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佳亦挥手在路上又打了车,车子停下之后她报出地址来,出租车司机很快就把她送到娘家的公寓楼下。
小区里还有散步的老夫妻携手回家。
她将手放在外套的口袋里,仰着头静静看母亲住的那个楼层,看了一会儿,眼角就红了,鼻子酸酸的。
邻居家的张阿姨看见她,忙走过去:“佳亦?”
“嗯。”她点点头,低头迅速的抹了把眼角,然后抬起头来。
张阿姨看见她发红的眼角,很吃惊:“佳亦你哭了啊?怎么回事?怎么在楼下光看也不进去?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长辈的关心让安佳亦心里发热,笑着回答:“阿姨你说到哪里去了,谁敢欺负我啊,我不欺负别人就是好的了。”
安佳亦从小到大就就是彪悍的出了名的泼辣女孩儿,小时候跟邻居家欺负她的小哥哥滚成一团,虽然没能占到多大的便宜,但是对方也绝对不敢下次再惹她。
李阿姨知道她要强又彪悍的性格,笑呵呵的拉她的手:“那你还不上楼,瞧瞧,在外面吹了这么一大会儿,鼻头跟眼角也都冻得发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被欺负了呢。”
安佳亦知道李阿姨这是在顺着她说,自己哭的那模样谁还一眼看不出来呢,就算是冻得,又怎么会冻得眼泪往外不住的流。
然而,现在这样的情况,越是有人关心她,她就是越是留恋这个世界,就越是忍不住的想要哭出来。
这个世界这么美好,自己居然活不了多长时间就要跟这些熟悉的人,熟悉的事情,无情的说拜拜了。
就算是心态再好,也忍不住不悲伤。
她被李阿姨拉着进楼,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情跟心态,争取再见到母亲的时候不要让母亲看见自己这幅哭相。
而另一头的苏彻,在楼下吹着冷风抽完第三根烟的时候,抬眼看见面前站了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黑色打底裙,修长的双腿露在外面,杏色外套衬得她肤色更白皙。
她看他这个模样,柔柔出声:“很少见到你抽烟。”
他没回应,掐灭了烟头,连同打火机一起扔到那边的铁皮垃圾桶里:“佳亦不喜欢烟味。”
他记得安佳亦在大学的时候闻见烟味就会微微皱眉,虽然没有直接说出来,但是他知道,安佳亦不喜欢尼古丁的味道。
起身往前走,对后面的女人不做任何理会。
郝璐璐却忍不住的叫住他:“阿彻。”
他顿住步子,知道她肯定有话要说,身形稍微滞留了一下。
“对不起。”郝璐璐难过的出声,“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的。”
苏彻没说话,只是微微侧眼看她:“我会辞职做你的代理律师,也会帮你收集证据,请你配合我。”
郝璐璐含着泪:“谢谢你。”
真是想不到,她的太太都已经查出患有胃癌中期了,他还有精力为她打官司。
苏彻转回头:“不用谢,我只是要让佳亦知道,我们的确是没有任何关系。”
只是轻轻的一句,郝璐璐就有瞬间疯掉的感觉,原来苏彻所做的这些全部都是因为怕安佳亦误会。
她快走两步,上前一把抓住有些落寞的苏彻,气愤的大声:“苏彻!”
她的叫声很大,让周围经过的人都奇怪的看过来,晚上的灯光明亮的打在地上,将两个人的面容照亮。
苏彻漂亮的眼珠淡淡的看她,然后落在她抓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上,冷漠的吐出两个字:“放手。”
她皱眉,无法忍受他。
苏彻却毫不留情的把她的手拉开:“有事放手说。”
郝璐璐难过的微微摇头:“你现在这么急着跟我保持距离,是因为什么啊?我们就算是普通朋友,这样的接触还过分吗?”
“我不习惯跟我的当事人有这种接触。”苏彻冷冷望着她,就仿佛石像一样没有一点对她的怜惜之情。
郝璐璐的眼泪从眼眶里滚动,最后鼻头一酸,泪珠就从美丽的眼眸里流出来:“你这么说,是在告诉我,我们连朋友也不是了吗?”
苏彻没说话,但是他眼底的淡漠却是如此明白而坦诚的给了她答案。
她忍不住轻声哭泣,仰头看着他:“我们以前交往过的,我们之间是存在感情的。”
“早就没有了,以前的事情我都忘了。”
风轻云淡的一句话,就像是重锤一样敲击在郝璐璐的心上,她瞪大眼睛定定看着苏彻,看着这个漂亮英气的男人,甚至有一瞬间觉得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有感情,而且,陌生的可怕,忍不住的低喃:“你是在骗人吗?你是在骗人吗?你是在骗我对吗?你恨我吧……你恨我当初抛弃了你对不对?”
“你也忘了吧,那已经没有意义。”
苏彻不在顾忌她的自语跟问话,转身离开。
郝璐璐却不甘心的握紧了手掌,在他转身走出几步的时候,忽然幽幽问他:“难道你还对安佳亦不死心吗?”
苏彻的心头一震,郝璐璐的话就刀尖一样又残忍的刺过来:“她已经长绝症了,癌症,你以为能治得好吗?她早晚会离开你,为什么不试着再次接受我?我才能陪你一辈子啊,那女人就快死了,她根本不可能为你生儿育女,也不可能跟你白头偕老,你到底懂不懂?”
事实被人血淋淋的揭露出来,总有一种呼吸被阻塞住的感觉。
他心口发疼,却是眉眼冷厉的回头锁住郝璐璐。
郝璐璐看着他,苦笑:“你什么时候变情圣了?难道要告诉我你要给这个女人独守一辈子?”
“没有。”
郝璐璐心里一喜:“你要跟我在一起吗?”
“她不会死。”安佳亦不会死。
仿佛为自己而鼓劲一样,他在心底坚定的说了无数次,之后才回过头,大步离开。
郝璐璐愣愣看着苏彻离开,半晌才失望的出声:“你怎么能这么对我,苏彻。”
走远的苏彻将手指紧紧攥起,指节攥紧的泛白。
什么都缓解不了心里那种仿佛要缺失什么一样的痛感,只因为安佳亦突然被查出了这样的病,他居然就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看起来那么沉重而肃穆。
色彩,在一点点的消失。
就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所有生活的热情都被泼灭,一点也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