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靖帝渐渐一动不动了,褚雪这才感觉到手背上全是黏糊糊的鼻涕和眼泪,那是她闷死狗皇帝时因为害怕弄不死他而不能控制流出来的。
狗皇帝是死了,褚雪伸手在他鼻息上探了探,没一点气了。
殿门半敞着,不知是不是天地万物也感觉到了一代枭雄生命的终结,冷风一阵接一阵的灌进来。
褚雪站起来理了理衣裳,鬓间的花朵,裙子上粘了武靖帝一些血迹,她弯腰用匕首把那肮脏的地方割掉了。
“爹、娘,我终于报仇了!”褚雪对着空中轻声道,然后举起匕首对准心窝刺了下去。
只是匕首尚未触及心窝,褚雪右手虎口猛然一阵剧痛,吃痛之下,“砰”一声,那匕首自她手中坠落。
褚雪吃惊地望着忽然出现的司马良,司马良浓眉紧皱,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这是皇帝御前最忠心的侍卫,皇帝的侍卫赶来了!
褚雪预料到自己被抓住后的命运,扑到地上去捡匕首,司马良一步上前,匕首到了司马良手里!
“求你给我一个痛快!”褚雪急道,她以前觉得这个侍卫对自己是有一些同情之心的。
“不。”司马良拒绝了。
褚雪感觉到司马良一双铁掌扭住了自己,情急之下咬住自己的舌头,可以司马良似乎颇有经验,两根手指强硬地塞入褚雪口中,褚雪无恙,司马良虎口登时流出血来。
这司马良是要百般折磨她了,褚雪鱼死网破地瞪着司马良。
手骨快被褚雪咬断了,司马良却似没有感觉到疼痛,一双眼睛迅速向外扫了一下,隐隐的听到了一片纷乱的脚步声。
“得罪了,娘娘。”司马良说完,一把抱起了褚雪向大殿后方快速跑去,他直接跑到武靖帝的卧房,跳上武靖帝的龙床,在床头角落里摸了摸,便听床后咯吱咯吱地响了起来,瞬间武靖帝的床后出现了一条密道。
司马良抱着褚雪就跳了进去。
褚雪不知所措,但在求生欲望的支持下抓紧了司马良。
隔着一层衣衫,她能感觉到司马良衣衫下鼓涨结实的肌肉,这个人有着一把捏死她的可怕力量,他想做什么?
“娘娘,出口在万寿山后头挨近宫墙的地方,现在外面一定已经乱了,一时半会儿搜不到这里,我趁乱把你送出宫墙,娘娘你自己要找个地方藏起来。”司马良边跑边说。
褚雪眼中一片震惊。司马良凝视了她一眼,似乎不敢再多看似的,继续抱着褚雪疾跑。
眼见到了尽头,司马良把褚雪放下:“娘娘,你在此稍等,我上去看看。”
司马良不待褚雪回应就向出口冲去,不过猛然回头盯住褚雪:“娘娘万万不可再求死。”
褚雪脑中一片纷乱,于本能中轻轻点了点头。
得到褚雪的首肯,司马良立即出去了。
这片刻等待的时间,褚雪好像历经了一生一世。好在,司马良终于回来了。
“娘娘,你快些走吧。”司马良把褚雪放下。
他本来只需从宫墙上把褚雪续下去,却没忍住亲自把她背了下来。
双脚一沾上宫外的土地,褚雪本能远离了司马良几步。
“娘娘……”司马良一扬手,褚雪受惊的鹿一样咚咚咚向黑暗的远处跑了。
司马良眸子一沉,后退两步之后疾速向宫墙跑去,足尖在墙上一点,干净利索地翻进了宫墙。
这三丈高的宫墙,难得住江洋大盗,却难不住他这个御前第一侍卫。
司马良翻入宫墙,略一沉思,若是他从万寿山这里返回大阳宫,一是耽误时间,二是说不定会被谁发现,所以他仍从密道而行。
此时,大阳宫里已经像司马良预料的一样乱成一团。陆蔚第一个赶到,这等关键时刻既不见公孙簪,也没见司马良。陆蔚虽然杀人如麻,可毕竟没经历过这种事情,只觉手心冰凉,慌乱不知所措。但他毕竟有些头脑,心想若是此时乱了起来,自己必定首当其冲,正待吩咐下去严守大阳宫,擅闯者杀无赦,忽见司马良从殿门一角闪入。
“火速封闭大阳宫,派人去请严相和朱总指挥使。”司马良早料到陆蔚要质问他去哪了,抢在陆蔚前头道。
陆蔚经他一提醒明白过来,皇帝驾崩,必有储君上位,他能守住这个摊子,将来就是大功一件。至于哪个储君,只有严亭和朱照知道。
“好,司马良,你与我一起守住这大阳宫,我是不会亏待你的!”陆蔚决定不去找公孙簪了,他本来就看不上公孙簪,司马良无论哪方面都比公孙簪可靠多了。
“是,大人。”司马良从善如流道。他对能得到什么好处并不在意,反正他在意的人已经送出去了。
公孙簪在哪?
