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认真又无耻地算着,顾二娘真是无语。她是夸他持久好呢,还是夸他体力过人呢?却是抬头封住他的嘴,只要他想要,她都想给。
天没亮就开始折腾,两人身上都出了不少汗,湿了干,干了又湿,皮肤上就腻腻黏黏的不舒服,但谁也不想分开谁,就那么静静的挨在一起。
“傻瓜,等你好了再说。我们还有很长的日子……”顾二娘躺在他臂弯里说。
睡的时候,褚直一直这么抱着她。她的手指摸过他削瘦的胸膛,那有一块狰狞的疤痕,虽然好了,却还带着结疤刚好的那种深红色。这么一具孱弱的身子,却敢于同西夏王搏斗。指尖放在上面,顾二娘感觉到下面的心脏在有力的跳动。他瘦,却不弱。就如他平日表现出来的软,并非是真的惧怕,而是一不做无意义的计较,二是避其锋芒,待到关键时刻再致命一击。
她的男人,她曾经怎样误解过他啊!他那么坚忍不拔,熬过最难熬的时间,跨过千山万水来找她,为了她改头换面做一个烧火小厮也在所不惜,单枪匹马闯入魔鬼山杀了元烈。谁,能够做到?谁,又能为她做这些?
顾二娘情不自禁的吻住他。
那柔软的双唇一触碰到他,他呼吸就重了起来,是的,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但现在……
爷,雄健着呢!
他愈战愈勇,半个时辰后才结束这一场鏖战。
两人直睡到日头偏西才起床。
妮娜同丹丹等人一直在外头小心候着,妮娜脸上的担心简直瞎子都能看出来。等顾二娘出来了,妮娜先上上下下打量她,见神情气色都比以前好才放心。
妮娜带人进去收拾屋子,丹丹被妮娜说了一早上,虽感觉到褚直坐在房中,却不敢再多看,轮到其他人吸气。
那男子头戴一顶黑熊皮雪帽,身上也穿着毛茸茸黑亮亮的熊皮大衣,众人都认得那是左贤王的。
为了御寒,大月族几乎每个人都有一件从脖子一直垂到脚脖子的皮大衣,遇上风雪,拉住两边一系,就跟披了床被子似的。这种大衣一般是用羔羊皮制作。
左贤王这件熊皮大衣妮娜记得清楚,前年大月王外出狩猎遇见两头体型格外庞大的黑熊,差点出了意外,幸亏左贤王当时在,亲自猎杀了其中一头,另外一头被大月王射死。大月王就把他那张熊皮送给左贤王了。
妮娜便将两张熊皮风干后给左贤王做了这么一件又大又漂亮的熊皮大衣,剩余的做了一顶暖暖和和的雪帽。
这么大的大衣,就得左贤王这种高个子穿。若是换个矮子,那就成黑熊了。左贤王穿上,别提多俊了,往那一站,比大月王都有气势。
穿到这个男人身上……看那男子白玉一般的手端着茶,一条长腿叠在另外一条腿上,仅从大衣缝里伸出一只翘着的脚,活生生把那属于熊皮大衣的野性、意气风发变成了另外一种闲散和舒适,竟也意外的顺眼——此男能把左贤王的衣裳穿出这种效果简直是说不出来的令-人-感-动啊!
“摆饭吧!”顾二娘注意到大家伙盯着褚直的表情,游牧民族商品交易不发达,人相对大熙人而言就更淳朴了,稍微细心一些,就能从他们脸上看出他们在想什么。
褚直这张脸,还是破相的不够啊!
顾二娘说完,几个家伙还是没收回视线,这里面有好几个是褚直以前在厨房烧火的时候用点心贿赂过的。当初顾二娘把他绑了扔出去,俱对他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吃下肚的东西吐出来。虽听说他颇有些“姿色”,谅他也就是个小白脸,嗤之以鼻。昨夜听说他又回来了,那个吃惊,今日一早,又听妮娜絮叨叨的吩咐丹丹,都起了好奇。现在看见了,不敢相信啊!那王直不是磕碜的狗都嫌吗?能长成这样?也不光是脸,看那通体的气派,也不能说是气派,换他们穿上那熊皮大衣也不会有那种味道,好像生下来就不跟他们是一类人似的。
顾二娘打算咳一声,她也没那么小气不让人看,就是别吓着褚直了。
不料,她还没咳出来,褚直先说话了。
他说:“温朵娜、蒙日丹丹,还有萨力尔……”
后面不是乱码,是褚直他说的是大月话,字正腔圆,说的是“左贤王吩咐摆饭,我饿了。”
啊啊啊!温朵娜、丹丹、萨力尔三人更是风中凌乱的表情。这个王直他竟然会说大月话,那时候还天天指着耳朵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太卑鄙无耻了!
