一声打了个大喷嚏。
这个喷嚏声立刻把床边打瞌睡的苏彻惊醒。
“醒了?”
“嗯……”安佳亦下意识的回应,转头看见苏彻的时候,讶异,“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在这里谁在这里?”苏彻失笑,替她拉了拉被子,看她要起身,扶她半坐起来,“小心点,昨晚刚做了阑尾炎手术,你的盲肠下端有一小段被切掉了。”
“什么?!”安佳亦的反应很大,难道说昨晚痛的要死只是因为那截被切掉的盲肠作祟?
“不要大惊小怪的,只是切了盲肠而已。”
“可我觉得我快死了……”她双眼看着苏彻,几乎要马上哭出来,一双眼睛里尽是水汽。
“你还真够傻兮兮,”苏彻觉得好笑,摸摸他的脸颊,安慰,“不怕,手术做完就没事了。”
“我可真倒霉,”她带着哭腔,“胃癌中期就算了,居然还死无全尸,要切一段盲肠……什么命嘛!”
苏彻捏捏她的指骨,突然有了点坏心眼:“听我说,佳亦,胃癌的事情……”
安佳亦的一双眼睛幽幽怨怨的看着他:“不要说了,我不想反复的听这个晴天霹雳,很难受。”
她能感受到苏彻握着她的手想要给她力量跟勇气,可是却无论如何都好像再也打不起精神来。
昨晚做完阑尾炎手术,现在醒过来,就好像那种轻快活泼笑对人生的态度一下就被随着那段盲肠给切掉了。
人啊,果然只有强大的精神力才能支撑下去。
“阿彻,你知道吗?”苏彻握着苏彻的手,眼泪在眼眶里滚动,鼻头发酸,努力的不让自己哭出来,“我昨天,以为就要死掉了。”
“傻瓜,这又不是在演电视剧,”苏彻轻笑了一下,“你现在也好好的,不是吗?”
“好是好,不过要是死掉的话……”
“是误诊的。”苏彻开口截断她,似乎很忌讳死掉这个词。
安佳亦怔怔的看着他,讶然的长大嘴巴,过了一会儿才皱着眉毛紧抓住他的手:“你说什么?”
她的声音有些激动,却隐隐带着惊喜,连带着眼睛里都迸发出璀璨的光彩。
苏彻将她的小手包裹在自己的大掌里,将视线从两人交握住的手上移开,重复:“是误诊的。”
是误诊的。
所以不会死。
白白惊慌一场。
安佳亦石化一般僵愣了好一会儿,才簌簌的掉泪,模样居然比刚才问的时候还冷静的反常。
苏彻几乎被她这幅狂掉眼泪的模样吓坏,安佳亦哭出来的次数屈指可数,要想让她哭得这么没形象,定然是要有极大的事情。
苏彻怕她受太大刺激,忙坐在床边把她揽到怀里,抬手给她擦眼泪:“这是哭什么?”
不问还好,一问她,她就抬头睁着那双布满泪意的大眼睛无声的凝视他。
苏彻认为她肯定要对他说点什么,安佳亦却扁了扁嘴,吭了一声,哇的大哭出来。
这哭声太突如其来,简直是平地而起的鬼哭狼嚎,震得从病房门口经过的人都是身躯一震,惊恐的看向门口。
安佳亦嗷嗷大哭,哭的止都止不住,仿佛也知道这样哭的丢尽了脸,边哭边往苏彻的怀里钻,把鼻涕眼泪几乎都要抹在苏彻的身上。
苏彻却是哭笑不得的用手轻轻拍她的背:“好了,好了,不要哭的待会儿打嗝了,不然吃早饭会被噎住的。”
安佳亦的小拳头攥起来捶了他肩膀几下,哭的有点天塌地陷的。
苏彻却不带半分的不耐烦,只是唇角含着笑意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拍她的背任她哭泣。
虽然被误诊的人不是他苏彻,但是现在安佳亦这种反应他却几乎能够感同身受的完全理解。
一直以来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放开了,心里那些努力伪装的坚强可以卸去。
不用再担心身后事,不用再遗憾还没有做完的事情。
那些割舍不去的亲情也不用忍痛斩断。
她不用担心死亡了。
是该这样哭泣着宣泄掉那些疲惫跟疼痛,是该这样大哭一场的。
苏彻轻柔的抚摸着他的背,脸颊贴在她的发心,感受这个身体因为哭泣而出现的微微颤抖,整颗心都在为她的眼泪而战栗心疼。
他也终于不用担心了。
安佳亦已经很久没哭,这次哭出来就有点止不住。
半个小时以后,医生进来查房,看见安佳亦红肿的跟核桃一样的那双眼睛,扶了扶脸上的黑框眼镜:“是伤口很疼吗?”
安佳亦接过苏彻手里的面巾纸自己擦眼泪,然后摇摇头,却因为浓重的哭腔而说不出话来,只是扭头看向苏彻。
苏彻充当义务翻译员的角色,冲医生开口:“我太太担心会留疤。”
“噗……”有跟在后面的实习医生忍不住笑出来。
“……”怒!安佳亦狠狠的看向苏彻。
“其实我不是很在乎,但是我太太比较注意疤痕。”
安佳亦已经快要冒烟,医生面带微笑,耐心的给安佳亦解释:“安小姐不用担心,疤痕涂抹药膏之后会慢慢消退的,实在不用太担心。”
安佳亦几乎要扑到苏彻的身上,眼珠不服的看着苏彻,无声的质问他是不是嫌弃她有疤痕。
苏彻但笑不语,稳如泰山。
医生看过安佳亦的状况之后,嘱咐她:“现在先不要吃饭喝水,等肠鸣音恢复跟****排气后,可以喝少量水,要是没有不适就可以吃流食了,在这之前一定要注意****排气哈。”
主治大夫态度严谨认真。
安佳亦眉毛挑动了一下:“****排气?”
“就是放屁。”大夫怕她不明白,和蔼可亲的解释。
安佳亦脸色涨红,犟嘴:“我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