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医生的看个片子基本上看不了几秒就能看出问题所在。
几个医生看年纪轻轻就当了主任的肖扬脸色都一僵，也下意识的知道不好。
“这谁的片子。”他问。
“病人的名字叫安佳亦。”拿着片子的那个放射科的医生告诉他，又问，“肖主任的熟人？”
“……不算。”隔了好久，他才这样回答。
回答完又看主任办公室里安佳亦跟苏彻，他有点百味杂陈，心里也有些许久未有的感慨，明明昨天他才刚刚给安佳亦包扎了伤口，却不料今天就在同一家医院看见了她。
而且，还是查出了这样的病。
他止步不前，就这么站在门外。
几个比他资历浅的医生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个试探着问他：“主任，既然您能确定，我就告诉病人的家属了，起码让病人的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肖扬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开口：“你们主任哪去了？”
一个医生比较激灵：“我去找找。”
其他几个医生也要走，肖扬没让他们走，看着他们：“你们俩跟我进去，我不是这个科的，你们比较权威，直接告诉病人的家属。”
那两个医生只是觉得一头雾水，倒是也不怯场，就应了声跟着肖扬进去。
进去之后那两个医生才看着苏彻的脸一下子认出苏彻来，其中一个跟肖扬说话：“这是咱们法院的……”
“咱们市法院的苏副院长。”
苏彻温和的点点头：“请问我太太情况怎么样？”
肖扬没吱声，看着安佳亦，安佳亦看见她，微笑着看了眼自己的脚：“谢谢你昨天帮我包扎。”
“不谢。”肖扬将手放在自己的白大褂里。
那两个小医生认出苏彻来，又看看自己手里的片子，有点为难，最后咧了咧嘴，轻轻道：“请苏先生做好思想准备。”
一听这话，苏彻的指尖一跳，抬眼去直直看那小医生，眼神用力的有点吓人。
小医生在医院里带了几年也算是见过各种各样的情况了，现在看见苏彻的反应，背后突然有点发凉，硬着头皮开口安慰：“不用太紧张，还是中期，还能做手术。”
小医生的话有点生硬。
安佳亦那边还在笑着跟肖扬说话，这次听见声音就僵住了笑意：“什么中期？”
肖扬没说话，眼神看向那个医生。
那个医生一冷，感受到巨大的压迫力，认命的出声，去把片子放在日光灯台上：“胃体穹窿部癌中期，中分化腺癌。”
安佳亦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靠着自己仅知的那点医学知识，反问：“胃癌中期？”
医生点了点头，肖扬扶了扶细框眼镜：“你别紧张，没事，还能做手术。”
这纯粹直白的安慰让苏彻站住，高大的身体背对着安佳亦。
安佳亦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竟然忍不住轻轻的失笑：“开玩笑吧？”
那医生没说话，得知自己长了癌症而绝望的人多了去，每个人都会出现不同的反应。
一般人都会瞬间颓唐的垮下去，眼泪几乎是一瞬间就能流下来。
也有声嘶力竭的问医生有没有搞错的。
总之状况百出，当然，更多的人是默默接受。
像是安佳亦这种，摇着头笑出来的还真不多。
苏彻呆站了好一会儿，转身看安佳亦，安佳亦正在看那日光灯下的片子。
“你能看懂吗？”肖扬问他。
“还好吧，不是病危通知书我很庆幸，”安佳亦声线稍微有点颤，看了一会儿那日光灯下的片子，看见医生在片子上标东西，又无力的坐在椅子上，低喃，“车祸癌症治不好么？这到底是韩剧还是现实，我是不是做梦了，我发烧了吗？”
她抬手摸自己的额头。
苏彻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子去拉她的手，想要将她遮住脸的手拉下来。
安佳亦忽然扶住他的肩膀，拿他的手去摸自己的额头：“苏彻你摸摸看，摸摸看我是不是发烧了？摸摸看……”
说着，她眼里的泪珠就遮掩不住，顺着眼角重重滑落下来，就像是晶莹剔透的水晶珠，落在苏彻的手背上。
她不是怀疑医生，而是实在想不到自己会是一个这样的下场，奇迹般的等到了苏彻，跟苏彻结婚，想要跟苏彻好好的继续下去，却不过是因为胃不太舒服，就查出胃癌中期来。
这是什么啊？
开玩笑吗？
老天爷在跟她开玩笑吗？
她撑不住，抱着苏彻的手哭，哭的呜呜咽咽，浑身的力气都好像被一分分的抽去，苏彻心疼的抱住她，把她抱进怀里，面上表情有些僵硬匮乏。
只是眉宇间的英气都化成一种深沉苦痛的悲悯，她抱着她，轻轻亲吻她的额头跟头发，柔声安慰：“别怕，别怕，还能做手术……”
还能做手术。
只要能做手术就有希望，只要有希望哪怕是只有一线希望那就不能绝望，绝对不能让自己绝望。
苏彻抱着她，亲吻她，甚至能敏感的感受到她因为哭泣而微微颤抖。
安佳亦哭的声音很压抑，但是让办公室里在场的人都有点心头发酸，肖扬半垂着眼睛看着安佳亦，看着苏彻抱着她，眼里的神色看不太清楚。
安佳亦握紧了拳头捂着自己的嘴哭，就像是小孩子哭一样，紧咬着牙关不叫自己哭的太大声。
肖扬走过来，跟苏彻说话：“治疗方案……”
“回家。”她忽然出声。
肖扬皱眉。
苏彻也愣了愣。
“我们……回家……”安佳亦的双手揪住苏彻胸前的衣裳，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我要回家……”
苏彻抱住她：“你需要住院……”
“我要回家……我要回去……”安佳亦边哭边大声起来。
她固执的叫人难受，苏彻觉得她说出来的话就像是一条鞭子一样抽打在自己的心脏上。
心脏急速的收缩，抽搐，疼痛的让他几近无言。
肖扬听清楚的安佳亦说出来的话，叹口气：“你们可以回家收拾下东西再过来住院，我帮你调整好的病房跟床位，待会儿医生回来，会有具体的治疗方案讨论出来。”
苏彻点了点头，将安佳亦抱起来，轻柔的低声哄她：“别哭了，我们回家。”
安佳亦把脸埋在他的怀里，重重点头，泪水浸湿了胸前的衣裳，热度几乎灼穿胸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