顾二娘倒没那么想,她琢磨着褚直好歹也在海珠城呆过几天,学会了一两句也不是什么难事。
没想到褚直接着又来了长长的一串,翻译过来就是:“温朵娜、丹丹、萨力尔,我知道你们以为我早就会说大月话,却骗你们不会。其实那时候我真的不会,就是听你们说呀说的,就慢慢听懂了,听懂了以后,就慢慢的能说一两句了。这是真的,不信你们问你们左贤王。”
这么流利,这么长长的一串,叫能说一句两句?
褚直说完,斜着眼瞧顾二娘。
顾二娘:瞧把他嘚瑟的,把那几个小丫头吓的,还拉她作证!
“好了,你们先摆饭。你先吃着,我去找蒙日说些事。”顾二娘命令道,再不让这几个丫头出去,怕会被褚直吓着。原来她担心的是褚直啊!
丹丹几个摆饭,再也不敢看褚直了,原来是从心里鄙夷他,现在回过味来,左贤王瞧上的男人哪会是凡物?!
顾二娘没多久就回来了,今天有些晚了,不方便去拜见大月王,便叫蒙日跑一趟,先请示大月王明日召见。
回来时,饭菜都摆好了,褚直还未动筷,明显在等着她。
他把雪帽摘了,熊皮帽子太热了,热的他……
顾二娘见他不瞧着饭菜只盯着她,心里就开始打鼓。要说她中了耶律敏奸计的那次,被他那么折腾了一晚上,也没觉得双腿发软,这怎么就软了?腿心还疼着呢!
顾二娘一拍桌子:“看什么看?吃饭!”
褚直吓了一跳,不知她怎么就发怒了?讪讪道:“看你啊……我不想吃饭……”
顾二娘:……
看他神情无辜,顾二娘忍了:“那你想吃什么?”她也没交待下去,这里的饭菜是腥膻味较大。
她话音刚落,褚直就双目放光:“吃你!”
顾二娘把一只小羊腿塞进他嘴里,关上门就不是人了!
次日一早,两人便穿戴整齐去见大月王。顾二娘昨日取出自己这几年的积蓄交给蒙日,叫蒙日置办些贵重礼物,预备带去送给大月王。乌月莘虽然被毫发无损地被大月王救了回来,但当初被掳走与褚直脱不了干系,这些礼物是以褚直的名义向大月王请罪。
蒙日接到那一笔巨款,听明白顾二娘的意思,颇为震惊。顾二娘却是连提都没跟褚直提。
他出身褚家,虽会维护大熙与异族关系的平稳,心里却未必瞧得起异族。
不想两人到了大月王府,大月王亲自出来迎接两人,与褚直言谈甚欢。
顾二娘随大月王上殿,见殿上堆满了数十个箱笼,里面金银玉器,丝绸茶叶,应有尽有。还有一座三尺高的珊瑚树,上面缀满了宝珠。
褚直指着那珊瑚树对大月王诚恳道:“因我之故,令小公主饱受惊吓,这座珊瑚树乃是我命人专意为小公主制作,希望能博小公主一笑。”
顾二娘方知这些礼物都是褚直送给大月王的。
大月王笑道:“坦白说,我以前的确很生气。我今天接受你的歉意,不是因为这些东西价值连城,是因为我感觉到了你的诚意,还有你为我们大月族做的事情。”
顾二娘愕然,不知褚直又做了什么?
大月王转而对顾二娘道:“义妹,你还不知道吧?大熙帝亲自写了一封信邀请我到你们燕京做客!”
大月族已经与大熙结盟缔约,就算只有一道圣旨,为了维护盟约,大月王也会派人进京。大月王没有想到的是褚直带来的不是圣旨,而是一封景宁帝亲笔书写的信。
在这封信里,景宁帝态度认真地讲诉了他对于维护大熙与异族关系的看法和决心,大月王深深地感觉到了景宁帝的诚意和对自己的尊重,这才是最珍贵的礼物。
褚直微笑:“这是圣上发自内心的诚意,并非由我促成,大月王谬赞了。”
他愈谦和,大月王越觉满意:“国公回去之后,一定要先代本王告诉圣上,待冰雪消融,本王就会亲自进京面圣!”
