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可不要凭空诬陷人来。”
安于低下了头,乱糟糟的头发盘踞在头顶,结了许多的块来,扣着指甲里面的脏泥来。
凌慕寒不拘小节,顺着稻草坐了下来,又从着衣袖里面掏出了几张纸来,上面密密麻麻的记载着一些东西来,递给了安于,就笑着没有说话了。
安于咽了下口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烤着镣锁的手颤颤巍巍的接了过来。
上面的字迹他在熟悉不过了,这几十年来,二人总是混迹在一起,说的不好听一点就连这对方腋下几根毛也是清楚的很。
“他也是未曾想到你竟然会如此对他。”
凌慕寒把玩着手上的戒指,成功的吸引到了安于的视线来。
安于的脸色很是苍白,大滴的眼泪也是低落了下来。
“我也只不过是收人钱财罢了,替人做事替人消灾。”
安于一方话说的很是平静,原本就低下来的头颅,这时,更是深埋在腿间。
“我也从来没有想过杀他,只是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可以说都是那个女子害的!”
女子?什么女子?
安于捏紧了拳头,镣铐的锁链啪啪作响起来,却所有的悲愤都化作一场叹息。
“我想大人此时可能都知道了什么,我也是将死之人了,也无甚好怕与的了。”
凌慕寒坐直了起来,知道了他是要说什么来了。
“能否端给我一杯水来?”
凌慕寒左瞧右瞧没有见到一个人来,这才不情愿的起了身子,晃荡着走了出去端了一盆水来。
安于喝下了水来,放下了杯子,又擦了擦嘴角的水渍。
“我与倪大声自小也就是认识的,我和他同是无父无母之人,早早的就被扔到了那破庙当中,任由我们自生自灭。”
安于顿了顿,继续说着。
“我长他好几岁,也是看他可爱,便捡来了他,喂养在身边来,当时我也是自身难保的,每天乞讨着食物带回去分与他一点,虽说日子苦了许多,但那时,总归还是快乐的。”
安于的脸上浮现了笑容。
“我有日去那街市偷人钱财被人发现追打,幸好得了一个老先生救了我,问我们可愿意过上好日子,我们自然是愿意的,于是那人将我们带了回去,天真的我们还以为能过上好日子的,不用再风餐日露,可我哪里料到这只是悲剧的开始。”
想到这里,安于的脸色很是痛苦。
“那老头是个惯窃,训练着与我们一般的孩子去闹市偷窃,每天都是有着任务的,若是没有完成,少的就挨着一顿饿来,多的也就是遭到毒打一顿,同屋的孩子们都是敢怒不敢言的!可伶的我们这些孩子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忍受着饥饿还有谩骂挨打。”
安于的脸色越来越痛苦。
“我皮糙肉厚,打我是不要紧的,怎的对我也是可以忍受的,可是若是打他我可是心疼的很,终于有一天,老头子喝醉了酒,又来难为我们这些小乞儿来。
似是不想回忆起那些个事情来,安于的脸色渐渐通红起来,早就不现当初的苍白来。
“那老头子将他拉到了一边来,扒下了他所有的衣裳来,狠狠地蹂躏他来,又将他打的遍体鳞伤的,我终于受不了了,趁着老头子入夜睡得熟用着石头将他砸死,那是我第一次杀人,鲜血溅我浑身都是,我甚至都能想像到我浑身是血的样子,他见我这个样子也是没有害怕的,用着衣袖擦了擦我脸上恩血珠来,我拉着他跑到了河边好好的洗了个澡,这才消去了血迹。”
安于仰起了头来,看了看屋顶,些许的阳光顺着一些缝隙流泄下来,照着空气中的灰尘四处飞舞起来。
“我和他跑到了那相城去了,逃跑的时候,我们一群孩子瓜分了老头子身前的钱财来,对于我们这些孩子,当真也算是一笔不小的巨款来,于是我们也就在那里定居了,进了山中,盖了座小茅草屋来,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来。”
安于的脸上很是满足,就像是一个得到了美味糖果的好吃孩子。
安于想起了什么,又叹了口气。
“可是后来,好景不长,突然有人冲进了我们家来,威胁着我们帮他做事,若是不同意,就把当年我们所犯下的罪过全部公布于众,也是被逼无奈,我们才答应了那人,为他卖命。”
凌慕寒皱起了眉头:“你可知道那人想什么样子?”
安于摇了摇头,自是不知的,“每次那人前来,都是带着面具的,瞧不清楚,只是身上有些奇怪的香味来。”
奇怪的香味?
“那你曾为此人做过了什么?”
凌慕寒又问道。
安于嗫嚅了嘴唇。
“也罢,我也快要死了,说出来也是无妨的。”
安于低下头想了想,“也就是绑了许多的女子,还有杀了人……”
想到这里,安于的脸上很是痛苦,脸都皱成了一团起来。
“可是要我帮你回忆?”
凌慕寒站了起来,“那王老汉也是你们杀的吧!”
安于伏在地上,全身都在颤抖着。
“……这些年,我每每睡觉在梦中总是会梦到我杀害的那些人前来索命……”
安于抬起了头,“还请大人给我个痛快!让我快快的去见他去!”
凌慕寒摇着扇子,这牢狱中也是太过闷热的了,就算是不动,坐在这里也是十分难受的了。
“不急不急……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给你一个痛快。”
凌慕寒摇了摇扇子,“你为何杀了那倪大声后躲在了洞里?还有你说到现在也是没有说出你为何要杀倪大声的原因来。”
安于猛地仰起了头,“大人其实不早就已经知道了吗?何苦在来折磨我来?”
