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月澜暗中起疑,但褚直一行的确走的干干净净,言因褚直生病,在海珠城已经耽搁许久;天气渐寒,又怕冰冻阻路,似乎很有道理。
大月王正在养伤,见褚直一行执意要走,也没有多加挽留。
连日劳累,乌月澜回去睡了个天昏地暗,待到次日午后才拥被而起,正处在睡醒的惺忪之间,乌月深突然直闯后院,带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小公主乌月莘不见了!
今日午时大月王派人去叫乌月莘过来一同用饭,才发现负责照料乌月莘的一干仆从悉数昏睡在地,若非用冷水泼醒,还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经过这些人仔细回忆,乌月莘至少失踪五个时辰了。
“有什么发现没有?”大月王派乌月深来找乌月澜,显然是让乌月澜快些找到小公主的下落。
“有。在小公主的床前发现了一张纸条,你看看。”乌月深把那纸条带来了。
乌月澜接了过去,看清楚上面写着“既是吾子,当归吾族”时,那熟悉的笔记让她把那纸条给捏成一团,在掌心里搓成粉末了。
乌月莘失踪了五个时辰,那就是昨夜下的手。褚直白天走的,定是去而复返,偷走小公主。装的真像!
乌月澜火速召集数十位大月族武士,骑上最快的马去追褚直。怎么给大月王交待她还没想好,最想做的是打烂褚直的屁股。还特么有更蠢吗?
褚直走的很慢,哪怕王甲王乙带着些不安,不时向后方看去。
他今日也穿了那雪白狐裘,不过息了打扮的心思,慵慵懒懒、气定神闲地骑在马上。偶尔也回头看一眼,也不见失望,回头看一眼驼在马背上的箱子时,还微微一笑。
那里面,装的可是他的骨血。小心肝早间醒过来一回,哭闹的太厉害,不得已才给她用了一点点蒙汗药。箱子上钻有透气孔,里面铺着厚厚的丝绸,颠不着她。等过了前头的十八坡,小心肝就该醒了。过了十八坡,她还追不上来,就不要怪他把小心肝带走了。
“到十八坡休息!”褚直马鞭指向前头隐约能看到的集市。
除了大月族,海珠城附近还有不少其他部落,在大月族迁徙至海珠城之前,各部落之间的物品交换集中在海珠城。大月族来了之后,由于近日屡受西夏侵扰,出入海珠城受到了限制。所以海珠城之外的集市便热闹起来。前头的十八坡便是一个。
十八坡本身是一个名为翼的部落的定居点,今日又赶上每个月的十五集会,故而今天相当热闹。
不过十八坡距离海珠城也就三十里地,褚直一行从半夜偷离海珠城,到了现在,也不过才走了三十里地。
听到褚直的命令,大家伙或搓了搓手,或揉揉耳朵,这种速度着实令人昏昏欲睡。
唯有胡太医目含忧虑,昨日接到那小公主,虽是冰雪可爱,一双眼睛又黑又大,睫毛又长又密,可怎么看都不不太像褚直啊!但见褚直将希望都放在这小公主身上,胡太医哪敢说什么。
众人很快到了十八坡,见这十八坡虽然处处扎着帐篷,也只是这点不同,其他小摊、贩卖之物,应有尽有,跟大熙的集市也相差不远,还有那卖各种风味吃食的,甚至还有一个面摊,风一吹,面香就飘过来了。
在海珠城这么些日子,牛羊肉吃的一嘴火泡,闻到这香味,还真是直咽口水。且众人从半夜开始赶路,虽行的不快,却是粒米未进。褚直见状,也不嫌那面摊粗陋了,吩咐停下,一人吃一碗面再走。
众人求之不得,立即占了位置。好在这地方没边没沿,往外宽阔的很,将马匹拴在身后的木桩上就行。
张少池也在褚直一行里。他原来弄丢了东家的货物,怕自己偿还不起才流落海珠。如今抱上褚直的大腿,褚直许诺回去重谢他,张少池自然跟着他一块回大熙。
不想张少池吃完了面后忽然皱眉抱着肚子,嚷着肚子疼。
这时大家也都吃完了,并无人如张少池那般不妥。褚直嫌这里人多,欲上路先行,便叫张少池自己找个地方方便,妥了之后再追赶大队。
张少池脱离大队不提,那厢褚直一行晃晃悠悠慢行,才觉得那碗面的热气下去,后头乌月澜带人追上来了。
褚直喜出望外,却立即叫人加速,跑了不到二里地,被乌月澜骑马超过去倒转过来堵住。
褚直还想说什么,乌月澜一挥手:“搜——”
说是搜,褚直这一行并无马车,只有数匹马驮着能装人的箱子。乌月深带着武士们直冲那些箱子而去。褚直立即拍马过去阻拦,他才一动,乌月澜一鞭子扫过来,将他拦腰拽下马,幸好地上草深才没摔着。
王甲王乙本想阻拦,一想褚直有意等着乌月澜,倒没好意思出手坏了褚直大计。
乌月澜一手钳着褚直手腕,拖着他向那几个箱子走去,一面问他:“小公主在哪?”
褚直不答反问:“既不是你的孩子,为何如此紧张?”
乌月澜瞧他一眼,见他雪白面皮上带着丝丝红色,真觉的他无药可救了。
“乌月莘是大月王的独女,大月王妃生乌月莘的时候难产而亡,大月王视乌月莘为掌上明珠,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给大月王交待,怎么给你的大熙皇帝交差!”