大熙皇宫内设有皇城司狱,用来关押犯错的妃子、宫人,太子从昨夜被抓就一直呆在皇城司狱里。进了皇城司狱,除了得到皇帝****,基本上不可能放出来了。所以云和从昨夜进去到现在已经不停止地受了一天一夜的酷刑了。
周文轩以五十万巨金收买公孙簪,加上舌灿如莲挑拨公孙簪和陆蔚,终于说动公孙簪网开一面,同意周文轩的小儿子“周牛”和侍从“周影”进来看望太子。
此时,皇城司狱的牢门缓慢打开,周牛和周影假扮大内侍卫,跟随公孙簪进了皇城司狱。
陆蔚和公孙簪负责审讯云和太子,狱卒还道公孙大人半夜来了兴致要提审云和,没有怀疑就开了牢门。
经过三道牢门后,二娘和周影才进入了充满腐烂和血腥之气,两侧都是关押着犯人的牢房。
二娘抬眼看去,昏暗的烛火下,她看到的都是披头散发蜷缩在地上的犯人,分辨不出哪个是云和。
“周影”却是跟着公孙簪快步朝前走去,一直走到最后的一间囚室。里头那个人虽然蓬头污面,全身都是黑色的污血,却仍尽力维持着“坐”姿,正是云和。
“大人,又要提审太子爷啊?”在云和的牢房外面,还守着四个狱卒。看见公孙簪,都讨好地围了上来。
“大人,我们连夜赶制了这个绞架,您看。”狱卒讨好道。
所有人都知道公孙簪喜欢酷刑,他们为了讨好公孙簪,特意制作了这个绞架,即能让云和尝到被绞的痛苦,又不至于一下就把云和绞死。
二娘扫了一眼那布满锯齿的绞架,上前道:“大人,这次审讯就让我们来吧。”
公孙簪想到那五十万金,对四个狱卒道:“你们先出去,我有机密要事审讯太子。”
四人躬身退出牢房。
“周影”扑到精钢所制的栏杆上,低声喊道:“太子,太子!”
从公孙簪几人进来,云和眼皮抬也没抬,此时感觉到异常,抬眼眼见“周影”时微微一怔。
虽然见到太子了,但公孙瓒没有拿出钥匙,一直在旁边冷眼监视着。二娘走到公孙簪旁边,从袖中取出一叠银票递给公孙簪:“公孙大人,这是泰祥钱庄的十万两金票,求大人开恩,让我们跟太子说两句话。”
公孙簪瞧了一眼二娘手上的银票,接了过去:“那好,我就在外面等着,你们快些。”既然已经到这里了,反正是说几句话,只要不开牢笼,他又在外面,这两人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公孙簪出去了,二娘和“周影”对视一眼,二娘快步走到牢门处守着,“周影”从袖中取出一根铁丝,对准铁链上的匙孔,没几下,便听“吧嗒”一声,锁开了。
“周影”和云和对视一眼,云和冲“周影”深深鞠了一躬。
再无他言,“周影”和云和开始迅速交换身上的衣物。
二娘感觉自己手心潮潮的,紧张地看着“周影”和云和的动作,希望他们能快一点再快一点。
公孙簪忽然在外头咳嗽了一声:“好了没有?”
公孙簪说话的时候,就推开了牢门。
牢房上的铁链哗啦一声,公孙簪进来了,狐疑地看了一眼牢笼上的铁锁,见云和仍旧在牢笼里,皮笑肉不笑道:“时候不短了,走罢。”
“周影”恋恋不舍地望向牢笼中的“太子”。
“多谢大人。”二娘道。
两人跟着公孙簪向外走去,刚走了一半,外头忽然响起急骤的脚步声。
“大人,不好了……”
二娘听到这个声音,就拉着“周影”加快了速度。
“怎么不好了?”公孙簪以为有人发现了他私带两人进了司狱。想拦住二娘和“周影”,二娘却拉着“周影”快步冲上了台阶。
“圣上驾崩了——”公孙簪本能要下令拦住两人,却被这个消息震失了魂。
圣上驾崩,驾崩——
公孙瓒还没反应过来,又有人跑了过来:“大人,不好了,陆大人派人来接管司狱!”
陆蔚这是什么意思?公孙簪本能感觉到不妙,却想不通原因,但因此没有时间顾及二娘和“周影”。
此时司狱还在公孙簪的控制下,二娘快速拉着“周影”出了最后一道牢门。
甫一嗅到新鲜的空气,二娘就看见一大长条蜿蜒的灯火朝这边赶来。
难道皇帝忽然驾崩,有人前来请太子登基即位?
身后的“周影”在微微颤抖。二娘拉着“周影”迅速大步向前走去。因为他们穿着大内侍卫的衣裳,司狱门口的人都以为是公孙簪的人,并未阻拦。
离开这些人的视线,二娘就扶着“周影”迅速左拐,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谁也不知道那些人为何而来,还是先看看再说。
几乎是两人刚刚藏好,那队人马就气势汹汹地到了司狱门口。
“圣上有令,太子罪恶滔天,立即处死!”
公孙簪刚从里面出来,对陆蔚举着弓箭对准他大为不满:“陆蔚,你要杀太子就杀太子,拿弓箭对准我干什么?”
陆蔚一句话不说,放出手中弓箭,公孙簪猝不及防,应声倒地。陆蔚大声道:“公孙簪与太子有私,协助太子逃跑,公孙簪及其属下,杀无赦!”
公孙簪已死,其属下却不甘就死,纷纷与陆蔚的人打了起来。
二娘趁乱背起“周影”,在“周影”的指引下向偏僻处逃去。
这一幕与褚直的“梦境”吻合,陆蔚对公孙簪动手,说明陆蔚已经有了新的靠山,现在周文轩等人都在宫外,这新的靠山只能是文王、张皇后和严亭了。
“太子稍安勿躁,莫忘了先祖在如玉公子梦中的警示。”感觉到背上云和太子的颤动,二娘出言安抚。她略微一停,回头看向四处都是灯火的皇宫,没想到一切会发生的那么快,只好先把云和送出宫去了,至于褚雪,再看看有没有机会了。
希望褚直的“梦”是可靠的,否则这一票真是赔得血本无归了。还有那自愿做云和替身的“周影”……二娘心里喟叹一声,甩出龙爪手勾住宫墙,在这深宫剧变之时,背着云和太子飞出了皇宫。