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再忍了!”秋娘的眼中有分决然,“我的一生都毁在你手上!我与秦郎青梅竹马,早已两情相悦,两家都定亲了,你却仗着权势,强占民女,生生毁了一桩姻缘,我恨死你了!”
“别提那个穷小子!哈哈哈”喜宁仰头狂笑几声,精神几近崩溃,“我虽是净身者,但也有男人的情思,这么多年来,我心中只装着你一人,你却反过来害我。我亏待你了么?笑赐金哭赏银,终年锦衣玉食,你还想怎样?还想怎样!”
“我只爱秦郎!”秋娘眼角滚出两滴清泪,双肩在微微颤栗,“我本想与秦郎过寻常日子,不求荣华富贵,只求白头偕老。可这一切都毁在你手中,若非你那三个朋友方才以实言相告,我还不知道秦郎多年前早已死在了你手上,你好狠毒!呜呜呜”
“闭嘴!那小子有什么好?他就不配活在世上!”喜宁疯狂舞动着双手,“北海神鹰帮的三个余孽,竟敢背叛老子,老子迟早有一日会让他们碎尸万段!不,不!这里面一定有人暗施诡计,是谁?是谁!”
金濂凑近郕王耳边,“殿下,而今喜宁精神崩溃,话不过脑,逮住他不难问出真相,机不可失!唉,想不到一个阉宦也会为了女子几近痴狂!”
一个净身者竟如此恣意地挥洒儿女情长,纵情泼墨渲染情殇,可是现场所有人都不觉得滑稽可笑,他们渴望知道秋娘与秦郎之间的****往事以及喜宁如何横插一杠的更多细节,不过,秋娘语焉不详,这让喜欢八卦的人们颇感失望。
而喜宁的累累恶行反倒变得不那么引人瞩目了。
突然,邝埜厉声道:“马顺,你想杀人灭口么!”
众人闻言齐齐一凛,扭头望向马顺,只见马顺不知何时悄悄靠近了喜宁身后,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两尺,而马顺鞘中的绣春刀已拔出了半截。
喜宁骇然避开一步,以难以置信的目光怔怔地望着马顺。
马顺归刀入鞘,轻笑几声,“邝大人多心了,喜宁有谋害越王的重大嫌疑,卑职只想缉拿他归案。”旋即缓步上前,与喜宁擦身而过,错身时,丢下了一句唯有喜宁听得见的话:“想活就得让自己闭上嘴巴,如此阿父方能救公公一命。”言毕目光死死盯住伯力,良久后才移开。
喜宁出了一身冷汗,终于从颓唐的心境中收回了神智,移目看向伯力,只觉得此人便是自己保住性命的第一道障碍!
伯力似乎收到了喜宁目光里的信号,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双目一瞪,弯刀一扬,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阴沉。
“嗷!”
在震耳的嗷叫声中,伯力猛然扑向英国公,在火光的映照下,刀锋泛着森然寒气。电光火石之间,八杆长枪适时出现在了英国公身前。
“留下活口”
英国公的命令发晚了一步,那八名壮汉不敢大意,为确保英国公毫发无损,情急之下下了狠手,但见伯力颓然坠地,殷红的血渍顺着身上的创口和嘴角汩汩而出。
“可惜!”金濂摇头道。
马顺暗中舒了口气,“郕王殿下,此人性命不保,还有方才提及的什么北海神鹰帮的三人依然在逃,而今尚无人证,不如将喜宁暂交锦衣卫收监,待拿住在逃的人犯后择日开审。”
秋娘冷冷瞥一眼喜宁,转向郕王施礼,“郕王殿下,方才那三人已将详情告知奴家,奴家往日里也知道喜宁的一些底细,愿做证人。”
金濂大喜过望,朝身后的一帮狱卒挥挥手,“快将此女带回刑部好生看管,不得怠慢于她。”
“慢!”马顺硬着头皮道:“郕王殿下,有锦衣卫在此,还轮不到刑部插手吧?”
英国公不屑地侧过脸去,“锦衣卫多年前不是对越王遇刺被掳一案下过结论么?当时还扬言办成了铁案,而今看来,锦衣卫当年的结论完全是在胡扯!再让你们办理此案岂不是又会多出一桩糊涂案?”
金濂再次凑近郕王耳边,“殿下,恕在下斗胆直言,内廷的水极深,有些人惯于蒙蔽圣听,人一旦进了锦衣卫,只怕后果难料啊!依在下愚见,应将喜宁押进刑部大牢,先审后奏!”
郕王淡然看向喜宁,“事涉堂堂亲王,嫌犯又是御前内官,如此惊天大案兹事体大,需九卿会审方能结案,又岂是锦衣卫能扛得了的!”
有“明白人”英国公暗中提点,刑部的审讯效率极高,次日一早就把喜宁背负满门被灭口的深仇大恨来到京城,亲手或指使别人杀害平民、内侍共五人等详情禀报给了皇上,但皇上对这些不感兴趣,令皇上震骇不已的是,越王遇刺被掳一案的背后主谋竟然真的是喜宁!虽然与喜宁密会的鞑贼已死,北海神鹰帮的三名直接当事人在逃,但秋娘的证言十分详实,时间、地点、人物等与当年的案情严丝合缝,不容别人再去质疑。于是,皇上不禁想起了当年发生在雍肃殿的那一幕,心中有分尴尬。
而且皇上还是更想相信自己所愿意相信的事:若说喜宁是奸徒,为何他在御前近侍十余年,天子却安然无恙?
“越王昨夜在做什么?”皇上紧紧盯着金英道。
“回陛下,老奴去越府问过了,越王昨夜与黄安对弈,连胜两盘,高兴得不得了,饮尽一坛酒,半醉后入眠。”
皇上略显失望,目光一亮,移目转视郕王,“你听闻鞑贼闯入京师,便不顾安危,亲帅护卫军捕贼,这很好。既然你都看见了,你不妨说说,喜宁真的与鞑贼有勾结?”
郕王摇摇头,“昨晚事发突然,臣经邝大人所请这才率人出府,陛下知道,臣一向不问世事,哪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皇上敛起眼中最后一丝狐疑,定在御座上一语不发。
邝埜近前,“启禀陛下,难怪北境太平难保,明军战则不利,天子脚下,竟有御前内官密会鞑贼,这还得了?我大明的许多秘密恐为鞑贼所悉!”
金濂随即上前施礼,“启禀陛下,臣记得当年王公公力保过喜宁。”
你们都会赶时候!不知为何,皇上眼中浮起了一丝疑虑,“喜宁认罪了么?”
“喜宁他死活不开口。”金濂嗫嚅道。
皇上敲敲御案,“要让喜宁开口说话,无喜宁的供词,如何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