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刚的脸又一次碎在苏芮面前,千神斩将他的碎片吹向远处,死而复生的屠刚没有出现元婴,苏芮确定,这不是屠刚的本体,而是源源不绝的魔物。即使是鸿蒙之火,似乎也无法将这些魔物完全炼化。
余光瞥见萧静斋手忙脚乱地对付七八个魔修,苏芮握住伞尖一轮,伞柄同时勾住四个,在鸿蒙之火加持之下,这些魔修瞬间燃成灰烬,只是苏芮知道,他们还会不断地冒出来。
萧静斋这时候已没有前辈的傲态,他感激地冲苏芮一笑。
两人略得喘息间发现大部分的人类修士已经战死,这个场景比昨夜更为惨烈。
苏芮瞄向陈楚,这人在众天罗教徒围攻之下游刃有余,行云流水般剑招下不停有魔修灰飞烟灭,那强大的气息不由让苏芮猜测若是和陈楚过上几招,不知谁胜谁败。
苏芮正想着,天际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长啸。
那声音入耳,苏芮登时头疼难忍,而萧静斋索性咣当一声,灵剑坠地,扑哧一声,左臂上已经挨了一刀。
长啸之下有人狂奔:“救我——”
苏芮定睛看去,是白柯,他手中包裹散开,露出一个啼哭不止的婴儿,昨夜所见的柳相已经生出了八个头颅,身躯变大了一倍,就追在白柯身后。
陈楚重围中足尖一点叫道:“我去接应!”
他们都看出那是柳相变身需要的最后一个婴儿,见陈楚飞身离去,苏芮不顾萧静斋又陷包围之中,一声口哨后足尖也朝地上一点,跃上苏存脊背,直追陈楚。
片刻,两人空中并行。
陈楚大叫:“苏道友,那魔物八头有不同作用,甚为危险,还是我去!”
苏芮一笑:“我怕你不能抵抗,特来助你一臂之力。”
心底默默叫苏存以最快的速度超过陈楚。
苏存长嘶一声,翅膀边缘隐现紫色光华,那光华照在陈楚脸上,他竟有些不能忍受。一伸手竟然捉到了苏存的尾巴。
“苏道友,让你的坐骑带我一程,咱们并肩作战。”
上方无人应答,陈楚暗喜,苏存巨大的身影却忽然前移,他手中一轻才发现不对,手中握的仍是一条尾巴,苏存却已经远去。
金蝉脱壳。
白柯耳朵眼里都是血,他不是苏芮,无法抵御柳相的怪叫,能逃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
手中婴儿哇哇大哭,白柯却一点也听不见,他知道这个婴儿不能落入魔口之中,只是,为什么还不见师叔来接应他?
苏芮看到周身浴血的白柯心里的某处轻轻颤动了一下,在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短暂生涯中,遇到过狡诈阴险之徒,遇到过不择手段之徒,遇见过笑里藏刀之徒,甚至,还有前世
在鸿蒙之火的焚烧之下,锁链不但没有断掉,反而在表面腾起一层黑色的火焰,那气势甚至超过了鸿蒙之火。
“苏白,怎么回事?”感觉到丹田中的鸿蒙之火不受控制地外泄,自己对鸿蒙之火的控制也越来越弱,苏芮猛地收手,随后一挥,无数灵火流星雨一般飞向陈楚。
“他对魔火的控制远远超过了你对鸿蒙之火的控制,现在的你不是他的对手。我们快走!”苏白急道。
普通灵火对陈楚根本没有阻碍力,他穿过流星火雨,长袖一卷,来抓苏芮手中的婴儿。柳相从后方扑了过来,那些婴儿或喜或怒或哭或笑,每一道声音都像锯齿一般冲击着修士的神识。
陈楚视野中的残余修士俱痛苦地抱头跪地,就连那白色巨兽也在空中翻滚不已,见苏芮仍稳稳站着,他眼中也滑过一抹赞赏,可他的动作并未因此而减慢,可就在将要抓住婴儿的那一瞬,苏芮忽然凭空消失了。何雅过去抱住他胳膊:“怎么不开心?”
沈澈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只一日记忆,如何能察觉到他细微的变化,甚至他也不觉自己和平时有什么区别。
何雅拿起笔,展开一张空白宣纸,随意画了两笔:“你没注意,你高兴的时候眉毛是这样的,不高兴的时候是这样的。”
沈澈一怔,探头看去。
何雅道:“还有嘴角。”
她正待画出,沈澈握住她手:“雅雅,你想起来了?”