褚直听到大月王说“回去之后”,眼珠就一转,笑道:“这个自然,不过我还有一事相求。”
大月王正在兴头之上,立即问道:“国公有事请讲。”
从进了大殿之后,顾二娘就觉得自己被冷落了,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不过瞧着褚直同大月王相谈甚欢,她脸上也不由挂上淡淡的笑意。此时听到褚直说有事相求,不由奇怪起来。大月王既然已经原谅褚直对小公主的冒犯,褚直就应该没什么事了。难道是他要代自己辞行?
却听褚直道:“我知左贤王是大王义妹,左贤王父母不在近前,婚事自然由大月王做主。我对左贤王倾心已久……大月王能不能把左贤王嫁给我?”这些话他暗自想了很多遍了,说出来时还是觉得紧张并且担心。
顾二娘竭力稳住屁股下面的椅子,太用力,椅子咯吱了一声。
褚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继续盯着大月王。
大月王已经沉默了一会儿,没想到褚直视线不减灼热,有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他心想“他就算不向我求娶义妹,义妹也是要回大熙去了。我虽不舍,却不能耽误了义妹的幸福。他这么做,等于我同他结亲,总比平白放了义妹回去听着好听,也不至于太难受,算是给足了我面子。只是……他之前总是伤了义妹的心,虽然现在和好了,我总要替义妹出了这口气才好。”
大月王想到这里便道:“国公的诚意比莫桑草原还要辽阔,我很想答应你,但我曾经发过誓,左贤王的夫婿一定要她看得上眼,我才会把她嫁出去。”
皮球抛到她这里来了?褚直会怎么做?他曾经求娶过明柔,后来虽然解释过是被逼着答应的,也没有下跪,她也心里不舒服,她心眼就是这么小。
褚直望了过来,顾二娘感觉自己呼吸困难。
他走了过来。
褚直其实准备了很多话,他料到大月王不会做主,一定会问过顾二娘的意思,所以他练了很多遍,但现在他脑子一片空白,那些话那些词好像突然长了翅膀,一下都飞了,急的他几乎咳了出来。
见他站在面前一动不动,顾二娘的眼神不由从期望变成疑惑,又变成失望。
两人对面而立,她每一分变化都在他眼里,看见她眼中的失望,褚直一急,话脱口而出:“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算了,说不出来不说了,左右只想要这个结果。
说完比刚才更紧张了一万倍,紧盯着她的嘴。当年是祖母代自己去提亲,成亲的时候她是同一只公鸡拜的堂,多少次他回忆起来都觉得是个遗憾,真想跟她再成一次亲。她愿意吗?
顾二娘嘴唇颤动着,视线落在他空空垂着的手上,抓住什么似的猛地道:“你就这样求娶?上次……”不能提那些伤感情的事儿,她迅速改嘴,自己觉得挺快的,其实在大月王的耳中是结结巴巴的,“至少要有个信物。”对,信物。
褚直立即拍了自己大腿一掌:“你等一下。”他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他转过身,顾二娘跟大月王只看到他两只胳膊动来动去,不知道在干什么。
“好了。”
褚直转了过来,手上托着一枚嵌着红宝石的金戒指。在大熙,定亲的时候是必须要送六对金戒指。戒指小而巧,佩戴在手指上,能随时看到,看到的时候就能想到赠送的人是谁;旁人看到这戒指,也会知道戴戒指的人有主了。所以,褚直认为这是最理想的求婚物品。至于红宝石,当然是因为这个颜色喜庆,总不能送绿宝石,或者翡翠,绿,不是他喜欢的颜色。
顾二娘盯着那个粗壮又其丑无比的金戒指,有点不太想伸手,太难看了。
褚直猛地单膝下跪,顾二娘吓了一跳的时候,手已经被他抓住了。
他一面强硬地掰开她的手,一面语速极快道:“戴上不摘下来就说明你同意了。”
他摊开手时,那戒指已经套在了她的中指上。
中指!顾二娘嘴角抽了抽。
她的动作都落在褚直眼里,他目中闪过焦急,想了想,靠近她道:“你后悔也没有用,我涂了树胶,摘不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