乌月澜的话听得胡太医一怔,褚直却是不信。
乌月深已经将马背上的箱子卸下放在地上,逐一挑开来看,里面都是些精美华丽的衣物或者是些药材。到最后一个箱子时,那箱子却是黄铜打造,上面嵌着一把锁,用刀是劈不开的。
“打开!”乌月澜担心小公主会在这箱子里闷坏。
手腕几乎要被捏碎,褚直却咬牙受了,紧盯着乌月澜:“你同我回去,我们一家回去。”
乌月澜眸子里闪过不可置信,旁边乌月深控制不住,一拳捶向褚直,却被王甲接住,登时两侧哗啦不绝的拔刀声。
褚直冷笑:“小公主就在这口箱子里,已经关进去半个时辰了,你们敢对我不利,我就把她闷死在里面!”
乌月澜怒视褚直,褚直无所畏惧地回瞪着她。
“小公主不是我的孩子,也不是你的孩子。”乌月澜再度道。
褚直:“那就你跟我回去,我就放了她。”
乌月深想一刀劈了他,可惜被王甲缠着。
“好,你放了小公主,我跟你走。”乌月澜果断道,先让他把箱子开开,千万别闷坏了孩子。
“你立个誓。”褚直道。
乌月澜好不容易控制住了自己的拳头,褚直却不依不饶地盯着她。
“我发誓,你放了小公主,我就跟你回去。若是违背誓言,就让我遭雷劈!”发个誓何其简单,不过上唇碰一下下唇。真想要,她还能买一赠一。
褚直思量遭雷劈不是最狠的,不过总不能拿岳父岳母来发誓,勉强可以了。对乌月澜道:“松手!”
他示意王乙拿出钥匙。王乙刚从靴筒里取出钥匙,就被乌月澜一把抢了过去。
褚直见她那般紧张,心道“还说不是自个儿的孩子”。
乌月澜将钥匙插入匙孔,转了两圈,听见“啪”的一声脆响,锁开了。
怕惊着孩子,乌月澜慢慢掀开箱盖,看到里面的情形时,脸色登时变了。
箱子里面哪有孩子,只有两块大石头!
站在旁边的褚直瞳仁也微微放大,孩子呢?为什么变成了石头?!!
“二娘,我……”
褚直刚说了几个字,便觉面前银光一闪,幸好王乙就站在他身边,顺手将他向后一提,虽避过了乌月澜那充满怒气的一鞭直中面门,却仍是没完全避过去,细长的鞭梢抽中他的右臂,那雪白的狐裘登时染红了。
王乙还未来得及检查褚直的伤处,便见乌月澜飞身扑来,他立即出手相迎,却觉右臂被震的一麻,乌月澜出手快若闪电,鞭尾活龙一般点中他胸前要穴,登时动弹不得。
乌月澜如法炮制,依次放倒褚直、胡太医等人,并助乌月深拿下王甲,喝道:“统统绑起来,带回去交给大月王处置!”
褚直被撂在马上,听她说交给大月王处置,如梦初醒般颤声道:“她真不是我的孩子?”
乌月澜瞧也没瞧他一眼。唯独乌月深走到褚直身前,对地狠唾了一口:“我大月王族的尊贵血统,岂是你这等卑鄙蛮族小人肖想的?”
褚家百年世家在乌月深嘴里反倒成了蛮族。
胡太医横趴在马上喊道:“左贤王,这是个误会,难道你不想找到小公主了?我们并没有伤害她呀!”
胡太医这么一叫,乌月澜醒悟过来,光顾着出气了,小公主到底去哪了?方才褚直那意外的神情她不会看错,且他还逼她立誓,那是笃定箱子里是小公主,要用小公主逼她就范。到底是谁从褚直手里偷走了小公主,连褚直也不知道?
乌月深却根本不信:“左贤王,莫听他们胡言乱语,一定是他们把小公主藏起来了,只要用刑,他们一定会说的。”
王甲不由急道:“国公以为那是他的骨血,怎么会伤害小公主?箱子两侧留有透气孔,不会闷着小公主的。”
乌月澜去看那箱子,可箱子两侧并没有王甲说的透气孔。
王乙眼尖:“不对,这不是我们的箱子,我们的箱子上都有标记!”
乌月深举起刀鞘,狠狠抽打在王乙脸上:“来人,给我打!”
简直乱成一团。小公主被人掉包偷走,说不定现在正被带着远离此处,耽误一分钟,找到小公主的难度就在增加,一定不能乱。
“都给我闭嘴!”乌月澜吼道。
她内力深厚,这一声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登时鸦雀无声,寂静如雪。
乌月澜走到褚直面前,用手拧住他下巴,逼他瞧着她:“我问你,你这一路在哪停过?是谁负责照看这口箱子?”
褚直从没想过她会审犯人一样审他,尚未从小公主不是他的骨血的心碎里回过神来,待乌月澜问了他两遍才反应过来,他本性并非顽固不化之徒,知自己酿成大错,神色黯然道:“只在十八坡停了一刻钟……”
说到负责照看箱子的人,胡太医强行扭转脖子,将人看了一遍后大惊失色:“左贤王,我们少了一个人!”
褚直登时想起因肚子不舒服离开大队的张少池。
小半个时辰去,张少池还没有追来。
乌月澜眼珠在眼眶里来回动了几下,对乌月深道:“你看好这些人,将他们押送回去。我带人去十八坡看看。”
乌月深称是。乌月澜命人将那口箱子也带上,方便查访。正待出发,忽见耶律隆赶来,于是两拨人汇聚一处,一起赶往十八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