凌慕寒嘴角微微上扬,没有说话。
安于面如死灰,艰难的说出了这一番话来。
“我躲在那山洞里面也是想着挖出来他的尸体,带他回去,如今到处都是在通缉我的,自然是不能抛头露面的了,至于……我为何杀害了……他……是因为他早早的就背叛了主子,原本我也是想放他一条生路的,奈何,他却不顾多年的感情,竟然想杀害了我,也是一时失手,这才了结他……”
“那女子又是何人?”
安于苦笑道:“自然是他身边的女人,他为了那女子,竟然违背了规矩,想要着逃跑来,他可知道我的心到底是有多痛!前些年来,他为了摆脱我来娶了那倪氏,如今,又为了那相好的竟然还想杀了我……你说,若是换作是你,你该怎么办来?”
凌慕寒叹了口气,“你手中的东西,正是那名女子交出来的,想来,你也是识得字的,你也是看见的了,大约也是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对你吧!”
那纸张上面写的竟是这安于这些年来犯下来的罪行,作案的时间地点,动力,种种细节无不记录在案。
“大约……也是报应吧,我并不怪他……我自知对他做了那种事情,死不足惜。”
凌慕寒拍了拍衣裳上面的稻草,“你今日好好的休息,明日开堂审理,你也是可以见到了倪大声了。”
凌慕寒伸手捋了捋头发,将这发钗固定好了,自是走了出去,一旁的衙役这时也是走了过来,锁好了门来。
凌慕寒走到了白强生的牢狱面前。
“真是可伶啊,堂堂的白城首富的儿子,如今落得这么个下场!”
凌慕寒又瞧到了白强生白色衣裳上的星星点点,又听闻了秦流素今日狠狠地踢了他一脚,自然是了解的。
“可伶啊,今后怕是不能在人道了!”
凌慕寒甩了甩衣袖,碎了一口,走出了牢门。
外面阳光正好,微风吹拂,也没了里面那般的闷热来。
凌慕寒伸了个懒腰,又四处活动了筋骨,懒洋洋的打着哈欠走了。
一会到了府中,就吩咐着牧童不要让人来打扰,蒙起了被子睡起了大觉来。
那桃园中,凌老夫人听闻着凌慕寒带人冲进了白府中,心中都揪了起来,又听说了自家儿子平安回来了,心也是放了下来。
“红香,你可知道你家老爷为何突然带人冲进了白府?还斩了白山的手指?”
红香不敢说出口,怕刺激到了凌老夫人,又怕自己不说出来,凌老夫人怪罪下来,一时间进退两难。
“你这丫头怎的这般磨磨蹭蹭,还不快快说来给我这老婆子听来!”
红香被这凌老夫人突然提高的嗓门吓了一跳,赶忙半蹲了下来。
“回老夫人的话来,奴婢也是听说这老爷带人冲进白府的原因是因为……因为……”
“到底是因为什么?!”
凌老夫人靠在床沿上面吼叫着。
红香被吓的一抖。
“因为,因为……因为刘公子被这白府少爷给抓了过去……”
“什么?!”
凌老夫人大惊差点倒床不起,“你说什么?老爷为了那个男人去了白府……”
话还没说完,凌老夫人就晕了过去,吓得红香赶忙掐了掐凌老夫人的人中,折腾了半天,这才悠悠的醒了过来。
红香端过来一杯水来,手中拿着许郎中开的特色药丸来。
“老夫人,先吃完了药来,我们再来说着。”
“还吃什么药来,我们凌家就要断后了!还不如让我死了去!”
凌老夫人气急,语气有些冲人。
红香委屈的撇了撇嘴,“老夫人,身体是您自己的,若是您不调养好了,赶明个怎么想好了对策?”
凌老夫人想了想,觉得红香说的很有道理,又接过了药来,吃了下去,靠在了床边躺了一会子来。
看着红香忙忙碌碌的身影,凌老夫人心生一计。
“红香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到了这出嫁的年纪了,可有什么钟意的人来?”
红香跟了这凌老夫人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想法,低下了头,装作了害羞的样子。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奴婢的家人早早的就不再了,老夫人犹如我和牧童的再生父母,一切,全凭老夫人的安排。”
凌老夫人很是满意,招着手来拉过了红香的手来,细细的摩挲着。
“红香啊,我也是把你当做自己的丫头看待的,你若是出嫁,我也是陪嫁妆的,我瞧着那刘公子也就是不错的很,看起来也是个怪疼人的孩子,你们若是在了一起,自然也是美满的,你可愿意?”
红香心中一喜,连忙跪了下去,“奴婢自然是愿意的。”
这秦流素她也是见过几次的,先不说这相貌无可挑剔,在说着满腹才论也是不错的很,除了家世有点苍白,其余的都是挑不出刺来,更何况,以自己婢女的身份,更是高攀了人家。
凌老夫人喜不自禁,赶忙弯腰签起了红香。
“我看,这今日这刘公子也是受不不少委屈,这么着吧,你带着补品,去瞧一瞧他,也算是联络联络感情。”
红香应声下去了,凌老夫人满脸的笑容顿时下去了。
“也不知道这人可把信件送了过去。”
凌老夫人心里犯着嘀咕,又瞧着凌慕寒不知道去忙了什么到现在也不来看自己,心中有些气闷,叫着下人关上了门来,拉下来帘子睡起了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