何雅抿唇一笑,歪头看他,却怕他再度失望:“并无,不过我专门为你做了一本册子。”
沈澈大感意外,不知她是如何瞒天过海,又如何能不牢记自己还有一本册子,何雅却秘而不宣。
见她不说,沈澈也不追问,反正只要有心,总能发现蛛丝马迹,回头再找她那册子便是。眼下还是得跟她说另外一件事,何雅听完有些疑惑地皱起眉头。
怎么他并不喜欢她同沈家人过于亲密?“她们并不是沈家人。”沈澈揉了揉眉心,就算是沈家人又如何,不过却不想说的太多。
“她们都是你的表亲……”何雅瞧他眼睛换了说法,“我也挺喜欢她们的。”
他头次发现她是这么好糊弄,按住她耳朵揉了揉,决定换一个方法:“可我不喜欢被他们打扰,我想回来只想看到你一个。”说着在她耳垂上一咬。
何雅耳朵从被咬的地方到半边脸都变红了,这人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她还能怎么说,只能点了点头。
沈澈松快了没几天,这日下朝照旧先去沈家书院载小芳小华回来,夫子道小华似乎有些发热,沈澈先自己给小华把了脉,又翻看小华眼睑,便催着玉砚赶快回去。
不料却找不见何雅,小华回去后便不停冒汗,小脸蛋如同火烧,这等时候一会儿叫爹爹,一会儿叫阿娘,府里黄大夫来过,道是感染风寒,吃几剂药好好休息就好了。
着实不算什么大病,可搁沈澈这儿却不一样。
从仙女峡何雅坠下去,沈澈回来,这两个孩子都是他亲自照料,两个孩子,虽在他心底同样重要,小华,毕竟是个女孩儿,想到她,便不由更宠这孩子。
这一点点小罪,到了沈澈眼底就差点急红了眼,眉头锁的没一个人敢吭声。
偏何雅不见回来,小华叫阿娘不应,渐渐便不再叫了,只叫着爹爹,喝了药沉沉睡去。
这边父子俩沉闷吃饭,外面才响起脚步声。
何雅兴冲冲进来:“我回来了,猜猜我给你们带了什么……”
话没说完,瞧着沈澈脸色不对。
沈澈筷子搁在桌上,瞧也没瞧她一眼走了。
何雅吃惊,走过去一看,碗里还有半碗饭。
小芳拉住她衣角:“阿娘,妹妹病了。”
何雅忙去看小华,待看见小华那难受劲儿时忍不住眼圈红了。
小芳乖觉,拧了帕子递给她:“阿娘,妹妹喝了药,明日就好了。”
何雅更觉歉然。
在小华床边坐了一会儿,见她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自去寻沈。
屋子里竟没点灯,何雅疑心沈澈不在,正待别处寻他,忽见他就站在窗子后面。
外面月亮很明,床前那株桃树的影子斑斑驳驳,落了他一身。
他身形本就很长,光影之下拉长后忽生出一股寂寥之感,让人恍然如同雪野夜行。
何雅忽然觉得那道歉有些说不出口。
她正犹豫间,一道略带讥讽的清冷之音传了过来。
“来跟我说对不住?呵呵……”
何雅一惊,忙走过去道:“今天是我错,我是不知小华身子不舒服,我若是知道,肯定不会不在的。”
她走到沈澈面前,沈澈低头看她,光线虽然不明,但仍能看到她脸上的焦灼,可一声嗤笑从他鼻子里哼出来。
“知道又如何?你肯听我一言?五年前你就这样,现在你还是这样。”
这话说出,沈澈也是一怔,心里却一阵轻松。
何雅怔了怔,半响呼吸才稳了起来,她怎么没听他的,这些日子她不是在努力么?又说以前,她哪记得以前如何,若是计较早些说开便是,何必忍着。可一想到生病的孩子,她一阵心酸。
“我先去看小华。”她决定不和他吵,妻子不能和丈夫顶嘴,书上有写。
沈澈没想到她说走就走,过了好一会儿才一拳捶在窗子上,砰的一声,外面的树枝都晃了几下。
他也想去看看女儿,又想到她也在那儿,便和衣躺在了床上,但注意听着外面动静。
有侍女匆匆的脚步声,端盆弄水的声音,不知何时又静了下来,外面树的影子也换了位置,他往墙角一瞅,都过了亥时了,她怎么能还不睡觉?
沈澈想到这儿,从床上坐了起来,悄悄开了门,外面空无一人,但西厢房还亮着灯。
小梅猛地觉得面前多了一个人,刚要张嘴,就被人按住肩膀,看清来人,小梅拍了拍胸口。
何雅竟还坐在小华床前,但手上冷巾歪歪的要掉,看见他过来,眼也不眨,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这是……
沈澈凑近一看,不由怔住,她那两只眼如同猫眼一样,中间被几根竹签子撑住。
小梅忙低声道:“夫人说要守着小小姐,怕自己睡过去,就用竹签子顶住眼皮,可……”仍是睡了过去。
她这病,到了这个点,必是会睡着的。
何纲曾经试过,假如她不睡觉,是不是便不会遗忘头日的事情,可惜从未成功。
沈澈也试过,照旧。
如今她自己这样,也是一样。
何必跟她这个病人计较?
床上小华发出梦呓,沈澈轻轻拿掉她手上冷巾,重新在水盆里浸过,然后搭在小华头上,吩咐小梅好生照顾小华,然后轻轻抱起何雅,她除了头动了几下,仍是睁着眼一无反应。
替她拿掉那些竹签时,她眼皮已经撑出淤血,沈澈头抵着她额头坐了一会儿,才把她放好,等明天她睡醒了,今天的一切都应该忘记了。
他取了盒活血化瘀的药膏沿着眼眶给她涂了一圈,脱她衣裳时忽然掉出来几个东西,沈澈捡了起来,一大两小三个香囊,针脚粗陋,绣工惨
陈楚大惊,本能向后一击,却扑了个空。
苏芮抓住机会,千神绝往前一撩,乌光直刺陈楚左前胸心脏位置。
不想陈楚身形瞬间消散,与此同时四方同时现出四个陈楚来,他踏风而来,像个世外飞仙,一点邪气也无,高声笑道:“还不错,若是认我为主,可留你一抹神识。”
四个陈楚一起说话,每个人头顶都像压了一座万丈高山,萧静斋流出鼻血来,苏芮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几乎抬不起头来。
陈楚走到苏芮面前,伸手:“拿来——”
他要的是苏芮护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